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香》菱衣香袖

5、黄昏后

　　黄昏后

　　慕容濯被自己的“镇魑”剑划开颈子时，太阳只剩下一片血色的光晕，云层疲惫的翻滚波动，仿佛燃烧着最后丝许生气。
　　第六日，这是院中芙蓉盛开的第六日。暮色中变为紫红色的圆润花瓣显耀着生命顶峰的妖艳容光。
　　关诗扔下剑，转眼便看见了幽灵般的慕容清已神鬼不知的立在了她的身后。
　　“是你？！”慕容清惊怒的声音忽然响彻院落，尖锐的快要刺穿关诗的耳膜，“关诗，我家君儿，我哥哥他们和你有何仇怨，你要杀了他们！”
　　关诗冷眼瞪着她，一字一顿道：“你错了，我不是关诗。我叫上官宁诗。还有，我没有杀谦君！”
　　“上官……宁──！你是……”慕容清忽然惊恐的张大了双眼，浑身颤抖不已，“你果然还活着。回来了，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哼哼，你一定每天都盼着我早死吧！真可惜，你没能如愿哪！”上官宁诗轻轻笑着，却是满眼恨意。
　　“我只是奇怪，你竟如此厉害，能够毫发无伤的杀了小棠和仲雅。”慕容清忽的平静下来，疑惑的望着上官宁诗。
　　“你见过怀梦草，罂粟花，白花曼陀罗，花叶万年青，南天竹，夜来香，黄杜鹃，夹竹桃，红凤仙花，天竺葵这十种花草吗？”
　　慕容清不明所以，只能继续沉默的望着她。
　　“这些花草大的大，小的小，红的红，白的白，黄的黄，香味也浓的浓，淡的淡。但是，它们有一个共同点，知道么？”上官宁诗嘴角浮上一丝诡异的笑，拇指指甲慢慢掐开了藏在食指指甲缝中的一粒小丸，细小的粉末瞬间散入空气，院中猛然腾起一阵浓香。
　　“有毒！”慕容清陡然醒悟，刚想有所动作，可发现无论如何也挪动不了半步，身子像一团棉絮，力量在刹那被抽空，只能软软的呆立原地。
　　“你自己为何没事？”慕容清有些不甘，挣扎着站立，她不想轻易的倒下。
　　“这十种花草合在一起制成的香粉一旦被吸入，整个人乃至每一根神经都会被立刻麻痹，而那些在心底被压抑许久的噩梦便会呼啸而来，让你不断梦魇，直到生命的终结。只有在鼻翼两侧涂抹姜汁才可以减少吸入的香粉量，延缓发作时间。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你就是找到姜汁也无济于事了。”上官宁诗快意的盯着慕容清，无声的笑着。她缓缓从怀中摸出三枚银针，找到合适的角度，渐渐抬起手腕，“你，要死在上官家的‘降魅’下。”
　　“你爱君儿吗？”慕容清忽然问道，眼中有些许关怀。
　　上官宁诗仿佛被定住一般，抬起的手腕不再有更多动作。“我……”她想起他们的初遇，想起他们的新婚，想起他临终前的微笑，心脏不可遏止的加速跳动。她迟疑了，面前这个狼狈的女人就是他的母亲，她要如何射出这三针？
　　蓦然一阵长笑响起，疯狂而无忌，慕容清黄昏中的脸色犹如鬼魅，“活不了了，你也活不了了！你的姜汁只能延缓毒性的发作，你快点下去陪我儿子吧！”慕容清的理智已开始丧失，折磨了她十三年的噩梦再次涌入脑海，她不能自已，满是鲜血的熟悉的脸孔不断闪现，她摆脱不掉，只能陷入完全的疯狂之中。
　　上官宁诗不忍再看下去，报仇的快意早已消失殆尽。她闭上双眼，继续了之前的动作。
　　三道寒光飞出，瞬间没入慕容清的额头、咽喉和心房。肆意的笑声戛然而止，慕容清合着如雪的白衣倒下，唇边竟是一抹多少年前迷倒了无数少年的浅笑。
　　一丝异样的红润浮上上官宁诗苍白的脸颊，无数细小的粉末自她的指尖逸出，充斥了整个院落。她仰起脸，大力的吸着浓香的空气。
　　“谦君，你很恨我吧？我要去找你了，你还会理我么，你还会对我笑么？谦君，没有你的笑，我的梦魇将永不会终止……”
　　她张开双臂，仰面倒下，黄昏后的天空慢慢远离视野。
　　艳丽的芙蓉花瓣好似刹那间失掉依托，凋落如花雨，无征兆的铺开一席美丽的哀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