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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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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张起灵记得，他第一次萌发这样的念头时，他被自己这古怪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那时，他和他的老伴儿还都很年轻。
那时，他们处在晦涩又折磨着人的暧昧期。
他只隐隐觉得不对，不应该，于是强强的抑制了下来，渐渐地，也淡忘了这个怪异的念头。
后来，他经历了一次厮杀将老伴儿于死神的斩刀下救出，以为自己九死一生。老伴儿如死灰的一张脸看着他，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他想，自己是快死了吧，快死的人说什么吓着了他也没关系，反正马上两脚一登，又不负责任。
不就是三个字吗？
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还好我没害死你。”
该死的。张起灵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我怎么说的是这他娘的七个字？意识消失之前他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想，也许一辈子也不能对他说出来了吧？
后来张起灵被他老伴儿顽强的救活，他躺在病床上看似面色沉静，其实内心早就波涛汹涌：谢天谢地，还好我没有说出来。
二
张起灵去当门长之前，和老板儿吃了顿饭，他以为这是和他的最后一顿饭。期间他一直沉默，他其实又很想对他说那句话，可是最终他只是对他说了两个字：再见。
老伴儿一路追着他到了二道白河，他从车上下来听见老伴儿叫他的名字，他以为自己幻听了因为一路上这样的幻听他出现了几十几百次，可是老伴儿真的就在面前，气喘吁吁的望着他。
张起灵差点就冲口而出了那仨字，可是他却选择转身继续往前走。老伴儿一路跟在他后面，他们在二道白河的旅游客栈休息了一晚后又走了三天，一直走到了雪线。
老伴儿的装备很不齐全，甚至手套都是一样一只，其中一只还是女士的，戴在手上露出一半的手掌，他看见老伴儿冷的瑟瑟发抖，忍了又忍，还是选择闷声不响的继续赶路。
一路上老伴儿都在身后唧唧咋咋的说着话，他从来没见过他说过这么多话，他晓得，他的老伴儿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他默默的听着他的声音，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听过的最悦耳的声音。
最后一个晚上，他做出了一直以来最大胆的事情，他隔着燃烧着的篝火肆无忌惮的注视着老伴儿的脸老久，他想，明天之后就看不见了，反正这么只看一会儿也不少块肉。
老伴儿要护送他最后一程的决心十分坚定，但他不能，在这么下去他会很危险的。
于是他让他别跟了。
老伴儿却是吃了承托铁了心，火光跳跃在老伴儿年轻的脸上，张起灵张口想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再跟着我就把你打晕。”
他懊恼不堪却还是只能板着一张脸。
当天晚上，他在老伴儿睡熟之后悄悄地离开了。
三
但其实是，他并没有走远。
他一直都跟在他老板儿的身后，他无疑是最优秀的跟踪者，他得确定他的老伴儿到了安全地带才能放心离开。
所以听见求救声音时，张起灵在第一时间跳下了三十米高的悬崖，赶到了老伴儿在的地方。
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有天才知道，他吓得心肝儿正在扑通的跳。
最后张起灵决定给他另一只鬼玺，他告诉他十年之后再到这里来替他，但其实是，他想对他说，等我十年吧。
张起灵将老伴儿打晕后带到安全地带，他又想对他说那句话，他想，反正昏迷的人也听不见。
有什么关系，不就是短短三个字吗？
可是直到离开，他也开不了口对他说出来。
四
十年的守门时间，张起灵每每想起，他曾有无数次机会可都被他放弃了掉。
他悔得肠子发黑了都无济于事。
他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出去，只要见到那个人，他一定就对他说。
他用十年的时间排练了这一幕戏，他安心的想，这一下子一定没问题了吧。
十年后，当青铜门缓缓打开，他见到了早等候在门外的他。
太久没说过话，他结结巴巴了老久终于说了三个字。
不过，却是……
我饿了。
老伴儿吃惊之后大笑，记忆里年轻的脸上覆上了风霜，可是笑起来时，眼睛还是弯弯的，经年不变的月牙状。
张起灵懊恼的骂着自己，这次，是他跟在老伴儿的身后由他带着走进了全新的世界。
张起灵呼吸着久违的口气，老伴儿在他身边舒展着身子
他想，下一次，下一次遇到合适的机会
自己一定，一定要对他说
五
张起灵寻找过无数次这样的时机，可是无一不都是以失败告终
比如有一年的情人节，他和老伴儿在街上散步
广场上到处是拥吻在一起的情侣
张起灵想，这个气氛很是不错。他拉住继续往前走的老伴儿，正想说那三个字，可是好死不死一个卖玫瑰花的小女孩从他们中间穿过，硬生生的分开了他们牵着的手
又比如他在电视上学到的一个场景，男子偷偷从后面抱住爱人然后在她耳边轻轻告白
于是张起灵依样画葫芦从后面抱住正在为他做饭的老伴儿
第一次偷袭吓着了正在切菜的老伴儿，菜刀直直从食指割了下去血流一地
第二次抱住，被突然炸开的油溅了一身
第三次抱住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冬瓜皮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第四次抱住被他老伴儿误会捣乱生气的赏了一个爆栗并勒令从此以后不准备在他做饭时跑到厨房里来
…………
算了，他想。日子还长着呢，他们的一辈子还有很久很久
总会有机会说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