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鱼夕阕

10、一夜满林星月白

　　令泫回国了，一出机场便直奔叶庭的小公寓。
　　当时叶庭正在大扫除，听见有人不间断地按门铃，她顾不得脱下脏腻的围裙，穿着陈果送的大头熊猫毛绒拖鞋便去开门了。
　　令泫拖着一个黑色行李箱，西装笔挺地站在门口，对她笑道：“我其实昨晚就到了，但在机场睡了一觉，现在很饿。”
　　她看出他的疲累，自然地接过行李箱拉杆，道：“我马上去煮饭。”
　　令泫伸手轻轻牵住她的袖角，竟是撒娇的口吻：“我不要吃方便面。”
　　叶庭“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海鲜方便面还是牛肉方便面，你自己选一样。”

　　饭桌前，令泫正在吃叶庭做的鸡肉咖喱饭，见他细嚼慢咽，不慌不忙，叶庭疑心道：“我做的，很难吃么？”
　　令泫舀起一匙送入叶庭嘴里，叶庭莫名其妙地吃了。
　　“你觉得呢？”令泫盯着她。
　　叶庭被盯得不好意思，苦恼道：“这是我做的最好的一道菜了，如果你觉得不好吃，那我真的没有办法了。要不，给你加点方便面的调味料？”
　　“这也是我吃过的最好的一道菜了，”令泫嘴角扬起，“是我想要记住的味道。”
　　叶庭长舒了一口气：“又不是满汉全席，你想吃，我顿顿做给你吃，只要你能坚持不吐就好。”
　　“顿顿？”令泫意味深长，“你现在是不是在向我求婚？”
　　叶庭心中一动，却淡淡转过身去擦洗好的盘子：“你出国一趟，染上自恋症了？”
　　令泫不动声息站起来，走到叶庭身后，双臂缓缓环住了她，叶庭手中的瓷器险些滑出去，屏住呼吸连动也不敢动。
　　“我以为出国这几天不会怎样，毕竟我连那十年都熬过来了，可是，我好想念你。”他的叹息悠悠凉凉，拂过她脖颈，仿佛又回到十年前，少女忐忑不安在枫树下，看少年从火焰般明烈的纷飞落叶里走来。“借给你英语笔记的那天，我本来要向你表白的，但我没能鼓起勇气。等我准备好的时候，你又不告而别了。这次出国，回来的路上我很害怕，害怕你又会消失不见。”
　　最后一句，叶庭的眼泪夺眶而出。
　　没有人这般在乎过她。
　　许多人经过，又离开。告别是最容易的事情，甚至，不需要说再见。有些人只是在某个时刻消失干净，等反应过来时早已时光辽远，沧海变覆。
　　从小她就知道习惯依赖一个人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她父亲是脾性暴躁的人，她对他又恨又怕。所以她以出国来逃离他，她以为从此两清，可以装作从没有这样一个不堪忍受的家庭，然后独自轻松活下去。后来他和母亲意外去世，她在回国的飞机上大脑空白。父亲不再有机会指责她，不再有机会弥补他的过错，可他已是虚无，所有痛苦的记忆留给了她。
　　她有时问自己，还恨吗，又或爱吗，好像都已淡漠，可是，她已经没有任何可依赖。或者说，失去了依赖的勇气。害怕被离弃，因而她逼迫自己与寂寞和平相处，只有寂寞如影随形，不会后会无期。
　　而令泫，十年兜转，又来到了她的身边。
　　“我也很害怕，”叶庭转过身，终于不惮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我怕你一直等的那个人不是我。”
　　“傻瓜，”他轻叩她的额头，“不是你还有谁？”

　　不久后，叶庭和令泫一起出国参加同学会，在同学会上，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早就结婚了，以至于还有人把别人的孩子认错是叶庭和令泫的。宴会全程，令泫倒是欢乐自在，叶庭苦口婆心向人解释，只是没人相信。
　　“你这人够cool的，男人追到手就后不和我联系了，想当年我还帮你俩牵线搭桥呢！”叶庭曾经的好友Christina抱怨道。
　　“你什么时候牵线搭桥，我怎么不知道？”叶庭莫名其妙。
　　Christina不改豪放，大声笑道：“我在他借给你的英语笔记里偷偷抄了一首莎士比亚的情诗，你没看见？”
　　叶庭努力回忆，终于记起来了。令泫的笔迹其实很好看，但有一页很奇怪，笔迹潦草，她研究了很久，看不懂，觉得不像是英语，后来也就没在意了。
　　“Christina，”叶庭无力道，“谢谢你当年的好意，是我太迟钝了。”
　　令泫想是听到了Christina的笑声，走了过来，问道：“什么莎士比亚的情诗？”
　　叶庭连忙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Christina也附和道：“你一个学医的你不懂。”

　　这次同学会之后，叶庭和令泫的婚期定在了来年春天。
　　没有煽情的求婚，更没有华丽的订婚仪式。他们两个只是坐在高中母校空无一人的台阶上，望着远处一排房子，屋顶上积着雪，天空是明净的蓝，一群白鸽扑棱起飞，远处教堂传来安宁的钟声。
　　令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苏绣锦袋，递给叶庭。
　　叶庭摸着袋子，已知晓七八分，但拿出来看时，还是被惊艳到，那是两枚周身通透如雪的和田玉戒指，一大一小，不镶金不挂银，质朴天然。叶庭试戴了一下，有些松动。
　　令泫开玩笑：“看来你要多增点肥我才能娶你。”
　　叶庭为令泫套上另一个，微笑道：“那你陪我一起增肥，这样才公平。”

作者有话说

　　还是木有人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