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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含沙射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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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延景14年农历六月初六,被世人誉为“第一杀手”的素衾生在人间悄然消失……
“扑通~”一块小碎石落入湖中,溅起一朵朵水花,波纹渐渐散开,犹如那院中飘落的枫叶,风起,随风飘走,不知何处才是落脚地。戾茵桔坐在小亭中,托着下颚呆呆地望向湖心。那原本盛开的雪白无根莲早已枯萎,由于长期无人打理,湖面漂浮着的只有一些碧绿色的浮萍。
想起一个月前自己的家,也就是知名的戾王府,由于一些政治牵连而被无情的查封,戾茵桔不禁黯黯感伤,慨叹命运的不公。
几个月前,戾王还因成功与敌国媾和缔结了友好条约而被赏赐。可,一转眼,就因先帝没有遗子,无人正常继承王位,身为先帝的四弟且又有战功的戾王被列入了考虑名单的原因,不幸成为了二弟想要铲除的对象之一。于是,他借用另一场战争的籍口,顺利将戾王赶入狱中,抢走了戾王府中的所有财务,佣人们也随之一一离去,戾茵桔也成了被通缉的对象。
戾茵桔不明白,父亲并没有想要继承皇位的意向,为何会遭此厄运。
“小姐,起风了,快请进屋吧。”雯是府中唯一一个愿意留下,照顾戾茵桔的丫鬟。对于家破人亡,至今还在外漂泊的小姐,雯的看法还是始终不变“我是从小在戾王府与小姐一起长大的,小姐就是我唯一的亲人,要是小姐把我赶走,那,哪里才是我的家?”曾有多少次,戾茵桔想还善良的雯自由,可,每每当她说出这样一番话,她的心中总是不由“咯噔”一下,那“赶”她走的话语也再也说不出口。
“不了,我不冷,我想再坐会儿,再看看这景色,虽不美,甚至有点凄凉,但至少它还能使我安心,让我知道现在,我的周围并没有追兵。”视线并没有动,戾茵桔依旧将它锁定在湖中央,以至于一旁的雯也悄然退下。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风波……”笛声自远处飘来,使得吟诗中的戾茵桔骤然停声。这笛声…这笛声分明是他,那个在两年前失踪了的,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素衾生的象征。
素衾生,一个外表看似文弱书生,到处都有笛声相伴的男子,却因一套“含沙射影”的独门暗器,而被世人誉为了“第一杀手”。然,他的确没有辜负这一称号,对于他接手的每一个任务,他都未尝失手——不论对方是谁。但,在这一次次的暗杀过程中,他都从未用过那套暗器,没有人知道原因。
曾有多少人,希望见识一下那暗器而公开向他宣战,曾有多少次,一场场比试将世间闹得沸沸扬扬。可,结果往往事与愿违。最终,他们也只能与遗憾一起化为世间的尘埃。
素衾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渴望亲眼看看“含沙射影”,但他同样也清楚,他自己不会轻易打破原则。因为,这暗器只会为她而用……
九年前,戾茵桔,九岁。
那年三月,她与父亲戾王下江南视察民情,在路过苏州的宝带桥的时候,在桥边发现了满身是血的素衾生,善良的戾茵桔毫不犹豫地把他带回了那时他们在苏州的驻地。
……
“你叫什么名字?”戾茵桔把爹爹赶出房后,坐在床边看着瞪着她的素衾生。
“……”
“你家住在哪里?”面对对方的不理睬,戾茵桔似乎毫不在乎。
“……”
“你爹爹和娘亲呢?”
“滚。”素衾生的眼中闪烁出明显的怒意,像是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呃…”才九岁的戾茵桔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男孩子会对她发火,她又没做错什么,不就是问了几个问题么?再说了,是她对他有恩在先,他凭什么这么说话!这口气让人听了像这里是他家一样,而自己就像个擅自闯入的路人。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戾茵桔噘着小嘴气呼呼地回瞪素衾生。刚想出口回敬他两句,却突然想起他还是个病人,低头想了想,猛得起身,跳着跑开了。
素衾生一楞,完全弄不明白这个冒失的小丫头脑袋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刚才,她的猛然起身着实让他吓了一跳,按理说他是不该再有这种感觉了。
自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这一点他在六年前就已经知道。那天,他的爹爹将他关入了一间潮湿的房间,那儿没有窗户,唯一的亮光都来自角落那根已经快烧尽的蜡烛。他在那里待了一夜,第二天,或许是第二天,他爹爹拿着一根长鞭进入房间。
素衾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鞭子打他,爹爹并没有向他过多的解释,只是一味地问他疼不疼。一开始,他并没有多想,回答说:“疼。”可后来,他发现不论他再怎么喊,那长鞭还是会像雨点似的落在他身上,且,越来越重。
渐渐的,他不再说什么,只是一味的承受,不去反抗,不去思考,直到自己完全忘记了疼痛,直到自己对外界的事物开始麻痹。他已不记得,爹爹是什么时候将自己带出了那地狱般的房间,唯一记得的只有从那时起自己再也没说过一句——疼。
那年,素衾生,十二岁。
……
“叩、叩、叩”戾茵桔端着一碗小米粥敲响房门。
“……”
“你不应声,我可进来了…”话还没说完,戾茵桔已经将门推开。不开还好,这一开着实把她吓了一跳。素衾生穿着薄薄的一件蓝色单衣坐在窗前,窗半开着,他呆呆地望着窗外,眼神仿佛没有焦距。
三月的西陵古都,不冷,但那风却能在不知不觉中让人患上风寒,对于一个受了重伤还未完全康复的病人,病魔更是特别得眷顾。
放下碗,戾茵桔走到他身旁,并没有把窗关上。她不知道素衾生在想些什么,只是,她记得爹爹对她说过,当一个人专心做着或想着一些事的时候,记住,不要去打扰他,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好……虽然,这样的话对于年幼的戾茵桔来说还过于深奥,但,聪明的她仍然懂得,现在她唯一可以做的,只有,默默地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素衾生终于转过视线看向戾茵桔。其实,在她踏上门外走廊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小丫头会敲门进来。原以为看见他就这么坐在窗前,她一定会大叫着把窗关上。可,再次出乎他意料的,她并没这样做。
移开视线,他,淡淡地报了个名字,素衾生。
她笑了,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地吐出,戾茵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