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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话:即使嫉妒也没有关系 ...
他今天第十九次拿起手机,又什么都没做就把它丢回原位。
要不是镜面屏显里倒映出没几根毛的脑袋,他简直相信自己穿越时空回到了十九岁。
没错……一刻都不得安宁的心绪,实在有愧于老辣的成年人身份。但越想要装作游刃有余的姿态,结果就越是灰头土脸地失态,这在之前的几次论证中都已经被证明。马尔科自认为没有特别多的优点,但其中一条就是不钻死胡同:输了就是输了,人生在世谁没当过赢家或者输家;他总是承认得坦荡自然。
年近四旬的大叔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鬼逼得像模像样地谈起了恋爱,讲出去大概会被好事者当成酒余饭后的谈资,但这也没什么。不过比起被人嘲笑,他最近倒是经常听见秘书称赞他“愈发帅气”的奉承话,以及同僚带点酸溜溜地质问是不是等来了“第二春”。就连难得知晓内情的萨奇,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他猛瞧,再也不约他出去喝业务酒以外的摊席。“我可不想听你喝醉之后大谈特谈你的小男朋友,我很保守的。——更何况是我认识的人!如果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脑海里浮现两张熟悉的脸孔H时的样子……这对我来说太刺激了点。”
马尔科耸耸肩,他没跟萨奇解释他们还没到那步,要是说了对方大概会拿看史前怪兽的眼光来看他,一边声称自己的保守一边意淫他的年龄是否导致某些功能的障碍。这家伙干得出来,而且最糟糕的是,他口风不紧。
所以总的来说,还算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减少宿醉和愉快的心情也提升了工作效率,他难得收获了不用加班的夜晚,却发现无事可做,只能看着手机发呆。
被那小子用一个吻“将军”之后,马尔科承认自己缴械投降得很彻底。他明白自己已经没办法把对艾斯的感情彻底隔离——正是这家伙不屈不挠的行动向他证实了这一点——那么只有坦然面对。于是,他拾起已经搁置多年的恋爱,将它付诸于行动。但令他不解的是,自己变得积极了,对方一开始当然显得诧异但很高兴,可不久之后反而开始闪躲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将他逼到死巷里的杀手,在被害人宣布投降之后,竟然连赎金也不要就扭头跑走,反而还是被害人在后面追着跑……的感觉,十分微妙;而挑起事端的杀手也并不是彻底逃跑,反而总是保持在视线范围内,像一个陷阱,引诱着他追过去。但我们之间究竟谁是杀手,谁是被害人呢?恐怕很难界定。
艾斯开始不接他的电话,嫌他打扰了工作,又啰嗦不停。他对他提议的旅行和约会显得兴趣缺缺,也不再经常与他分享工作上的挫折与问题。比起两个人在一起,他似乎更喜欢一个人静一静。他们之间没有话题,马尔科感觉对方围起了一个巨大的保护罩,将自己毂在中心。但自己没有密码,无法打开它。
就算是从无聊的肥皂剧以及最近的电视节目中来看,他也知道最近的爱情观似乎已经变得更加速食,保质期更短。时间的流速过快,眼前的诱惑过多,人们总迫不及待地想试试下一种口味。
远距离恋爱什么的去死吧。马尔科心想,我连现在这种口味到底合不合胃口都说不准。翻动台历上的备忘录,斟酌着是否要给秘书去个电话;像被他注视得有些局促,来电音乐慌慌张张地响起来。
当然不是艾斯打来的,这把年纪里该来的浪漫就跟脑袋上的毛一样没有几根;致电的是公司上层的一位股东,他在电话里寒暄了许久,最后才说明来意:他最近事物繁杂,希望马尔科可以代他出席一个推不掉情面的案场活动,“毕竟也是合约客户,既然要争取它们后半段的服务嘛——”马尔科不好回绝,不过既然消息没有从他这儿走,多半是给股东个人的邀约,而这个心思不放在跟前的老头子一定是想着和自己的小蜜外出约会呢。他虽然这么想,嘴上却还是应承下来,直到最后才问:“是哪里的项目?”
“不远、不远,花不了你多少时间,”对方赶紧表示,“蟒川半山,你去过吧?那里新开发的项目‘低墅’,就是那个最近闹腾着的,他们的发展商呢……之前有欠过我人情,说无论如何这趟跑不掉;但最近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太好了,所以你就代表一下我——”
马尔科松了口气,这差事挺不错。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告知秘书自己要去出席会议,而不是遭受这位能干女士妄自揣测的暧昧眼神。他开始规划行程,甚至思考在推介会结束之后将艾斯拐走的可行性,但死板的韦弗一定不会同意。他思考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只得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我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从利益点和自己的职责上来分析的话,首先要考虑的都应该是和白胡子广告公司的进一步合作关系,推介会是表象,内在是各方洽谈与合作的平台。近期市场波动比较大,由于董事会上风投机构提出建议阿尔法托利亚进行整体并购的决策考量,股东们最近的利益纠纷逐渐浮上水面,董事会里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虽然他也拥有一票的权利,不过比起去纠结下家,他更愿意从桩基打起,让基础更扎实。
对了……这趟过去还是不要告诉艾斯,见面给他个惊喜吧。
啧,又跑偏了。于是脑门上挨了自己一巴掌。
不管怎样,他踏上了前往山间的路。早晨的温度适宜,炎热的太阳还没有搂着空子,公路上的气温甚至可以不用开空调,光是带点露水味道的风已经足够凉爽。有些反常的是,上山的匝道竟然在这个时段有些拥挤,他让过一辆看起来急吼吼的SUV,猜想是因为推介会的缘故。但不就是个地产界与商界的联谊活动吗——本质上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当然,也许有著名的地产界人士出席,当然也可能是请了明星助阵……虽然山沟里的活动即使请到明星也不会有什么人气,不过这年头,有钱没处使的人多了去了。
打断他臆想的是紧接着变得拥挤的山道,他不得不避让兜头来的一辆采访车。车窗里的女主播手持话筒对着镜头说个不停,显然不把危险的路况放在眼里。马尔科对记者没有太多的好感,也许是因为在之前他与安、以及他们两人身后所背负的两大集团的商业谍战所引发的媒体狂欢之中,把一辈子该见的记者都见光了吧。虽然以偏概全是不对的、他也记得自己认真地倾诉并请求对方客观公正地反映事实,但次日出现在各大商刊与杂志的连篇累牍的报道中,无一例外地将安描述成了婚姻诈欺与商业盗窃的职业间谍,而自己总是顶着一张饱受凌虐的被害人的脸。
……事实并不是这样的。至少我这么认为;要么我就是个没药救的大傻瓜。
马尔科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盘,怎样都好吧。他让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就在有些分神的时候,那辆擦身而过的采访车突然一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紧跟着从后面撵过来。狭窄的山道路面老旧,并不是适宜追逐飙车的场所,对方硬生生地挤出一个车位,甩着尾□□到马尔科座驾车头前边。马尔科急忙踩下刹车,尖锐的制动声撕扯着耳膜,带得整个人跟着都捏了一把汗。防护栏里伸出的植被搔得车窗哗哗轻响,马尔科甩门下车,他忍不住想要给这些记者一点颜色看看。
“喂!!”
对方反应也丝毫不慢,在他提气准备发难的同时冲下车,并将他长枪短炮地瞄了个结实,显然是有备而来。奔跑着的女主播来不及抚平她好看的一步裙,更糟糕的是马尔科觉得自己好像认识她。
“您是马尔科先生吧?爱德华马尔科先生?”他听见好几个人同时发问。
而就在这时手机响起来,来电是陌生的号码。记者们七嘴八舌地推搡地更紧,他心里突然猜到了线路那头的答案,但却不敢确信。
黑洞洞的摄像镜头被举得老高,又凑得极近。他将听筒贴近自己的耳边。
按下接听键,“是我。”他有些沙哑地说。
艾斯是在喧嚷声中被吵醒的。他加班到凌晨,包括赶完自己手里的所有活计、帮忙布置会场,以及处理那些繁杂琐碎得连拉塞尔和韦弗都不愿插手的事儿,就为了今天能够一觉睡过去——最好直接睡到傍晚,醒来时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但他的愿望很显然落空了,拉塞尔毫不留情地搡他起来,而房间里其他人都早已消失一空;这已经是对加班的他俩特别照顾了。艾斯半梦半醒地套上T恤,又被人拽下来,扔了一件衬衫和领带给他。他半闭着眼窸窣地扣扣子,一面问:
“怎么了?”
拉塞尔顶着两个血泡眼,没好气地回答他:
“那女人来了。”
艾斯的睡意登时没了,他趴到窗口,看见底下记者包围圈的正中,在三名保安围成的人肉盾牌里,有一位美丽的女士。她脑后整齐地绾束着黑色的长发,拥有对于女性来说有些过于锐利的眼神和脸庞,神情却显得比较轻松。
“毕竟这是她保释以来首次出现在公开场合嘛。”拉塞尔叹了口气,他抓起工作证。“我先过去了,你也快过来帮忙,别想逃跑了,今天是没法调休的。”
拉塞尔很快加入到这一场混乱的媒体战中,艾斯也只好跟过去、用肉身隔开长枪短炮的尖锐攻击,他背对着她,试图不被她看见自己的脸。当然,相比这些物理性的攻击,言语上的更有威力,也更伤人。
“您和马尔科先生现在还有联络吗?他今天会来吗?”
“关于结婚诈欺的指控,您会给出怎样的回应?”
“请问您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参与本次活动?是否要给白胡子公司一个相应的解释?”
“安女士,请回答——”
“——请到媒体区排队,在指定访谈时间才接受采访!”
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大声地喊出来了。艾斯觉得头皮发麻,不知道是因为这些问题,还是因为听见马尔科的名字。在工作人员的努力下,来宾终于开始恢复秩序,而这难熬的一天才刚刚开始。他听见安礼貌地像拉塞尔和其他工作人员表示了感谢,急忙装着忙碌的样子,沿着媒体通道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艾斯……是不是没睡好啊?”
“也许吧,他快天亮才躺下呢。”
受欢迎的女士在众人的簇拥下前往休息室,她途中遇到纳维等一众早就相识的前任同僚,大家都十分热忱,并且尽量避免提到令人尴尬的敏感话题。“刚才那个孩子……”她开口,拉塞尔眨了眨眼,他想起唯一没有跟她打过招呼的艾斯。“喔,艾斯?他今天应该轮休的,大概被强迫上工很不开心吧,那家伙还是小孩子呢,请别介意。”
“是吗。”安像是得到确认一样露出笑容。她长得很美,身材也好,拉塞尔有些嫉妒地想,这样的话即使被结婚诈欺也没有关系吧,他赶紧删除这一闪而过的想法——即使撇开对马尔科的负罪感不谈,那随之而来的庞大的诈欺基金以及社会责难,根本令人无福消受。
美女是毒药啊。他最终发出感慨。
“抱歉,我打个电话。”安拿出手机。拉塞尔发誓,他无意关注美女打给谁,也许只是她修长的手指过于好看,所以吸引了他大部分的目光而已。但实际上,她熟稔地拨出一连串号码,那并不是从电话簿里查出的,上面没有姓名。
马尔科挂上电话,记者们期待的眼神里他简直能读出明早经济版的头条,有些苦恼地望向前头还长的山路,安在那一头。我是应该继续向上,还是掉头返回?
大多数人会觉得他们俩现在会面应该剑拔弩张水火不容颇具戏剧性,不过其实该说的话摊的牌都在探监与办理离婚手续的时候说完了。他不能觉得自己已经原谅了她,但是要说恨也不见得。毕竟这是他爱过的女人,虽然爱情可能早已消失殆尽,责任和家庭是两个工作狂不负责任的维系,所以他甚至认为自己错的更多;而且说到底,操盘的是幕后的市场与经济利益,而他们都是棋子。
但这趟如果去了,无疑是给新闻媒体制造更多无聊的话题,估计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连觉都睡不好;不去呢,反正他们还是会嚷嚷,估计还会配发一张自己寂寥背影的图片,只希望这次能拍的别那么显老。
不用想,掉头回去才是上策。但他不能确定,因为安刚刚提到了艾斯的名字。他在电话里收到了自己前妻的宣战布告,她几乎和以前一个样,看来监狱并没有使她变得颓然;但他又清楚即使受到委屈她也只会烂在肚里,所以看到的只剩下表象。也许我们的婚姻也不过是逝去的表象之一罢了,他不确定地想。
[马可,我获得了保释,又受到了邀请,所以现在来半山看看……当然,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的预定里也没有这一项。不过……我见到艾斯了。你不过来吗?也许我有兴趣和他打个招呼呢。]
由于媒体界过于热情的策动,活动比之前提前了很多开始。正式的项目自然有活动公司进行操作,白胡子的人手大多负责联络职责,以及打打下手。艾斯偷了个懒,挤在签到桌那儿混了个位子,装模作样地干起这份轻松的工作——微笑,只要微笑就可以了。不过说实话,这实在是一个量化又无趣的工作。等人差不多都进了案场,他以为可以趁机逃走的时候,韦弗一把拎住他的领子,又把他丢去水吧那边帮忙。光临的贵客都能在这里获得一杯他们想要的饮料来解解夏日酷暑,但艾斯只能操作最基本的步骤,至多帮忙打打冰沙,但他在这方面的拙劣天分实在令人不敢苟同。混调的洋酒在他眼里看起来都是一样的,说出任何一款的英文名他都无法辨别;而对于机械的破坏力让他一会儿已经弄坏了制冰机。他很快就被负责人丢到一边,并恳请他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乖乖歇着就好。
本来嘛、除了图像和色彩,他对文字没有任何分辨力。早让我歇着不就好了,艾斯无聊地扯出一张餐巾纸,在上面歪歪扭扭地画起了菠萝的图案,想了想,又给它加上眼睛和鼻子,看起来有些某人的风范;这令他兴趣大增,随即添上了矮短的手脚,叉着腰的菠萝星人很有气势地指着自己,好像正在宣讲那些比他多吃的盐与多走的路换来的大道理。“好啦,”艾斯不由得笑起来,他用笔尖搔搔额头的流海,“真啰嗦。”
大厅里的活动有序地进行,目前是冷餐与演讲。项目未来那令人目眩的前景图用3D建模的技术动态播放,像是一场惊险刺激的大片,引起与会嘉宾的阵阵欢呼。他留神想听会不会有那位女士的演讲,但又恍然记起,拉塞尔所排布的流程表里,似乎并没有这一项。
“啊……”走神的一刻笔尖跑歪,在菠萝星人的手上多了一条长而歪斜的线,一直延伸到餐巾纸所构成的小小画布外头、画到自己的手背上。“喂,”这时头顶传来杯底敲击柜台的响动,一个好听的女声问道,“我可以再续一杯吗?”
艾斯发现水吧里没了其他人,大约是都出去派酒了,急忙像慌张地站起来,“当、然可以,”画笔和餐巾纸都掉在地上。
客人笑了起来。“别着急,”她推开通道的格挡走进来,熟稔地取下酒盅,为自己倾满一杯。艾斯看着她的背影发愣,直到对方转过身来,深棕色的眸子锁着他,“你要不要也来一杯?”他才尴尬地皱了皱眉头,“不,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爱德华D安就在他的对面,可是他所擅长的笑容和言语现在一点儿也派不上用场。公式化一点,他鼓励自己,很简单,就像对待其他客人,她不会知道——
“我认识你哦。”
安呷了一口酒,纤长的食指指尖从杯口伸出来,合着有些与年龄不符的俏皮望向自己。艾斯一时语塞,脑中一瞬间转过一百二十种可能,但对方却轻轻松松地攀上他的肩膀,有些暧昧地说:“早上救我的帅小伙子。我是向你道谢呢。”她把另一杯酒塞给他,并同时用杯口碰了一下。艾斯松了一口气,他灌了一大口,大概是太过放松的原因,这一口呛得要命,毫无防备的烈酒涌入喉管,瞬间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而身边的女士只是笑,艾斯摸索着纸巾盒的方向,他想起自己将它丢在了地上,而安与他一起蹲下,把纸巾递给他的时候,看见了落在地上的纸巾绘。
“这画的是……马可吗?……”她笑起来。“还真挺像的。”
“……这是……咳,菠萝星人。……”艾斯试图解释,却一屁股仰倒在地上,后脑勺磕着矮柜的把手,疼得龇牙咧嘴。安给了他更多的纸巾,他将它们全凑在脸上,“非常感谢,……爱德华女士。”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而直接叫做安又显得过分亲昵;他在潜意识里想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但这个称呼明显让她愣了一下。“好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她说,“我真的很高兴,不过得纠正一下,我已经不是‘爱德华’了。”
她迎上艾斯诧异的眼神,伸出左手晃了晃,无名指根部的皮肤上有一圈浅淡变色的痕迹。“叫我安就行了,别加女士或者小姐。现在我可是令人艳羡的自由身啊。”
欲速则不达。在菠萝星人攻占地球的计划里,首先应该停泊攻略用宇宙船,然后找到基地负责人确定坐标,最后一举俘获目标。但现实是,马尔科为了节省时间而把车开到了平场,却发现尚未开发完毕的设施明显不具备有应付明星级别事件的吞吐量,停车位已经被挤满了,于是浪费了大半的时间;而负责人韦弗忙得像地球,自转加公转一刻不停,连插一句话的时间也没有;他打算穿过宴会厅寻找其他人时,几个相熟的业务公司代表已经围了上来,寒暄客套应酬一刻不休。当然,他们还用各种委婉地说辞,向他表示遗憾、赞誉或者不满。
当然会有不满,在商业利益的眼光下看,他往枪口上撞的举措显得不甚明智且有失风范,尤其是在事件已然冷却的今天。他打着哈哈和他们周旋,突然胳膊被拖住了,转头一看,韦弗冷着一张老脸挑着青筋站在后头:“马尔科,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你是不知道今天安会过来,还是脑门子一抽就智商跌停了?”
把门一关,隔音效果好的小会议室里就都是韦弗开了嗓门吼过之后的嗡嗡回音。马尔科掏了掏耳朵,他知道这样让韦弗为难,所以只好乖乖听着牢骚。“安会过来,那是发展商的决定,而且的确,这个项目欠她人情。但我可是特地没邀请你,就为了不让那群记者再拿这冷饭说事,你还嫌之前的不够让老爹难堪吗?还是你觉得当一次话题人物很令人兴奋?那就顶着你的秃脑袋去混演艺圈啊!”韦弗把桌子拍的亢亢响。
“……抱歉。我知道对不起老爹,所以……”马尔科笑了笑,“我现在是阿尔法托利亚的执行董事了。”
白胡子的负责人骂了一句,他像是连生气的劲也没了。“看来你知道今天安会在这里。”
“嗯,她打电话给我。”
“你……”韦弗顿了顿,用那双细长眼睛将他上下审视了一遍,“不会吧,……还在乎她?”
“说不上,”马尔科耸了耸肩膀,“毕竟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我们会离婚并不是因为案件。不过,遗憾总是有的,大家都说嘛,这么好的女人?”
“你娶的是老婆,又不是舆论。”韦弗掏了烟,随手丢一支到马尔科怀里,“要不是我家孩子已经可以打酱油了,我也说不准就和家里的疯婆子离婚了。那么,果然还是因为我们的小朋友?”
“安说她会去找艾斯。虽然说总会见面的……不过啊,我想至少别闹出什么岔子。”他纠结着眉头,“有的事情我想迟一点再和艾斯说,”他说着拗劲犯上来了,“必须由我来说。”
“那你最好快一点,说不定现在她就已经把他拐走了。要知道,拉塞尔一早上干活都魂不守舍;这么好的女人在旁边,要搞定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小青年简直只要动动指头。”
“我也只需要动动指头。”马尔科暧昧地说,韦弗白了他一眼,像是讽刺他的黄色成人笑话,又顺理成章地接应下去那样,不动声色地说道:
“那样不够。”
不够,远远不够,想要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后来呢?”艾斯迫不及待地问,他听得入神,却忘了面前说故事的人的身份。直到发现她定定地看着自己,才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说“抱歉”,意识到对方也许并不想谈到这些事。那些故事里他所不知道的马尔科,是属于她的,但又不再属于她了。只是这么想着,心头就没来由地一空。
“不,没事。”安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看着外头的风景。蟒川的水从山顶冲下来,在这儿打一个湾,上风上水的宝地;以后这儿会建成别墅,一排排精巧的洋房小楼占据绿野,再不会有现在毫无斧凿的风景,但却也不乏为另一番别致。山犹如此,更何况人呢。她继续把故事讲下去:“后来船飘走了,没下锚,就在我准备烤肉的时候;马可下去追它,竟然掉进了水里。他一脚踏着船,一脚踏着岸——”她比划着那好笑的模样,“结果船翻了,他也掉进水里。露营用的帐篷和换洗衣服全潮透了,他自己更像一只落水的章鱼,看到那幅模样,我当时简直想把烤肉网砸在他的头上。如果我那样做了的话,现在你就能看到一只货真价实的菠萝了。”
艾斯大笑起来。他笑的有点喘不过气,却又感觉疲惫。他喜欢这些故事,却嫉妒故事里另一个主角,但她就坐在旁边,他不能表现出来。可他又想知道这些故事,想要再多听一点、多了解一点,他的过去、自己无法填补的部分,即使嫉妒也没有关系。
“可是……你们后来……”
“离婚?”安好心地替他补完不好出口的部分。“记者们总是追着说婚姻诈欺,不过我得对你澄清这一点……我们结婚快八年了,如果是诈欺也太不划算。只不过本来也已经淡了,那就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一并断了而已。刚结婚的时候是挺开心的,不过后来我觉得……比起我来,他更喜欢工作和事业,喜欢获得成就和团队,并为此不眠不休。他不介意我与他较劲比稿,并且以此为乐;他不会为我和别的男人一起熬整夜加班赶案子而吃醋,也不会阻止我出差。他以为我也和他一样。当然,也许的确是这样……但我是女人,我总想要更多。”
“要说具体是什么……其实最后我也说不清了。也许是那一天,我结束两个月的出差从欧洲回来,看到落满灰尘的房间的时候……我立刻写好了离婚协议书、签上日期,放在抽屉里。”
“我当时还在猜测,他什么时候会看到呢?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结果是三年零五个月。直到这个案子出来,他来监狱看我,终于把它带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外边。“不说这只菠萝了,”她拖起艾斯的手臂,笑起来像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走,我们偷偷溜去外面。”
阵雨后的土地松软塌陷,安的高跟鞋陷在里面,但她毫不介意;艾斯盯着她拖着自己的那只手,他想她也一样这样拽过马尔科,把他曳进属于她的世界里。但后来她放手了。也许其实这是错的,也许只是因为太累,他们明明都还记得彼此,为什么要走向两条完全相反的路上去呢?
艾斯不明白。他觉得嫉妒,却又感到惋惜。
“……明明是彼此在乎的吧。”
他甩开安的手,低声说。
“我看见过啊。房间里……桌台上的照片。笑的很开心的样子,一直放在那里。”
“那不能证明什么吧。”过去的职业广告经纪人摆出公式化的利齿,毫不客气地指出,“就像离婚证也会好好地和结婚证一起收在箱子里一样。只不过是个符号罢了。”
“才不是符号啊。我听见过。他当时喝醉了……”
艾斯回想起那个夜晚。他躲在车后座里,驾车的是个简直快酒精中毒的醉汉,现在想来、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相信他可以顺利把车开回家的。那家伙趴在方向盘上念叨着爱人的名字,浓重的鼻音掩盖了接下来的部分。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安愣了一下,她笑了笑,很快恢复过来。“我比你了解他,特别是酒醉以后的他。我想你只是听错了,他是在叫你的名字。”
艾斯瞪大了眼睛。她知道——他慌乱地想——她知道,“我可是个间谍,你别忘了。”发觉这一点的安好整以暇地嘲笑他的猝不及防,这又让艾斯显得狼狈不堪。“不是!”他急忙大声否认,安歪起脑袋,皱着眉头像是认真思考:“那么只可能是他在睡梦中懊悔赌牌输掉的那张了,”她眨眨眼,“不过,我想我们接下来听一遍原音重现,或许会有助于你回想起来。”
欸?
年轻人还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艾斯!!————”
被呼喊名字的人急忙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半山的峦线在天空中划出弯曲的弧,一半是绿,一半是蓝;熟悉的身影成为其中不和谐的点,并在视野里逐渐扩大。他朝他们跑过来,外套搭在一边的胳膊上,皮鞋和西裤溅满泥水;因为疏于运动的低喘,直到在面前站定的时候,他的胸膛和喉头都还在急促地上下耸动着。
“……艾斯。”
身后仿佛传来一声叹息,还有带点笑意的“我没说错吧”,听上去有些寂寞。
久违的……
躺下等抽。
感情什么的最麻烦了!!!!!(挠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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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话:即使嫉妒也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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