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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含沙射影 ...

  •   “来,喝~管他看什么人,不就是个小毛丫头么?半夜三更把老子叫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这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看的,看她那样还会逃跑不成!?”傅牢中两个狱卒不停地抱怨,举碗相撞,一饮而尽。
      “狱…狱卒大哥,你们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啊?”昏暗的过道中,传来戾茵桔略显沙哑的嗓音。很明显,她已经开始害怕,自她昏迷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黑暗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可在这期间,她除了听见抱怨声之外,更多的就是身旁的铁栅窗外传来的阵阵野狼的嚎叫声。虽说有这一墙之隔,但面对这凄凉的叫声,或许心中的那份感情并不是所谓的惧怕,而是一种让人辛酸的悲凉。
      突然想起五年前第一次听到素衾生对自己谈到他父母时那迷离的眼神,他很爱他们,但那眼神中又分明透露出丝丝恨意。戾茵桔知道其中的原因,对于那时还不到十岁的素衾生来说,父母亲这样的做法的确太过于残忍了,这样的想法当时也确实让她有点感伤。但,当他得知他的父母被杀之后,眼神中露出的悲伤却早已超越了怨恨,而那时那种莫名的心疼更让戾茵桔不禁皱眉。细想那时他的心情,就算当初有太多的不平在心中堆积,可当父母被杀的事实摆在他眼前的时候,那种伤心、那种难过一定已足以填平那所有的不满。毕竟,这样的结果才是最残忍,最不愿被他接受的啊。
      “叫什么叫!你管老子关你到什么时候!”狱卒火大地将碗朝戾茵桔脚边扔去,走到她跟前伸手扯住她耳边滑落的一缕青丝。
      “痛。”“啊——”扯着戾茵桔秀发的手不由一抽,“大叫什么!又不会把你给吃了!”狱卒的手又用力一扯,本以为会听见戾茵桔的再次尖叫,但结果却出乎意料。他眯起眼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女孩,却不经意间发现那眼神正呆呆地望向自己,不,是自己身后。
      “把你的脏手从她的头上拿开!”伴随这森冷音调的是焜煌在烛光下闪出的剑光。但或许是因为醉酒的关系,已站在死神跟前的狱卒却浑然不知。
      “谁啊?敢命令老子,不要命了!” 狱卒抬手想去抓缠在腰际的长鞭,却不想被焜煌抵住。素衾生腾出左手抽出一片竹叶放在狱卒颈项。“呦,一片小小的竹叶就想威胁我么,你当老子我是吃素长大的啊。”狱卒不以为然地吹了声口哨,随口丢出一句挑衅的话语,刚想转头看看来人的模样,却发现颈项一凉,一丝鲜血顺着皮肤划入衣内。“别乱动,把她放了,否则…”竹叶又向内深入一分,狱卒一愣,挣托束缚,迅速转身,待撤离到离素衾生两米处才伸手将竹叶拔出,怔怔地看着留在叶缘上的鲜血。
      “不错,速度合格,不过…”话音未落,一个人影已站在狱卒身后,抬手,一剑穿心,“还不够快…”四字出口,利剑被猛得拔出,鲜血染红了狱卒的胸膛,连同素衾生的胸前。“问你取钥匙,只是一个礼貌罢了,既然不想给,为什么不直说呢…或许那样,你也不必死吧…”冷眼看着倒在面前的尸体,素衾生无奈地叹气,走到戾茵桔身边,劈开门锁让到一边,等她出来,可…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不用钥匙就可以救我却还要杀他们?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呢?杀人不眨眼…杀人不眨眼这不应该是你的啊~~”虽然知道素衾生的身世,但对于真实发生,被她亲眼所见的这一切,戾茵桔还是无法接受。因为...因为这对于她来说实在太过残忍了。
      “那你认为我是怎样的人呢?不忍伤害每一个生命?看到一只小虫飞到手中善良地将它放生?还是…”
      “生…我…”
      “看来戾大小姐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哦~”
      “可恶。”素衾生低声说了句。不是在说来人,而是在怪自己,怪自己刚才将心思都放在了戾茵桔身上而完全忘了他们还处在傅家的势力范围,随时都会有危险。素衾生静静地看着来人,向戾茵桔身旁靠近一步,把她挡在自己身后,右手去摸腰间的焜煌。
      “别那么杀气腾腾嘛,我不会对你出手的,”来人笑笑,眼光飘向躲在素衾生身后的戾茵桔,“你说是不是,桔。”
      “傅唁,你到底想干什么?”戾茵桔说着往素衾生靠了靠。
      “傅唁?傅家二公子傅唁?”素衾生皱眉,原本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现在却偏偏冒出个傅二爷。
      “能被二位记住真是我傅唁的荣幸啊。不过,我还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当初那个被戾王捡回家的孩子竟然这么会杀人啊。”
      “这不用你管~!”戾茵桔气得大叫出声。可话刚出口,却见在场的两人惊讶地看着自己,这才想起刚才的失礼。“我…”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刚刚傅唁说完那句话后,她感觉到素衾生微微一怔,虽然一瞬即逝,但,她还是感觉到了。所以,她…
      “呦,戾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凶了,我认识了你十四年了怎么都不知道啊。”
      “闭嘴。”素衾生轻握戾茵桔的手,瞪着傅唁。
      “好,好,好,我不说了,”傅唁笑笑,转身离开。门外,风吹动竹叶,沙沙地带入一句话语,“他,快来了吧…”

      “生,我…”
      “别出声,有人来了,你待在里面别出来,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刚出口的话被素衾生打断,无奈中,戾茵桔也只能乖乖收声。
      “可是…”
      “没有可是,乖,在这儿等我。”看着满脸狐疑的戾茵桔,素衾生极力想抹去她心中的那份不安。
      “那…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会的…”吻了吻戾茵桔眉心,素衾生移开紧抓住自己不放的双手走出监狱。他会回来的,这他可以保证,因为他一定要将她平安带回。可是,他自己能否平安,他…不能保证…
      西陵,四大国家中最大的竹林王国。千百年来,家家有笋,户户有竹早已成为西陵最大的特色。而西陵最广阔的竹林便是位于戾府后山以及傅府监狱周围……
      “你该把思绪拉回来了吧,要是别人可不会这么等你。”竹林深处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但却不见任何身影。素衾生当然知道此人早在那里等候多时,但他也知道他不可能会趁他不备就这样偷袭过来。
      “哼,”素衾生冷笑,“难道我和你还是自己人?五年前,你为了逼‘他’教你‘他’的独门暗器,痛下杀手,连从小和你一起习武的我也不放过。你认为我们还是自家人么?师兄…”微抬头,素衾生看着不远处立于竹叶之上的黑衣男子。
      “所以你打算利用这个机会来报仇?”笑容浮上男子的脸庞,似乎完全不相信此话的真实性。
      “我不打算跟你追究过去…”
      “那你就别…”
      “但很不幸,现在被你绑架的人正是我家小姐。”俊颜上露出一丝温柔,但随即又换上冷漠的表情。
      “你家?小姐?”男子一愣,“你还有家?”愤怒终于在一瞬间被点燃,一片竹叶穿过密林擦过男子左颊插入他身后的竹竿。
      “看来你的功力长了不少啊。”男子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可还是,有差距。”数根银针从男子的指间射出,素衾生猛得跳起,侧身躲开。可还没站稳,银针又一次从男子指间飞出。攻击,闪躲,闪躲,攻击,银针在素衾生周围插了遍地。虽然他极力地去躲避但密集的针雨再叫上男子本身的功力还是压住了素衾生的气势。闪躲不及之间一根遗漏的银针深深地扎入他的右臂,虽没有留出一丝鲜血,可针口处却随即泛出淡淡的黑褐色,逐渐向整个手臂曼延。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用毒啊。”没有看自己的右臂一眼,素衾生盯着前方的男子,摘下一片竹叶在右臂的针孔处割开一道口子。已成红褐色的血液顺着手臂滑下,染红了青衣。
      “你们素家不是最喜欢用毒么,既然这样,作为你爹徒弟的我怎么可能不用毒呢。”
      “哦?徒弟?有哪个徒弟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傅和师母,还想杀害自己的同门师弟?”谈话间数片竹叶从竹子上脱落,向不远处的黑衣男子射去。
      “你爹那是自找的。不过,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当初我可以杀了有‘第一杀手’之称的‘他’么?”男子飞身侧翻,轻巧的避开所有的竹叶。
      “为什么?”素衾生停下,静静等着昔日师兄的回答。
      “记得你十岁那年,我莫名失踪么?其实,我是去了北庭。”见素衾生收手,男子也落回枝头,开始谈起七年前的那起“失踪”案。
      “北庭?”素衾生低下头开始思考记忆中北庭的模样。两岁那年,他曾去过北庭,和爹一起。回来后,他们的家中便多了一个入住的三岁男孩,也就是他的师兄。曾听爹说,师兄是孤儿,他的父母在那年被人杀害,因此被他们素家收留。难道他是去北庭看望他的父母?不可能,八年后的那天,没有人会知道他的父母究竟被葬在哪儿。那…难道…“你加入了‘灭’?”
      “不愧为素家的孩子啊,这么快就想出来了。不错,那年,也就是我十一岁,亦是我父母祭日是那天,我加入了‘灭’。一开始,他们的九大门主根本不同意让我入帮,但当我向他们证明了我是你爹的徒弟之后,他们便立刻接纳了我。哼,多讽刺啊,一个‘第一杀手’的徒弟竟然加入了专灭杀手的帮派…”男子暗嘲,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素家…
      “为什么要加入?”素衾生握紧右拳,忍住再次想要发起攻击的冲动。
      “他们还让我当上了两大护法之一…”
      “为什么要加入?”带毒的竹叶准确地扎入男子的左肩,以提醒他对他的无视。
      “为什么?”男子反问,“你怎么不问问你爹那年为什么要杀了我的父母?!”愤怒从男子的话语中冲泻而出,他决不会忘记当初是谁毁了他的家庭,即使那时他才三岁。
      “……不…可能…”原本夹在指间的竹叶从中滑落,在低空绕了几圈后晃悠悠地落到地上。
      远处,躲在角落里的戾茵桔默默地听着这一切,全不知指甲已深深扎入掌心…

      “为什么不可能?”男子抬手露出指间的银针,“既然作为你爹徒弟的我都有可能杀了‘他’,那你爹当初为什么不可能杀了我全家。只是,聪明一世的‘他’却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就是把我带回了‘他’家!”银针飞出,直直地射向素衾生。素衾生没有动,直到他发现男子的目标并不是他。银针擦过衣袖的刹那,他冲向身后的草丛,一把抱起戾茵桔跃上枝头。
      “谁让你出来的!”不等戾茵桔回答,素衾生已再次跃起,攀上又一个枝头,脚尖轻点竹叶,立在最高点,俯视着停在下方的黑衣男子。
      “这就是你说的‘你家小姐’?”男子看了一眼戾茵桔,扑哧一下笑出声,“我绑的那个乳臭味干的小丫头?”
      “你才‘乳臭味干’…只有乳臭味干的人才会只想着报仇,记着多年前的恩怨去破坏另一个家庭!真是幼稚的做法!”抱着戾茵桔的素衾生微微一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哼。”男子愤怒地踩上竹竿扑向戾茵桔。然,还未到达顶端的三分之一处,便听见素衾生轻声说句“抱紧我。”消失在枝头。
      “好快。”男子暗中嘀咕。的确,这样的速度是他不曾见过的。虽然他们“灭“中有人也会所谓的“瞬间移动”,但,能超出他视线范围的,素衾生,还是第一个。不过,他会回来的,这点他确信。
      果然,两公里以外的素衾生放下戾茵桔,撕下衣角为她处理好伤势后,转身便要回去,却被戾茵桔拉住。
      “生,我们走吧,现在…”
      “他会追上来的,只要我不回去。到时会连累更多的人。”推开戾茵桔,素衾生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在这里等我,知道了么,你跟在我身边,我会为难的。”
      “恩。”会为难?她不要他为她为难。既然这样,她,会在这里乖乖等他,直到他回来…

      “为什么要对她出手?”
      “她很烦。”
      “烦?我看是因为她说的句句属实,而你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打算杀人灭口吧。”素衾生淡淡地说,但话语中却露出几丝怒气与杀意。他不允许有人对戾茵桔不利,即使是他昔日的师兄也不可以。遐想间焜煌出鞘,剑气透过竹叶,直冲向黑衣男子。一路扫荡中,尘土飞扬,叶片纷纷散落。
      “好剑,不如就给你师兄吧。”男子含笑欣赏。
      “师兄?自前一刻起你已经不是我师兄了。想要焜煌的话就靠你自己的本事吧。”是的,素衾生暗自提醒自己,从他打算攻击戾茵桔的那刻起,眼前的这个男子已正式与他为敌。既然如此,他不会手下留情。
      “你认为你会是我的对手么?”面对素衾生突然的转变,男子忽得想起那个杀了他全家又收养他的男人。侧手拔剑,他冷着脸冲向素衾生。但就在素衾生打算迎击的刹那,又单手抽出银针,可刚要出手,却发现跟前的人影已消失,只留下一道冲天的剑气。
      “你的速度变慢了。”数片竹叶从男子身后袭来,即使他再怎么努力闪躲,还是有两片留在了腰际。素衾生的移动比以前快多了,男子不得不承认。但,他不会输的,轻扬嘴角,男子望向素衾生的右臂,掏出一个白色瓷瓶。
      “看剑。”听见这声音后,素衾生反射性的跃起,却不想底下的男子只是一个劲儿地挥剑,像是他根本就不存在。落回原处,素衾生刚想静观其变再做判定却发现对面的剑气带着一股强风冲他刮来,风中还带着一阵淡淡的香气,想逃避可已来不及。
      “怎么样,这带香气的风吹得很舒服吧。”男子笑得更深,“欣赏”对面按着右臂半倚着竹子的素衾生。“为了对得起现在这个冠于我名上的‘第一杀手’的称号,我特地研究了这套‘双毒’。”
      “‘双毒’…”素衾生抵着支撑住自己的竹子,勉强让自己不跪下。刚才的怪风使他体内残留的少量毒素开始迅速曼延了,再这样下去,别说是打败他,就连救戾茵桔也…
      “不错。我本来想看在我们旧交情的份上不用的,但谁让你翻脸不认人的。不就一个女人么,有比手足还亲的人重要么?”男子义愤填膺地大叫。他本不想杀他的,当初为了报仇灭他全家时也是,把他逼到桥边的时候,看着已经晕过去的他,他实在不忍心下手。于是,他给了他一条生路。可如今呢,他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对他大开杀戒。
      “是谁先丢弃那份交情的?是你,不是我!”握着焜煌的右手猛然挥起,剑气带动飓风间,无数似钢的竹叶向黑衣男子射去,一时,尘土、沙粒漫天。
      “以为这一招对我还有…”男子嘲笑起素衾生反复重演一技的愚笨,却最终没能把话说完。倒在地上后,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数颗穿过他身体的细纱,“这是什么?”
      “…含沙…射影…”听完素衾生的回答,男子惨淡的笑了。果然,这是宿命啊,当初素衾生的爹因放过了他而被他所杀,如今他也因放过了素衾生而被他所害。不过,他也活不了多久了。这样也好,男子轻轻闭眼,就让他们“兄弟”俩到黄泉再团聚吧…哼…含沙射影…真是好名字啊…
      “对不起…师兄…
      —————————————回忆结束———————————————
      戾茵桔起身,走到窗边坐下,“生,你可千万别让我再过一回那样的日子了。三个多月,整整一百多天啊,你知道你那段中毒昏迷不醒的日子我有多痛苦么…”是啊,那时她的心有多痛没有人知道,况且当时还因有先帝帮忙找来各大名医名药才让他们度过难关的,而现在…什么也没了…什么也没例如…
      “叩——叩——”
      “请进。”
      “小姐,天都黑了,您快用晚膳吧。”雯把戾茵桔拉到桌边坐下,为她端来饭菜。
      “我不饿,你吃吧。”没胃口吃饭,戾茵桔移步到床边。
      “那…小姐您就先休息吧,我先走了。”
      “…等等…有没有他的消息?”
      “还没,少爷走后就没回来过。”
      “哦,知道了…”又没有回音了,戾茵桔躺在床上,把自己蒙在被褥里,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留。两年前也是这样,他一去北庭就没了一点音讯,他可曾知道她为了等他折断了多少门前柳。而现在呢…又…“为什么他就这么喜欢将历史重演呢?”没有回答的疑问,在房间内回荡,没有人知道的答案,伴着这漫漫长夜一起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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