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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父慈子孝 ...

  •   “少爷,少爷,老爷唤您呢。”方从咋咋呼呼的跑进院中。在这深秋时节,汗水还是淌了一脸。

      “莫要这般着急,有什么话你慢慢说。”方砚翙将手中的笔放在架子上,然后抬起头说道。对不同的人便要用不同的法子,那方顺懒惰奸猾,便要用手段镇着,而这方从老实蠢笨却又敏感,要是言语重了,指不定要怎么多想,还要轻声慢语才好。

      这时,方顺也跑进来,笑着说:“老爷这是唤您呢,这些日子不见您,老爷也是想您想的紧。”

      方从讷讷回道:“不是,不是。老爷……”话说得吞吞吐吐,还未说完,便又被方顺半道劫了。“不是什么?不是老爷想公子吗?公子怎么说也是正经的主子,老爷的儿子,老爷想公子怎么不对了?”这话还是在挤兑方砚翙。想来是对他说的“我这少爷做事,也真轮不得你这婆子说话。我虽是庶出,却也是养在太太名下的正经主子,你算什么东西,主子办事也敢阻拦!”的话记恨着呢。

      想来这群人虽然是仆役之流,却是有真感情的,那婆子看他长大,自然在他受刑之时站出来,而他也恼着主子的话。

      方砚翙听了这话,冷清清的眼神便向方顺投去,这样的眼神方顺原也是多见的,只觉得澄清透明,端得柔弱可怜。但是如今再看,明明是一样的眼,一样的神,却生生的让他那已经好了的伤处针扎一般的痛。尽然不知道怎么多了这些的凌厉。一时间将原本存了一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虽然心中憋屈,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方砚翙却知道此时得安抚一下这方从,好让他不至于因此了背了心去。便说道:“父亲唤我究竟什么事,也不肖你们争论,待我回来,一切便清楚明了,到时候赏罚自是分明。”说完便离开了。

      走在大块青石板铺的路面上,方砚翙便想这素未谋面的父亲的意思,毕竟方顺说的什么老爷想您,他是一个字也不信的。若是不出意料,便是他那次在雀楼出的丑被这父亲发现了,如今是要惩罚他呢。

      方砚翙穿过亭阁楼榭,但见此间风景独佳,古树虬然,黄叶纷纷与两旁,路上纤尘不染,青色的石板仿若水洗过的一般极具雅趣。枝头的余叶尚可遮蔽这曲折的路径,真可谓是曲径通幽处。上了长折廊,凭栏远眺,远近景致交相呼应,错落有致,青色瓦片隐藏与树枝间,时有时无。方砚翙在正院停了下来。门口的婆子看到,不紧不慢的去禀报,另有丫鬟将他引入厅室。

      刚入房,便问道一股清新的兰草之香,方老爷坐在官帽椅上品着茶,缕缕白气自一旁的黑瓷描金牡丹花样的瓜棱壶中飘逸而出。看到这壶,方砚翙在心底不由赞了方老爷一声,唐朝的瓷器在历史上并不算著名,反而是三彩更加出色,这是因为唐朝的工匠还没有完全掌握釉料的配比,使得流釉现象很是严重,而铜红釉等多数颜色的烧制温度,火候还未掌握,使得加有铅料的陶器更受欢迎。越窑的青瓷,邢窑的白瓷,寿州窑的黄瓷,鲁山断店窑的黄瓷,长沙窑的彩绘瓷都声名远播。而黑瓷对胎质的要求并不是很严格,就导致了其做工并不十分严格,而且没有专门的窑址烧制,通常与青窑共烧。而这只瓜棱壶的做工却难得的精细,牡丹出于壶中的开光中,四周有卷叶纹,缠枝纹相缭绕,壶底更有变体莲花纹又佛宝纹饰填充。单是这壶便体现了方老爷的品味不凡。

      这是方砚翙第一次见到方老爷,只见方老爷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是发色乌黑,细长的丹凤眼中闪着慑人的光芒,面色偏白,长髯飘飘。他身着石青色外衣,衣服上缀着浅浅的卍字花纹,若是不仔细瞧,也必然是瞧不见的。外面套着天青色外裳,颜色搭配完美无瑕,整个人显得飘飘欲仙。

      旁边是一个身着淡粉色描金蝴蝶衣服的丫鬟正在向金瑞中添香。这丫鬟的衣服款式虽然未曾变过,但是布料明显要好上许多,虽然并不是绫罗绸缎,却也是极细的软布,这样的布料并不比绫罗便宜多少,而且她身上的头面首饰也是雅致而富有情趣。显然是一个通房。而在书房发生的这等红袖添香之举,是可爱非常的。

      方老爷见他进入,并不说话。只是依旧细细的品着茶,好似那茶有多么香甜,使人无法罢手一般。此时时人多爱牡丹,各种牡丹品种也层出不穷,方老爷手中壶上是一绿萼牡丹,那牡丹品种异常,嫩绿色的花瓣层层铺展而开显得清新而自然,若不是画工亲眼所见,真是难描其万一。

      方砚翙俯身请安,然后便默默的站立在一旁。不过是一时的威慑罢了,想看他焦急难耐的神情?还是等他求饶?方砚翙笔直的站着,如果哭泣求饶的话,与这孩子平日的作风也是相似的。但是他却不愿意这样的软弱下去。这个院子里的,哪个不是人精?他的里外不同从他收拾小厮与应对他人也是能看出来的。时常忍着,也不是办法。

      方砚翙便这样稳稳的站着,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方老爷总算抬起头来,他道:“砚翙你的涵养功夫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

      方砚翙听他这话无喜无怒,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在这府邸中住了半年,丫鬟婆子,小厮跟班,掌事管家,乃至那个嫡出的弟弟都有些了解,但是对于这个父亲却是全然陌生的。他们父子虽然住在一个宅子中,但是他却没有见过这个父亲几回,说话也是头一遭的事。“父亲缪赞了。”方砚翙中规中矩的回话道。

      “呵,我原以为你是个笨拙的,却没想到你却是个藏拙的,我这儿子也是真真的长大了。”方老爷低头抚弄手中的白玉镇纸,不紧不慢的说道。话虽这么说,但是他心头却是有些震动的。他这个儿子总角之年时便略显笨拙,旁人背半天的诗文他得背一天才能勉强熟练。丫鬟小厮的刁难也不知如何回应,是个及纯良的人。若是在上古之时,也许是个真正的君子,但是如今礼崩乐坏,这样的人却也是极难在这世间活下去的。

      但是如今再看,却是宠辱不惊,气度沉稳,言行间也不见平日的小气拘谨。若不是相貌依旧是原来的相貌,他都以为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一个孩子,怎么会有如此之大的变化?方老爷细细观察这个孩子,心中不由的想到——也许以前的笨拙不过是伪装罢了。这个孩子,还真令人吃惊啊!这等深沉的心机,也不是他能想象的。

      想到这里,方老爷的眼睛扫过他这个庶出的儿子,只看到一张平和的脸,无喜无悲。嘴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弯成浅浅的弧度。那张本来只是略显俊秀的脸上尽然有一种奇异的美感,好似岁月积淀下来的特有的风度。使得他这个儿子尽然让他觉得钟灵毓秀了。本朝有诸多美男子,都是高大白皙,俊秀非常,此时他却又见令一姿态的美,更觉得清新可爱。

      “你们兄弟向来友爱,这次怎么闹出这一场闹剧?”方老爷的眼皮微抬,问到。

      “父亲恕罪!”方砚翙跪倒在地,行大礼,道:“儿子才疏学浅,为父亲蒙羞,实在是大不孝,请父亲责罚。”方砚翙的头紧紧的触在地上,水磨石的地板上的寒气自他的头顶窜入。不多时,他尽然感到百骸尽是寒气游走。

      透过紫檀书桌,方砚翙看到方老爷白色的衣服下摆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辉。祥云图案的暗秀若隐若现,白底皂靴纤尘不染。

      “律诗乃是科举必须之物,吾子若是不认真修行,怎能光耀门庭呢?”方老爷叹息一声,样子颇有些伤心,好似是对他寄予厚望似的,但是实际情况是什么,却是不言而喻的。

      “谨遵父亲教诲。”方砚翙再次磕头道。

      “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晨定而昏省。你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吗?”一个凌厉的声音愈来愈进,最后几乎是在他的耳畔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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