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歌（女尊）》以子之名

13、第十二章 所谓江湖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相思这世间最缠绵入骨的毒，或许早已侵入他七经八脉之中了，无药可解却也不想解。唯有任它继续蚕食着不多的意志，以自身精血为饲，直至陷入灭顶的深渊。

　　室内袅袅的杜蘅香自青铜兽头中逸出，渐渐模糊了房内二人的视线。

　　突然，房门啪的一声自外边被暴力打开，顾明月强自镇定的脸出现在面前，后面还跟着有些惊慌失措的平阳郡卿与谢筱岚二人。江程大感吃惊，手中折扇一合，快步走向三人道，“何故如此惊慌？”

　　犹自发呆的景箫云此时却伸手拦住她，先小心谨慎地关了房门，才回身沉声说道，“看来来者不善，自你四人进入归云阁后，便一直有十余江湖人在一楼逗留。我着小二留意到她们佩剑上都有同一徽记，便暗暗留心了，现在看来……”眼眸意味深长的在顾明月三人身上转了个圈，“是冲着某人来的啊！”

　　顾明月看到景箫云怀疑的目光一直在他三人身上打转，不由得脸色更差，没好气道：“是找我的，那又怎么样？”只是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底气不足。

　　江程眯了眯眼，直直盯着低着头的某人道：“难道这就是你进京的原因？”

　　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神色也略微显得有些不自然，顾明月低声道：“是……前一阵子我惹上了幽国的一个神秘组织，现今师门所在的青峰山已经被她们盯上……我也是没办法才躲到京城来的，谁知道这些人竟然也跟了过来……”

　　江程深深地看了顾明月一眼，转身到窗前，小心的推开窗户，侧耳倾听了一会道：“估计那些人很快要上楼来了，”本该是觥筹交错喧哗热闹的大厅此时竟然鸦雀无声，看来那些人已经搞定了一楼的客人。景箫云闻得此言却是一惊，阁中所雇用的店小二虽不说各个身怀绝技，却都是有点手段的，现在竟然连一个上来报信的人都没有，那群人的武力可见一斑，事情似乎有点棘手了呢……

　　“阁中可有暗道后门之类的东西？”江程合上窗，回头看向依然镇定自若的某人，料想他心中已有万全之策，心倒是放下了一半。景箫云闻言一笑，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有此言，素手抚上百宝格上的冰裂青瓷花瓶，轻轻一拧，房间正中的地板吱吱呀呀响了一阵，下陷露出了一条幽暗深邃的密道，拍了拍手，他轻松道：“此暗道直通往归云阁隔壁织锦斋后院，你四人可从后门而出，定然神不知鬼不觉。既然那些人的目标不是我，我便留在这里看一场好戏也未尝不可。”

　　等那三人先入暗道之后，江程回身抱拳道：“保重，景成！”一闪身钻进了暗道。那地板缓缓合起时，景箫云瞬间湿了眼眶，景成，好久都没听到的名字，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都已经差点忘记了，他不是已经嫁人生子曾经名动天下的青国四公子之首景箫云，而是那个打官司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律师景成……

　　暗道中光线微弱，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息，看来是多年没有人进来过了，平阳郡卿在袖中摸索一阵，竟掏出了一只鸽蛋大小的夜明珠来，看得江程暗暗咂舌，要知道这西域进贡的夜明珠每年只得两颗，一颗被青帝赐给了当今太女殿下，另一颗便赐给了明王，现在竟然随随便便就被平阳郡卿拿了出来，明王受今上恩宠可见一斑。

　　“哎呀……”顾明月突然一声惊呼，原来是不小心被暗道中没来得及清理的石头绊了一跤，本来闭上了眼等着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却被侧旁的一只手臂给牢牢抱住了腰。原来是走在他后面的江程眼疾手快，才使他免于四脚朝天的悲剧。黑暗之中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却似乎听到她轻笑了一声，那只手臂没有撤开，反而更加收紧了些，顾明月几乎是被她半抱着行走。

　　夜明珠散发出淡淡柔和的光芒，把女子的侧脸映衬得更加温和俊挺，江程只是快步向前走着，却没有发现，凝视她侧脸的某人竟然渐渐红了脸。

　　甫出得暗道，四人都似重获新生般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江程左右看了下，发现这里果然已经出了归云阁后院，暗道景箫云好大的手笔。但也知道情形危急，不容得半分耽搁，当下便对平阳郡卿和谢筱岚说道：“烦劳郡卿和谢公子二人给府尹衙门和杏林春报个信，速速派救兵过来，那些人目标不是你们二人，应该不会为难你们。”

　　平阳郡卿和谢筱岚也知道情况紧急，况且各自所带随从至今也了无音讯，恐怕早已遭不测，早一分离开这是非之地也是好的，于是便颌首同意了江程的安排，对视一眼从后门离去了。

　　见他二人离去，顾明月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江程一根手指竖在唇上的动作给生生噤了声。江程用手指指墙外面，又指了指织锦斋前厅，顾明月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大概是怕这外边还有那些人把守，便想从前门出去，料想那些人以为他们不会从前门这么光明正大的出去，守卫会松懈些。

　　江程随便从某个房间里抓了两套衣服，还顺了一条面纱给顾明月，换下了两人身上过于显眼的锦袍，扮作一双闯荡江湖的夫妻。握着顾明月的手状似亲密的混进织锦斋拥挤的人群中，果然那些店小二都没有注意到这两人其实是从后院进来的。假装与顾明月一起挑选布料，微眯的眼睛却时不时的扫过门外的人群，并不见有可疑的人，低头给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施施然出了店门，一路向西而去了。

　　一路七拐八拐转过了不知几条小巷，江程才拉着顾明月停下来，喘着粗气道：“我……我们，……应该已……已经甩掉了……她们……”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突至鼻尖的银锋逼退数步，叮地一声脆响，剑锋遇到外力变得歪斜，原来是顾明月手执飞霜，长剑已半出鞘，刚刚尚来不及完全拔出，匆忙之间为江程挡下了一击。

　　来人一袭黑色劲装，面上覆了有诡异花纹的银质面具，一语不发便连出十余剑，顾明月因顾及到身后江程施展不开，渐渐被黑衣人剑气所压制，打得他万分憋屈，抽空向后大吼一声，“闪开！”江程也知道自己呆着只是累赘，一转身溜到了另一处岔道。

　　江程一走，顾明月顿时无所顾忌，瞄到黑衣人剑柄上的徽记，冷笑道：“哼，果然是幽国……”黑衣人眼前一花，名剑飞霜已然出鞘，那一瞬间，冷剑幽光映着少年如玉的面庞，是无与伦比的决裂和战意，在墙后的江程脑袋里嗡的一声，就窜上来了那句名诗：美人如玉剑如虹。

　　黑衣人招招毒辣，步步紧逼，在近身缠斗中似乎略站上风，但顾明月胜在剑法轻盈灵动，往往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加之时不时的洒出顾明远独门秘制的迷药和毒药，黑衣人总要不断闭气，渐渐便体力不支乱了阵脚，被顾明月一剑刺中腰腹晃了晃倒地不起了。

　　见状江程伸手拉过顾明月拔腿便跑，幸亏此地离江府仅两道街的距离，二人不多时便奔进了江府，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那两人刚一走，之前还重伤倒地不起的黑衣人瞬间坐直了身子，向着南方颌首单膝跪地，原来刚刚江程和顾明月都没有看到，就在小巷南面一侧的院墙上，竟然还站着一个全身漆黑的女人，只不过她的面上覆着的是半面白玉面具，露在外面的脸上布满了诡异的刺青，看起来极是邪魅可怖。那女人唇角挽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冷笑，低声自言自语道：“顾明月……明月，倒真是有几分意思呢，你……难道真的是明月皇子吗？”

　　地上跪着的黑衣人把头压得更低，只是双手捧着什么东西高高举过头顶道：“幸不辱命。”却是顾明月手腕上一直戴着的九珠莲花链。那诡异女人右手微张，上面泛了一层淡淡的青色，也不见什么动作，手链竟然直直飞进了那人手心。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眸中似有了然，“确是明珠皇后的九珠莲花链没错，”无情的眼眸扫过地上跪着的黑衣人，语气平板无波，“身为辟水山庄座下四大护法之白虎，今日却被一不及双十的小儿所伤，汝该当何罚？”

　　“是银风武艺不精，自是回山庄领罚。”黑衣人语气淡然，仿佛要受罚的并不是自己。

　　诡异女人盯了她一会，才移开目光，语气中似有缓和之意，“甚好，此次虽是做戏，但不乏汝之学艺不精之故。我……虽身为庄主，却并无用身份压制你们的念头。汝练功近来遇到瓶颈再难突破，此番不失为一次契机，或许能够茅塞顿开，功力更进一层。我之苦心，希望汝不要辜负。”

　　说罢，施展轻功瞬间消失在黑衣人视线里，黑衣人呆呆的坐了会儿，突然站起身，几个起落之间，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