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颜色》穹帏

2、第 2 章

　　秋天的夜虽然并没有寒冷入骨，却也带着几分凌烈的萧索，沈溪桐不由裹紧了衣服。她在楼下转了好几圈都没有看见药店，但又因为担心韩璐瑶不敢走太远,所以只能迅速返回。
　　挣扎了老半天才终于抬起手敲在门上，沈溪桐不甘心地瞪着眼看着来开门的陆延。
　　她上辈子是欠了他么，上午才被他看见分手时的窘态，刚才又来那么一出。
　　“有事吗？”陆延低头望着她，面无表情，就好像刚才那个看戏的人不是他。
　　沈溪桐吸了口气，也决定装作一无所知。
　　“你这里有醒酒药和胃药吗？我同学住你楼上，她现在状况不太好。”
　　“你等等。”陆延点点头，回身进了卧室。
　　沈溪桐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处，和楼上一样构造的房间，却是整洁太多。客厅里并没有多于的摆设或装饰，但齐备的家具和电器业不至于让人觉得简陋。略显空荡的房间干净却有些冷寂。
　　“给。”陆延把药递给她却顿了顿，沈溪桐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处一圈红印，还多了几道血痕，估计之前韩璐瑶留下的。
　　陆延也没说话，回身进了屋，沈溪桐正思虑着要不要给他说声自己先走了，就见他又出来了，手上还拿着几片创可贴。
　　“我陪你上去。”把伤口处理好后，陆延突然开口说道。
　　沈溪桐正想拒绝，却见陆延也不理她，直接关上门，走在前面。她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觉得多个人在也好，韩璐瑶那家伙醉酒后气力暴增，自己一个人还真怕压她不住。

　　“小桐？”韩璐瑶倒在沙发上，已经停止了哭泣，听见声响好奇地抬起头，却在目光触及到陆延时身子颤了颤：“谢凌……”
　　“不可能，谢凌……谢凌那家伙，才不会，才不会过来，”她大着舌头喃喃自语，又眨巴着眼睛盯着陆延看了很久，才笑了起来：“什，什么呀，原来是楼下的陆延同学，”她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紧张地转向身后，对着虚空问道：“小桐，你，你怎么跟这家伙混，混在一起了？”
　　沈溪桐没有搭理她，径直进了厨房烧开水，出来的时候却看见韩璐瑶极力躲着想给她包扎伤口的陆延。
　　“都，都不是好东西！”她瞪着眼睛，冲陆延扬起头，“你，你和谢凌，都，都是同种货色！卫若兰还，还在一边要死要活的呢，你，你就来勾搭我家，小，小桐！”
　　说完，她就像全身没了气力一样，向后一仰就睡了过去，倒是沈溪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陆延。
　　陆延也没多解释，依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接收到沈溪桐好奇的目光便直直地回望她一眼，倒把对方吓了一跳。
　　“我不是故意的！”她赶紧大声地为自己洗白。
　　陆延没理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啤酒瓶。
　　等到他们把韩璐瑶安置好，再把房间收拾得七七八八，都已经是凌晨2点了。
　　“到我家去睡吧。”陆延淡淡开口，他的声音在午夜变得有些沙哑。
　　沈溪桐有些犹豫，但闻了闻房间里难以散去的酒气，她还是点了点头。

　　“陆延……你是卫若兰的男朋友？”沉默的氛围让人有些难受，沈溪桐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她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但眼角的余光拐着弯去扫视陆延。
　　“怎么？”陆延抬起头。
　　“她，还好吧？”沈溪桐小心翼翼地挑拣着词汇，也难以掩饰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八卦的心。
　　陆延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门外适时传来了敲门声。
　　沈溪桐的寒毛都吓得立起来了，这个点儿，居然还有人敲门。
　　但陆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斜斜地靠在沙发上，恍若未闻。
　　门外的人也极其耐心，就像知道有人在屋内一样，不停歇地敲着门。
　　“我去开门了？”沈溪若有些撑不下去了，见陆延没有反对，直接上前拉开了门。
　　“陆延，你别想再躲我！”门外是一个来势汹汹的漂亮女生，见有人开口就大声嚷嚷道，但声音在抬头看清来人时戛然而止。
　　沈溪桐在心底哀嚎，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卫若兰径直走进房间，盯着陆延。
　　“这是什么意思？”她指着沈溪桐，对陆延扬起头，“她怎么会在这里？”
　　“回家去吧，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陆延疲惫地答道，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
　　卫若兰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留她在你家，却要赶我离开？陆延，我才是你女朋友！”
　　见战火殃及自己，沈溪桐有些焦急，她不满地推了推陆延：“你倒是给她解释清楚啊！”
　　但这动作看在卫若兰眼里，却成了对自己的挑衅，她怒极反笑，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相框扔了过来，直接砸中沈溪桐的额头。
　　直到伤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沈溪桐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到手掌上温热的湿润，她傻乎乎地自言自语道：“血啊。”
　　这一变故让三个人都有些傻了眼，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陆延，他直接摸出手机就打了个电话。
　　“苏尧吗？”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但扫过卫若兰的凌厉目光却泄露出那极力压制的怒气，“十分钟内到我家把这疯女人带走。”
　　“我自己知道走，”卫若兰的神色竟有些害怕，“你别叫他来！”
　　陆延也不理睬她，放下电话就去查看沈溪桐的伤势。
　　卫若兰咬了咬唇，不甘心了看了沈溪桐一眼，就匆匆甩上门，逃似的走掉了。
　　“去医院吧，虽然不是太严重，但多少得去缝几针，”陆延仔细查看着伤口。
　　“我不去。”沈溪桐僵硬地说，语气却很坚决。
　　陆延见她脸色煞白，微微顿了顿，也没有再坚持，只是简单地帮她处理了伤口。
　　“你先休息，明天我让医生过来。”把沈溪桐安置好，陆延轻轻合上寝室的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双手撑着额头，闭着眼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背影看上去有几分疲惫。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门进了屋。
　　“她已经走了，”陆延低声说道，头也不抬，“听说你要过来，就立刻逃掉了。”

　　“你不该那么对她，”苏尧摇摇头，在他身旁坐下，“陆延你有时候……真的挺绝情的。”
　　“我没有那么多时候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陆延侧过头，“卫若兰……你以为那个女人很良善吗？”
　　苏尧也苦笑起来，避开他的话头：“上次是割腕，这次是什么？”
　　陆延正在接水，闻言顿了顿，视线扫过寝室的门：“她伤了不相干的人。”
　　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苏尧有些好奇：“里面有人？”
　　陆延没有回答。
　　但是苏尧知道，对于陆延这样的人，不说话就是默认。他叹了一口气：“难怪若兰会生气，你对她那么疏离，却把别的人往家里带……是女生吧？”
　　陆延转过头：“你还护着她。”陈述的语气很是平淡，但听上去却满是厌弃。
　　“你们俩都说我偏心，这点倒是默契十足，”苏尧叹了口气，“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以前也没见你这么不待见她,”他认真地看向陆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半晌，没有任何声音，在苏尧以为陆延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听见他低声说道：“你总会知道的。”
　　“好吧，”苏尧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挠了挠脑袋：“我也该回去了……睡到一半被你拖起来，困得要死。”
　　陆延点点头，一副心安理得的表情，完全没有因他的语气里隐藏的指责而露出任何内疚的神色。
　　“苏尧。”跨出门外的脚因为听到对方呼唤自己名字而收了回来，苏尧回过身，却发现陆延的半边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把卫若兰看好，继续放任她出现的话，保不准什么时候我会失去耐性掐断她的脖子。”
　　苏尧的手颤了颤：“她的命不就是你的吗？”他低声说道。
　　“我不稀罕，”陆延放轻了声音，像喃喃自语一样，“她就算赔上一百条一千条命，我妈也回不来。”

　　沈溪桐是一觉睡到晌午，才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一脸呆滞地瞪着陌生的天花板，好半天才记起整件事的始末。
　　手机锲而不舍地嚷了很久，才被一脸怨气的沈溪桐接了起来。
　　“喂……”
　　“小桐，小桐，你太过分了！居然把失恋心伤的我扔下就一个人跑了！”电话那头的韩璐瑶倒是中气十足，一点也听不出前夜的低落。
　　“韩璐瑶，我受伤了，”沈溪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靠在床头，“被你们这一堆失恋的人折腾得遍体鳞伤。”
　　“还有谁啊？”韩璐瑶有些好奇，又想起更重点的问题：“小桐你现在在哪里啊？”
　　“在你楼下。”
　　“哦……啊！！！”

　　“你闭嘴！”沈溪桐面无表情地拉开门，把韩璐瑶掉在地上的下巴给塞了回去。
　　“小桐！你和陆延同居了？？”韩璐瑶的大嗓门贯穿了整个楼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沈溪桐的脸都绿了：“昨天。”
　　“昨天才认识就住一起了？”韩璐瑶看着她一脸的惊奇，“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奔放呢？”
　　沈溪桐无语抚额，极力按捺住想找针线把她的大嘴给封起来的冲动。
　　“你受伤了？”韩璐瑶这才注意到她额头上的伤，有些紧张地问，“怎么回事？”
　　“我得在你家住一段时间了，”沈溪桐答非所问，对韩璐瑶苦笑道：“我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

　　“没一个是好东西！”听完整件事的始末，韩璐瑶愤愤地评价道，“那卫若兰就是个任性自我的大小姐，事情都没弄清楚就动手伤人。当然，那陆延更是个烂货，自己的情债没处理干净，尽会殃及无辜！”
　　看着她的义愤填膺，沈溪桐有些无奈：“你现在是在那个烂货家里。”
　　韩璐瑶猛地住口，心虚地看看四周：“他不会还在吧？”
　　沈溪桐笑了起来，韩璐瑶这家伙，从来都是欺软怕硬。
　　“对了，璐瑶，”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漫不经心地侧过脸，“我和邵离远分手了。”
　　韩璐瑶气恼地推了她一下：“不带这么耍我的！”
　　“这种事，你觉得我会说着玩吗？”沈溪桐平静地看着我。
　　韩璐瑶睁大了眼睛：“你是……认真的？”
　　沈溪桐点点头，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韩璐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犹豫半晌还是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肩。
　　“卫若兰是怎么回事？”沈溪桐突然抬起头。
　　她话题转换太快，韩璐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卫若兰？我们专业那个？”
　　“还有别的吗？跟陆延有关系的。”
　　“啊，我都忘了，”韩璐瑶拍了拍脑袋，神色严肃起来，“小桐，你别跟陆延走太近。”
　　沈溪桐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前段时间闹得轰轰烈烈的啊，你没住校不知道，”韩璐瑶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压低了声音：“卫若兰……那个女人，她为陆延自杀过。”
　　沈溪桐有几分诧异，卫若兰不像会示弱的那种人。
　　“看不出来吧？”韩璐瑶有几分得意，“那个陆延啊，看着挺干净纯良的，没想到却是个薄情寡义的典范。”
　　沈溪桐睁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韩璐瑶更来劲，声音不自主地拔高了去：“你说卫若兰一个千金大小姐，要财有财，要貌有貌，平时走路鼻孔都朝了天，怎么就铁了心要吊死在陆延那棵歪脖子树上呢？”
　　“这个问题我也很疑惑。”身后传来毫无起伏的应答，韩璐瑶顿时浑身僵硬。
　　“陆同学，早上好！”她转过身，谄媚地笑道，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拐着弯对沈溪桐释放出杀气：刚才你怎么不告诉我他在？？
　　沈溪桐无奈苦笑：我也没说他不在啊。
　　“是挺早的。”陆延看了眼墙上指到十二点的挂钟。
　　韩璐瑶直抓狂，想她向来忠厚纯良，破天荒地讲个坏话居然被当事人抓包！而且还是这位大神！
　　“那个……谢谢你收留了小桐哈……”她绞尽脑汁地搜刮话题各种套近乎，心底咆哮着老子和你无话可说！
　　“韩璐瑶，”听到陆延连名带姓的称呼韩璐瑶心下一紧，眼睛澄亮澄亮地望过去却见他面无表情地说：“你喜欢没煮熟的鸡蛋、ABC的卫生巾、粉色的蕾丝内裤以及没刷牙的谢凌。”
　　“咳，咳……”沈溪桐一口水呛住，陆延看了过来，对她说：“医生下午就到。”言罢，又转身进了厨房。
　　韩璐瑶依然一副被雷劈过的表情站在原地，沈溪桐正想安慰她，就听见她颤抖地声音问道：“那个没刷牙的谢凌是什么东西？”
　　沈溪桐不忍地移开视线，一副同情的神色：“昨天你喝醉了，说最喜欢一醒来就有谢凌睡眼惺忪的早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