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爱你吗》涵宇

17、十七、妈妈的日记

　　我确信那只暗中的枪是对着我的。我在新西兰没有什么敌人，不会有人真切地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自从我对“主妇咖啡之谜”有些新的认知之后，威胁就接踵而至。所以，除了那幅油画不会有别的原因。
　　我在轼面前掩饰了疑虑，不想让他知道更多。直觉在这种情形下，知道的越多越不安全。
　　我在客厅中长久的看着那幅画，不明白那画中的女子为何那样的忧郁着，仿佛那长裙上的褶皱也是忧郁生成的。那里好像真的有些隆起。如果真如妈妈所说，这是个怀孕的女子，那么她为什么要倒一杯咖啡呢，孕妇是不能喝咖啡的。
　　画中的房间很大，简单的摆设很高贵。午后的阳光洒在那块绚丽的桌布上，在地板上辉映柔和的倒影。
　　这样细腻的手笔啊。
　　那个谜究竟是什么呢？这是一个没有谜面的谜啊。仿佛画家没有要人来猜，只是在宣告着什么，不要人猜，只要人欣赏他隐秘的心情。
　　是婴孩吗？
　　婴孩又算是什么谜底呢？

　　马场事件之后，不常来古宅了。害怕妈妈的眼神，她看不见我的眼神让我难过。
　　只好等她睡去的时候。轼告诉我，她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而最近精神也变得不好起来。
　　走进妈妈的房间，她正在熟睡中。安然的神情，丝毫感觉不到的轻柔气息。如果不是略略规律的起伏，几乎让人以为她已经永远的睡去。这个仿佛不是人间的女子，是我的妈妈。
　　是从来没有拥抱过我的妈妈。几天前，我差点把她的女儿害死。为此，她病倒了。不肯睁开眼来看我一下。不肯张开嘴来跟我说一句话。
　　我只能这样偷偷的看着她，当她睡去的时候。
　　听说她是个很善良的女人，听说她很喜欢孩子。听说她身体好的时候经常去看孤儿院的孩子，听说她曾经因为夭折的第一个孩子精神失常……她这样的喜欢孩子，可是她看不到我，看不到她的小女儿。
　　我就站在她面前她却看不到我。
　　妈妈，姐姐没事的，我不会让她有事的。我很快就会离开的，回去中国，不再打扰你。等我查清楚这件事就会离开，只要确定你是安全的，我就离开。
　　我的眼泪流下来。多想叫你一声妈妈。
　　慢慢的看着你，知道你经历了那么多，那么艰难的活着，我怎么忍心让你更加难过。你是爸爸用生命守护的女人，我怎么能让你难过。
　　所有爱你的人都在你身边，你为什么还不好起来呢……
　　最近频繁接近的危险，让我深深的害怕起来。我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一定要查清楚。
　　我努力咬住哽咽。忽然看见她轻轻的翻身，有些惊动般的握了握手指。我走近，看见她的手中一个黄色的中国结。惊异的小心翼翼的取下那个中国结，发现上面竟绣着一个字。
　　一个精致的“瑜”字。
　　我含着泪诧异的抬眼看着我的妈妈。她忽然睁开美丽的眼睛，忧伤的看着我，神思恍惚，柔弱的目光忽然瞥见我手中的中国结，瞬间发出一种璀璨的愤怒的光。
　　“你为什么拿走它，把它还给我。还给我。”她忽然眼神湿润，嗫嚅着向我伸出手。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慌乱的神情，不明白我眼前有些失常的女人是不是我那个优雅的妈妈。
　　“还给我，我的宝宝，还给我。”她坐起身子，对我祈求道，眼泪簌簌的扑落。
　　我看了看手中的中国结，立刻放回她手中，她却一把抓住我的手，泪蒙蒙的看着我，“是宝宝吗，是你吗，是宝宝吗？”她带泪的笑容，仿佛我是她失而复得的宝贝，声音急切而尖利，“是妈妈不好，是妈妈不好，是妈妈错了……”她忽然抱住我，嚎啕的哭起来。
　　我的眼泪流出来，感觉到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夫人！”我的大喊立刻引来了古伯伯，还有她的儿女。他们震惊的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个杀人凶手。
　　我害怕起来，想要挣脱，她却更抱紧了我，“宝宝，宝宝，你来看妈妈了……”她的眼神开始涣散。我看着她，却不能说什么。妈妈，难道你认出我了吗，你认出我了吗？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刺激她！”古韩韵跑上来推开了我。
　　“妈妈，妈妈。”她抱住她，轻喊着，“我是韩韵啊，我是韩韵，你看看我，没有宝宝，宝宝死了，你忘了吗，你为了救大哥失去了他。妈妈，不要吓我们，韩韵很怕啊，不要吓我们……”泪水滑落。
　　我跌坐在地上，眼泪无法停止。原来，妈妈看见的不是我啊，我又被当成了别人。
　　“大哥，快过来啊，妈妈又忘记了，快来告诉她啊。”古韩韵回头对着愣在那里的古韩轼哭喊着。
　　他走上去，拥抱了抱在一起的两个女人，他要守护的两个女人。“妈妈，我在这里，是我。”他痛苦的说道。
　　“不是，不是啊，阿轼，宝宝是女孩，我知道的，她是女孩。”我的妈妈流着泪笑道，“你们看啊，就是她啊，她就在那里啊……”
　　我只有深深的流着泪，不知道我的妈妈说的是我，还是那个她夭折了的孩子。叫宝宝。竟然叫宝宝。
　　古伯伯深沉的脸上一道泪痕，他抬手轻轻拂去，默默走过来，扶起我，“宋小姐，她可能认错人了，但是你尽可能的安慰一下她吧，她是很喜欢你的。”沉静的声音。
　　我看着他幽深如海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些不能说出口的哀伤，掩藏的另一个世界。就像是爸爸。
　　我点了一下头。走去她身边，她笑着向我张开双手。
　　即使是替代品，也请拥抱我吧，“妈妈，是我，我在这里。我在你怀里。”我流着泪抱住她。
　　我的妈妈，她安静下来，宁静美好的声音在我耳边，像是温暖的风，“你来了，你来了，孩子。”她喃喃道，一直手抚上我的头，轻轻抚摸我的长发，动作中满是慈爱。
　　“是的，我来了，妈妈。”我早就来了，你终于发现我了吗？还是我仅仅是你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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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重新开始经常出入古宅。我的妈妈，依旧每天吃药，会沉沉的睡去，醒来的时候发现我不在身边会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连医生也请求我多陪陪她。于是我可耻的利用了妈妈的病呆在她身边，叫她妈妈，扮演她的孩子。虽然我真的是她的孩子。可是她看着我的时候，总是让我想起那个夭折了的哥哥或是姐姐。我和古韩轼一样，悲惨的成了“他”的替身。
　　可是，即使流着泪我也愿意，愿意这样陪着你。你能不能快点好起来呢？
　　医生说她的记忆有些混乱，不能受刺激。
　　我无意中发现妈妈抽屉中的日记，每日陪在她床边的时候，偷偷的阅读。不被妈妈发现，也不被古伯伯发现，更不要被我的哥哥姐姐们发现。
　　此刻，我并不是她的女儿，所有人都知道，我被她误以为成了那个夭折了的孩子。
　　没有人知道这个替身其实也是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在陪伴她的时候，偷偷的读着她的日记，偷偷的流着眼泪。我知道我是多么的无耻，可是我就是这样无耻的不放过任何想要了解她的机会。
　　原来她并没有忘记我。没有忘记我的爸爸。她只是把我们锁进她的心中。

　　“离开中国，重新回到新西兰，看着我的孩子们，我不停的流泪。为我所发现的事实，为我所不能掌控的命运。
　　我想我必须要重新开始生活。生活这样的赠与我，无论幸福或是悲伤，我都只能接受。我不能自私的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样的守护我的仕豪，那样的照顾我的邵杰。我常想，我是什么呢，要你们如此的为我付出。多么希望我可以死去，我已经带给你们太多的悲伤和绝望。我多么想离开这个世界，把平静和快乐还给你们。
　　可是我又怎么能自私的死去？留下你们独自品尝痛苦。你们这样的希望我可以幸福的生活，我怎么忍心让你们觉得我不幸福呢？即使是痛苦着，我也要努力的幸福，让你们放心的看着我，看着我微笑。”

　　“今天韩韵问我，妈妈，我是你的公主吗？我点头说是。那么我是你唯一的公主吗？我好久没有说出话来，看着她流下眼泪。
　　虽然我不知道我失去的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是‘他’一定是个天使。而我留在中国的小女儿啊，你也是我的公主，可是我竟没有拥抱你，生下你，就不能拥抱你。我知道仕豪的心，他是要我忘记所有，好好的生活。所以不要我见你，不要我抱你，甚至不要我知道你是什么名字。
　　可是妈妈怎么能够忘记自己的孩子呢？你是妈妈的孩子，妈妈每天都在思念你，可是妈妈忘记了你出生时候的样子，是妈妈不好。
　　妈妈该怎么想念你呢？”

　　“我的手中是一个中国结，是美丽的中国女孩湘蝶的礼物，她说是要送你的礼物。瑜。是妈妈的名字。
　　妈妈可不可以也叫你瑜呢？亲爱的女儿，妈妈可以这样叫你吗？你会不会恨我？
　　我多么想把你放在身边，可是仕豪怎么办呢。你就陪在爸爸身边吧。
　　是你的生日啊，还好妈妈记得你的生日。
　　生日快乐，我的中国公主。”

　　“天气突然热起来，让我害怕，新西兰的季节跟中国是相反的。仕豪他会不会头痛，他会不会流鼻血？
　　我偷偷的哭着。又不敢让邵杰和孩子们发现。
　　是我让他们这样痛苦。
　　仕豪会不会突然死去，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忽然死去……应该死的是我，上帝，请你帮帮我，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到我的身上，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们……”

　　“发现很久没有写日记。我病了很久。
　　我是不是又记忆混乱了？我是不是又让他和孩子们痛苦了？邵杰，我根本不值得你的爱。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的对我。你越爱我，我就越痛苦，痛苦到心都不能呼吸了……”
　　……
　　……

　　我的泪水流了那么多。我终于开始明白他们的故事。他们为什么都这样傻，苦苦压抑自己，以为可以让对方幸福。他们只是在让彼此更痛苦而已。
　　爱，为什么要这样？
　　与其这样，不如不要爱。
　　我的妈妈，你还要睡多久？你怎么可以如此脆弱，爸爸还在茶巢居等着你。他发誓永远不会踏上新西兰，永远不来打扰你的生活，可是，你们真的不彼此需要吗？
　　也许不能回到过去，可是不能重新开始吗？誓言那么重要吗，非要那样凄惨的相互守护吗？
　　爸爸这样，妈妈这样。古伯伯，又何尝不是？
　　而现在，你们是不是真的永远也不能再见？
　　妈妈，清醒过来好不好，看看你的中国公主好不好，妈妈，把你欠我的爱还给我好不好
　　……妈妈，也让我爱你好不好？
　　我可以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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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妈妈的房间，发现轼站在门口。
　　“你在等我？”看着他深沉而疑虑的眼神，我低头掩饰哭红的双眼。
　　“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闯入我们的生活呢？”他扶住我的肩头，“你怎么会闯入我的世界，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最后一句几乎是哀叹。
　　我抬起头看着他，“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可是我等不及要知道。”他的唇压下来。
　　我及时推开他，“不要在这里。我们的身份很尴尬。”我走出离他两步之遥，“而且，你的妹妹在家，你不能忽视她的感觉。”我娇笑，露出迷人的笑容。不知道这样蛊惑人心的笑配上一双红肿的眼睛会是什么震撼人心的视觉效果。
　　果然他失神之后笑了，伸出手臂把我拉进怀中，“你是天使还是魔鬼？你好像比我们还要爱她。”
　　“记得吗，你说过的，我是妖女。”我抱紧他，头靠在他的胸口。这个时候，我需要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
　　“只要你不伤害我的家人，我是不介意被你迷惑，我的灵魂，你要吗？”他下巴抵在我的头顶。
　　我抬起头，看着他那性感的薄唇，踮起脚飞快的在那嘴角吻了一下，“不，我不要，我要的是原始丛林中呼唤我的吼叫。而你的心脏，早已是我的囊中物，你不知道吗？”
　　我逃离他要抓过来的手，一脸魅惑的跑远，看他欲求不满的样子咯咯笑起来。“我要先回去一趟。照顾好她。”
　　是的，我要回去，我要做好准备，迎接任何的危险，破除任何的危险，因为，我要打破爸爸的誓言，我要让我的爸爸妈妈相见。
　　因为，生命禁不起等待。

　　回到家，打开我的密码箱。
　　里面不是钞票，也不是黄金，它们是我的宝贝。
　　首饰，配件，防护衣，锁链，全部内设玄机的小东西……能工巧匠的设计，加上我的改装，我相信我的能力，可以做到。第一次酒吧遇到枪击后，我就一直在作着准备。小姐，被尊称小姐的我，要整装待发了。
　　我没有忽略和古韩轼拥抱时，古韩韵的味道，我像猫一样的敏感嗅觉告诉我，她在附近，在看着我们。
　　可是怎么办呢，姐姐，我们不能同时拥有他。你也许会痛苦一下，但是请你配合我吧，我需要你们，我需要你们去进一步弄清楚让我惶惶不安的危险因素究竟是什么？
　　我总会把他还给你的。
　　暂时，就把他借给我好吗？
　　换上另一套紧身的防护衣，我开始审视镜子中的自己。除了红肿的眼睛，我并没有什么改变，不，还有脸上的这一层麦色颜料。我还是这样的迷人而自信。是妈妈给我的美丽容颜，我暂时要遮掩它的白皙，为了我要守护的妈妈。
　　姿姨说过，最好的伪装是没有面具也可以伪装。面对敌人，一张真皮实肉的脸也是伪装。
　　我根本不需要伪装。我的伪装就是天然的真实。
　　可是，为了妈妈，我要涂上这一层颜料。妈妈，我虽然没有学会油画，却总算学会了均匀的上油彩。这是你教给我的东西，宝宝一生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