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美味》偷香美兔

11、十一

　　皑皑白雪，浮于云端。

　　一轮弯月挂在干枯的树梢，树梢下是一座古旧的木屋，木屋独立于一片苍茫，苍茫中唯有木屋透出一簇温暖的光。

　　童莉芝站在冰天雪地，漫天飞絮之中，茫然无措。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一步步踩碎白雪，她下意识地向木屋走去，就像受到了另一个时空传来的蛊惑。

　　“吱呀……”

　　童莉芝推开木屋的门。

　　木屋里有三个房间，进门就是卧室，一桌一柜一床，一览无遗却别样雅致，颇有刘禹锡的陋室之意。内室最显眼的，还是竹床边摆放着的一盆半人高的含苞待放的白色花株，它青翠的枝叶在如此天寒地冻的地方竟然生机葳蕤。

　　童莉芝看着盆栽上幽香清雅的唯一的那朵花苞，才惊觉自己也对外界的寒冷无感无觉，仿佛是这片冰天雪地中的一缕游魂，再看自己，竟然是原来身体的模样！

　　她探出手想去触碰花苞，眼看就要摸着……

　　“住手。”

　　一个清冽而柔媚的声音响起，同时一只纤纤玉手按住了童莉芝伸出的手。

　　童莉芝转头看按住自己爪子的柔荑的主人。

　　那人的穿着与惹麦山寨寨民相似，对襟紫衣，银饰缀缀，依稀又有苗疆风情，身姿绰约尽显风流，眉眼飞扬全是魅惑，只是那双眸子冰晶透亮不带媚意，又是大美人！虽然比不上惊为天人的苍墨，但是比童莉芝见过的其它人都要出挑。

　　妖异美女似乎能洞察她的心思，斜睨着她冷冷地说：“凡人之姿怎能妄图与仙身相提并论。”

　　童莉芝也大概料到了她的身份，“你是神仙，这里是雪月山顶对吗？你为什么让我来这儿？”

　　“是，也不是。你在这里，是因为神树大人想要见你。”

　　“什么意思？神树大人，神树……就是帝休吗？”

　　“大胆！神明的名讳岂是区区凡人能直呼的。”美女怒斥一声，又缓缓冰冷地说道：“我先来见你，就是要告诉你，无知又自大的凡人，不要以为神树大人有求于你，以礼待人，你就可以向他提条件blablabla……”

　　童莉芝十分错愕，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神仙有求于我？

　　美女还在说话，一阵木质清香悠然飘来。

　　“罂粟。”他轻声道。

　　苍墨，或者说帝休，手持着一把青色暗纹木柄绸伞，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口。

　　也许因为帝休是司掌百花草木生命的神明，他完美的颜容焕发生机，蕴含着令人愉悦的魔力，他有比凡间男子更加颀长的身姿，飘逸的白色轻衫像是挂在他的身上，一头流水般的墨发束在后背，门外的雪光温软而清灵,映照在他的身上,流溢着一种久经岁月的让人鼻酸的,古老而宁静的美。

　　被帝休唤作“罂粟”的美女立刻不做声了，没再看过童莉芝一眼，只是收起冰冷的面孔，恭恭敬敬地上前去接过帝休收起的伞。

　　童莉芝目不转睛地望着帝休，她从前看过不少仙侠小说、古装电影，却觉得那些被刻画得如何如何风华绝代的白衣美男，都及不上眼前帝休的一袭白衣，因为帝休就在她的面前，美丽得绝对真实，真实得近乎虚渺。

　　帝休向童莉芝款款走去，温和地微笑，“你好。”

　　“(⊙_⊙)你、你好。”

　　“罂粟刚才那么说只是因为担心我，你不要太在意。”

　　童莉芝呆呆地笑着摇摇头，“没关系。”

　　帝休望向那株白花，深邃的眼神让人看不透彻，他温柔地说：“她叫夜合。”

　　童莉芝不知道帝休为什么突然给她介绍这株花，也转头看着身边的盆栽，这时她才注意到原来这盆白花并不寻常，培育花枝的白瓷盆里没有土壤，而似乎是一团虚无的气支撑起了它的枝干。

　　夜合，童莉芝没有见过，不过依稀记得喜爱花草的冯秀芬提起过，夜合花幽馨淡雅，夜间倾吐，香气更烈，沁人心脾，又称夜香木兰。再看面前的白色花株，确实是夜合花没错。

　　“我希望你能帮她。”帝休依然望着那株夜合，“她已经沉睡一千多年了。”

　　“一朵花？她怎么了？”

　　帝休的眼睛一瞬间有些闪动，他几番双唇轻启未能言语，“她为我魂飞魄散，只剩下这株本源。”

　　罂粟满脸心痛地看着帝休的背影，有些气愤地对童莉芝说：“凡人，你凭什么问神树大人这些问题，我们只要你的一滴眼泪。”

　　帝休并未回视身后的罂粟，照旧轻声说：“罂粟，不得无礼。”

　　童莉芝实在搞不清两个神仙在说什么，她问：“我的一滴眼泪……有什么用吗？”

　　回答她的是罂粟，被帝休“教育”了的罂粟大美女语气阴恻恻的：“夜合无法复原仙身，需以阴鬼之气培育精元，更需命盘纯阴女魂之泪迸肠绝之涕化神，作为守护之气的神树大人寸步不能离开雪月山，否则前功尽弃。日前我偶然在附近感知到新的纯阴之气，所以部下机缘让你遇见了受伤的多纳，引你到了惹麦山寨。”

　　原来自己那么顺利到山寨原来是罂粟设计好的，可是……“命盘纯阴是什么意思啊”

　　“即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身的女子。”罂粟美人顿了顿，补充道：“而你的命盘是辛未己亥丁酉辛丑——纯阴，你是我们遇到的第998个纯阴命盘的女魂，纯阴命盘也并不算难见，选择你是抬举你。”

　　受唯物主义熏陶的童莉芝对什么天干地支五行学说没一点儿概念，罂粟说的她听不太懂，不过如果只是要一滴眼泪来救人，她倒很乐意。

　　帝休见童莉芝似乎在思忖什么，道：“如果你能答应这个不情之请，在下也可以答应你的任何条件作为回报。”

　　听见帝休这么说，罂粟皱眉轻呼：“大人！你不能再用神力了，你……”

　　童莉芝见状连忙摆摆手，“我没有什么条件的，没有。”

　　焦急地望着帝休的罂粟这才缓和了神情，睨着童莉芝说：“果真没有？不要长身不老，不要富贵荣华，不要风流快活？”

　　“-_-#不要。”

　　罂粟美人抱臂点头，“好吧。”

　　“但是……”

　　美人挑眉，“嗯？”

　　“……”

　　帝休说：“在下发现姑娘你的形魂不合，若是需要我的帮助但言无妨。”

　　顶着罂粟美人的超强气压，童莉芝把玉兔寻萝卜的事一字不漏告诉了帝休。

　　帝休听后道：“玉兔竟然会背着广寒仙子私下凡间，他这么做实在任性妄为，若是姑娘愿意，可将另一女子带来，我帮你们换回灵魂。”

　　罂粟闻言秀眉紧蹙，抱臂的手捏成拳头，“大人，你的神力就快消失殆尽了，你何苦还要帮别人呢！”

　　童莉芝看着罂粟始终冰晶透亮的眼眸似乎要化成一汪湖水，自己的内心也很矛盾。暂且不论帝休是否能帮她直接换回灵魂，就这件事本身来说，一方面她急切地希望回到自己的身体，另一方面她也希望能帮助玉兔，而要帮助它，似乎换回身体就不太可行了。

　　再考虑到罂粟所说，童莉芝说：“玉兔说只要我找到胡萝卜就将我的灵魂换回来，你告诉我它在哪里就好了。”

　　罂粟似乎又想说什么，帝休抬手制止了她。

　　“多年前玉兔的确曾经向我借用神木泽一处空地播下一枚仙种，但他亲手培育了几百年不让任何人接近，没人知道他到底种的是何物，一千年前月宫从仙界上升到神界，他把未成熟的仙葩也一起带走了，这之后不久，我便下凡间，再未返回，神木泽中维持我神力的本源已被人拔除，我不再是木神了。况且，不管是神或仙，在其它四界待得太久，力量都会迅速流失，现在的我连一个地仙的法力都及不上。”

　　帝休的语气始终很平静，童莉芝都不敢相信他说的是他自己。

　　“不过这样也好，等夜合苏醒后，我们就可以如她所愿不问世事，长长久久地在这间木屋过平凡生活，她盼着这一天太久了。只是十分抱歉，我现在的神力勉强可以换回你们的灵魂，但无法帮你找到一颗我没见过的仙葩。”

　　童莉芝听后有些气馁，一心以为找到帝休就等于找到萝卜，却得知原来帝休已经不能找到胡萝卜了。

　　她殷切地看向罂粟，心想帝休是没神力了，我看你还挺法力无边的啊。

　　罂粟美女冷冰冰回视，“我不过是个花仙，只会幻术和空间结界，我也帮不了你。”

　　“……那好吧，我自己慢慢找好了。”童莉芝灰头土脸地说：“那我要怎么……”

　　童莉芝还未说完，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如坠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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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芝芝，芝芝，起床了。”

　　童莉芝迷迷糊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在柔和的光线里瞥见熟悉的清秀脸庞。

　　时彦希伸手点了点童莉芝的鼻子，“小懒虫，昨天还跟我说要天亮就起床了，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她摸了摸自己被偷袭的鼻子，迷茫地对着时彦希眨眨眼睛，“几点了？”

　　时彦希不说话，神神秘秘地伸出手，斜躺在床上的童莉芝疑惑地凑近了去瞄他手腕上的表，等她两眼斗鸡似地看清了时间立马内牛满面哀嚎一声：“天啦！都要赶上午饭了！”

　　“才10点多就想着午饭呢，阿叔他们还在河边结网，大家要等他们回来才会准备午饭的。”时彦希看着童莉芝耸搭下去的脑袋特别乐，又安抚道：“快起来吧，我去给你热一下早饭垫垫底。”

　　童莉芝笑眯眯地点头，“嗯，谢谢。”

　　她的房门被时彦希出去时带上了。

　　童莉芝扒在吊脚楼的窗沿上，远远望着几个在溪水边带着缚膊的浣衣妇女出神。

　　昨天晚上，她见到了惊为天人的苍墨，却一直没有和他单独交流的机会。童莉芝决定今天一早就单独去找他，所以前一晚苍墨走后童莉芝就早早睡下了。

　　雪山顶的木屋、木屋里的神仙，都只是我在做梦吗？不可能，那绝对不是梦，如果那些只是我的幻想那我也太有想象力了……

　　“当然不是了。还真是愚蠢。”

　　童莉芝正在出神，突然从身后传来人声，她连忙回头，不出所料，这样高傲冰冷的语调不是罂粟是谁。

　　“如果说不是我的梦，是你的幻术吗？”童莉芝记得意识混沌之前罂粟说过她精通幻术。

　　“虽然是我的仙术，但不是幻术，你的记忆是真实的，不管是你从中得知的信息，还是你对外界做出的反应，都是实实在在的。”罂粟的声线优美，却比英语单词磁带还没感情，“多说无益，我现在来只是想取你的眼泪。”

　　对着罂粟娇艳若滴的冰霜小脸，童莉芝不禁苦笑。

　　回想自己见过的仅有的三只神仙，童莉芝有种三观被颠覆的感觉，原本她想象中的神仙都该像帝休那样，倒不是说长得要多好看，而是应该像他那样高贵又有礼，正义还大度。和帝休一比较，蛮横的童音玉兔和毒舌的冷艳罂粟都太猎奇了-_-#。

　　“好，我要怎么给你呢？”童莉芝问。

　　“哭泣。”

　　童莉芝不确定地问：“哭？怎么么哭？用洋葱？”

　　“夜合需要的是人最伤心难过的时候流下的眼泪，之前从其他人那里获取都是用了幻术。”

　　“用你的幻术，是要让我看到什么吗？”

　　罂粟玉指翻飞一个手花变出一只雪玉通透的瓷瓶，摊手给童莉芝展示。

　　“我可以重现你过去最悲伤的回忆，现实中只需须臾，你流下眼泪幻术就会破解，我会用瓷瓶将泪水盛回山顶。”

　　童莉芝心头猛颤了几下，“最悲伤的回忆……我不知道是什么。”

　　“现在不用你告诉我，只要我施法，你就会知道。”

　　“呵呵呵，是吗……”童莉芝心颤了几下。

　　好整以暇的罂粟见童莉芝似乎在走神，便迅速感知了周围的环境，确定暂时不会有人来打扰后，单手在虚空中画出一缕幻雾，对毫无准备的童莉芝先斩后奏，施展了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