《love of loser》旧锁

2、2

　　凌语宸还是留在了原先的公司，只不过换了个部门。谁知道现在这个项目，会不会又是一场有始无终的荒唐游戏呢？反正她现在对那些人云亦云的名目、天花乱坠的前景设想，是一点也没信心。

　　她没有太大野心，也自知没有能力开拓个什么局面，倒是慢慢地认清一个现实：生活不会有突飞猛进的际遇或改善，年少时的幻想，终被时间一点点蚕食，嗬，记忆长河中，拾撷到偶然的光茫，已是万幸。只怕未及昙花现，悠悠别经年，徒然叹了。

　　走到小区楼下，抬头，看见那扇平时黑漆漆的窗户，竟透出灯光，她心里升腾起，一丁点儿温暖。

　　到家时看见陈宗锦规规矩矩坐在床上，手里翻着一本书。

　　扑倒在沙发上，她叹了口气，眼睛幽幽地瞪着床上那个人。她……这是在挣钱养男人吗，还是陌生的、素不相识的、至今身份不明的、有可能不是善类的男人……嗷的一声，她垂下了头趴在沙发边。

　　陈宗锦瞄了她一眼：“当家的回来了，我还没吃晚饭呢。”

　　凌语宸走到床边，捋捋袖子，将手搭在他脑瓜上，桀桀怪笑：“小朋友,郎中先来给你诊病啦。”

　　陈宗锦不动声色任她胡闹，待凌语宸移开手，抓住她的胳膊，抬起头时，已是忧郁神色：“砖家，我……情况乐观吗？”

　　“脉像微弱，气血双亏。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不过么”像模像样地摸摸下巴，“公子不必担心，只等俺使出妙手回春的方法，保证你药到病除……”凌语宸实在端不住了，噗哧笑出声。

　　“砖家好功夫。只轻轻触摸额头就能说中所有症状。真是佩服。”

　　不过好奇怪，这人扮嘴时精神还蛮好的，怎么好像烧又起来的样子呢……

　　给他伤口涂药水时，他夸张地抽气，凌语宸毫不留情地掐了一下，他“哎哟”一声，闭眼说“晕了晕了”，顺势往凌语宸怀里倒。凌语宸狠狠让开，他咚地磕到床沿，睁眼瞧着她。凌语宸也盯着他，心里却想，还真是个帅哥呢。

　　凌语宸厨艺不佳，虽说工作几年，都是自己做饭，但练来练去，她把西红柿炒鸡蛋练得炉火纯青，别的菜，只会大杂烩，一锅端……好在陈宗锦对饭食不太挑，有饭就吃，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胃历尽风霜、饱受催残。

　　“开饭啦！”把饭菜端上桌，还不见陈宗锦有动静。她抹了抹手上的水，跑到卧室里。灯开着，陈宗锦睡着了。像个真正的小朋友一样，安静、单纯、可爱。手耷在一边，压在书上。她抽出书，有几页被压皱。抬起他胳膊，准备帮他盖上被子，谁知突然被他紧紧握住手“菁菁！”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指节有力。凌语宸就这么看着他，直到他彻底醒来。

　　“哇，一定是做了什么美梦吧。”凌语宸兴奋地看看他，又看看手。

　　“梦见个巫女揩我油。”陈宗锦松开她，双手枕着脑袋，神色寂寥。

　　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吧。一定就是情人了！但出于不可抗拒的原因，他们分开了。说不定，陈宗锦身受重创，还有目前的艰难处境，也都因为那红粉美人而起呢。不过，陈宗锦的过去，如今算是开了一个口。凌语宸猜测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通向陈宗锦内心和过往的线索。哗哗哗，神秘的故事，将顺流而下，汩汩流淌。

　　“才子佳人呐。”凌语宸想得心花怒放，想到妙处，还露出花痴、沉醉的表情，并产生一种史诗般绵长隽永的惆怅情怀。

　　陈宗锦发觉氛围不对劲的时候，凌语宸思绪已经飞到十万八千里了：“一闻味道，就知道你这糖醋排骨的醋又放多了。”

　　“呵呵，凑合吃吧。总比没有强。”今天还特意尝试一道新菜的做法呢，知足吧您内。后面这句话凌语宸没好意思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偶尔感受到陈宗锦的沉静里，正酝酿着某种风暴。有时他陷入沉思，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汹涌。这种时候，她不敢说话，也不再敢看他的眼睛。但很快，他就能发现她，嘲笑她或激怒她，迅速使她放下戒备，全心和他斗气。

　　其实这样相处也挺好的。他们不知道，也不试图了解彼此的历史，更不过问对方的未来——没有未来。像两个沦落天涯的亡命徒，目光落魄，不期相遇，互不相关，急着要告别，于是无遮无掩，放任最荒谬的情绪。他们说话时信口开河，毫无逻辑，如同没心没肺、惊慌失措的流浪汉，绝望之余，忽然又温柔起来。

　　凌语宸深深认同流浪这两个字眼，因为心底荒芜。她爱看，爱想别人的美满和故事，那精彩生活如橱窗里华美裙袍，看起来赏心悦目。生活过到自己这里，就是冷清索索、毫无趣味的慢捱慢磨。所以她合该是个流浪者，没有信仰，无可皈依，只适合放逐在别人的故事或情绪里。

　　让人伤心的是，这百转千回的情绪都是她的一厢情愿。什么默契地不触碰彼此过往啦、两个天涯沦落人的江湖义气啦，说到底都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

　　男人和女人的不同，真是打从骨子里就背向而生，终成为无法愈合的鸿谷。凌语宸依据自己所观的片面现实，辅以善感的情绪，构架出虚幻城堡，还颇得意它的逻辑美满、结论合理。

　　陈宗锦则活在现实里，他会逢场作戏，会让人轻松、高兴，让人留恋。他若有好奇和猜疑，立刻会去证实——譬如翻看一下凌语宸看的书、不小心发现她的一些秘密。而他对凌语宸所展示出的那一面，完全是出于无心。

　　小小的空间里，两人相对相视，却心思迥异，这不能不说是人心的奇妙。。

　　但凌语宸有一件事还是猜对了，那就是陈宗锦隐藏的躁动。他，要向前。他已经决定重整旗鼓。他要战斗。无数次梦萦魂绕，他放不下太多东西，他得回去自己的世界，把以前的混沌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