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的爱情》绿枢

33、第三十三页

　　裴初影睁开眼睛时就看见趴在床边的顾衍泽，她将手伸过去摸着他的头发。他的头发还是那样，又黑又粗，有着健康的外表。他感觉到了轻微的动静，立即直起身子，眼中的欣喜却也只是一闪而过后阴沉了下来，“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愣了愣，咬着唇，“你是怪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她以为他这么说，是因为她打扰了他和那个女子的共餐，她出现得太不是时候，所以他生气了。
　　他听到她的话猛的起身，因为趴得太久而身体不适的晃动了一下，他狠狠的看着她，竟然还笑了起来，“我竟然从不知道我的妻子竟然天天在家自残？”
　　“我……”
　　“为什么？”
　　她低着头，不敢看向他，他知道了自己做的这事？
　　“你说啊？我是哪里做得让你不满意了，要让你用这样的方式来宣泄你的不满？你说啊！”他冲她吼着，没有人知道当他看着那些伤痕的时候有多痛，那仿佛不是伤在她的腿上，而是划在了他的心上。
　　“不是这样的……”她看着他，还想说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去吼她？”杭永汐走进病房，愤怒的与顾衍泽对视。
　　“我们夫妻的事与外人无关。”顾衍泽扫他一眼，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
　　但杭永汐却没有打算就此住口，“你还真是一个好丈夫，整天把自己的妻子扔在家里，你不知道她在家里整天都只能够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你不知道她在家的时候暴饮暴食，然后到洗手间里去猛吐。你不知道她有自残的倾向。她都伤了自己那么多次，你竟然一次都没有发现。你还真是一个好丈夫。”
　　顾衍泽走到他的面前，“那我也是她的丈夫。”
　　杭永汐狠狠的看着他，“也对，你除了这个身份还有什么？连她大腿处那么多伤痕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你除了这个身份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
　　顾衍泽轻蔑的笑了一下，“那也与阁下无关。”他转身看着裴初影，然后迅速将她手上打着点滴的针头取下。
　　杭永汐跑上去拦住他，“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她还在生病。”
　　“不用你关心。”顾衍泽抱起病床上的裴初影就冲了出来，“我劝你还是少管别人夫妻的人，别以为穿上了医生的白大褂自己就真的是天使了。”
　　杭永汐被他的话刺了一下，他站在原地看着顾衍泽抱着她离开，他用什么样的身份去拯救她？他有什么资格？他蹲在地上，他闭上双眼，似乎多年前的那种绝望又重新升起来。
　　顾衍泽将她抱上车，小齐有些疑惑，但看一眼顾衍泽的表情，立即乖乖的闭嘴。
　　到了公寓，她抱着她进屋子里。她知道他在生气，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低着头并不说话，但他却有些急，他将她丢到床上，他的眼睛仿佛闪出浓烈的火焰，“我除了丈夫这个身份什么都没有？他怎么知道你有伤痕，他看过还是摸过？”
　　她这个时候才终于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他把她压在身体下面，他不管了，他不顾了，那些都统统滚开。他不在乎她是不是和别人在一起过，他不在乎她晚上是不是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他不在乎她是不是真和那医生有着关系。他都不在乎了，他现在就只想要她，这是他想要的人啊。他怎么舍得去伤害，他怎么舍得一步步去推开她。
　　他不管了，他吻着她，即使天会塌下也让他塌下，他全都不在乎了。他只要她。
　　他撕扯着她的衣服，吻着她的眼睛鼻子嘴，一点一点的吻，他吻到她的眼泪，咸咸的，但他不想放弃了，不想妥协了。就让他疯狂一次，哪怕会被天打雷劈他也不在乎了。
　　她一直挣扎着，他死死的控制住她。她在哭，但他不想停下来，永远都不想停下来。
　　终于，她哭不动了，她挣扎不了了。如同一条放在菜板上的鱼，只能任他宰割。
　　一夜缠绵，他起身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她的眼睛空洞到让他心疼。她的衣衫已经被他撕碎，她就像一颗不会动植物，被他一点点摧残，失去了所有生命的痕迹。
　　他都做了什么？
　　他都干了什么？
　　他闭上眼睛，他想他是真的快疯了。他看着床单上那鲜红的血迹，竟然像一把刀刺在他的心上。
　　她空洞的样子让他多看一眼都受不了，他只想好好爱她的啊，他只想对她好的。为什么，为什么到了最后，伤害她的人却是自己。
　　他冲出房间，连多一秒都会忍不住自弃。
　　他坐在车上，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耳光，“顾衍泽，你为什么这么失败？”

　　顾衍泽很早就来到公司，他的表情很是暗淡，莫可打量着他然后识趣的去做自己的工作。其实她有些好奇，昨天会发生些什么，而且顾衍泽从昨天出去以后当天并没有回来。以她对自己家老板的认识，非一般的事，他是绝对不会不回公司的。何况，昨天还有一个那么重要的会议。
　　只是，她不敢真的去问顾衍泽昨天会发生什么。而且，顾衍泽没有来秋后算账她已经觉得自己赚到了。
　　但顾衍泽今天真的很反常，莫可相信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感觉，整个人事部都应该有切身体会。他也不开口骂人，只是阴测测的看着对方，让对方无所适从，一直想着是哪里做错了，但他偏偏也不开口。莫可觉得，那几个进办公室的人哭的心都有了。
　　但她坏心的想，只要不是她撞在这个火山口，那就挺好。
　　顾衍泽坐在办公室里，他也不看文件，明明拿着笔，但似乎并没有动。就像他人在这里，而心，早已经飞了出去。他很少会这样，至少莫可很少见到。莫可想了想，这应该是第二次出现这种情况，上一次就是他从美国回来，那次也是这种表情。只是才过了几天，他又恢复到之前的神态。
　　连续的几个会议，顾衍泽都连连的开着小差，当发言完毕后，他才淡淡的开口，“是这样的吗？”
　　对方措手不及，仿佛就不能领会他的意思。顾衍泽看对方一眼，就那一眼直接让对方惭愧起来，“销售额增长了0.3%？我怎么记得是3%？”
　　“是3%，是3%，刚看错了……”
　　顾衍泽露出一脸都不愿多说的表情来，莫可揉揉眉，所以说，永远都不要和这男人比记忆力，他连几年前的数据都可以倒背如流，在数据上犯错简直是找死。不过这一点，看来很少人记住。
　　但顾衍泽还是很不在状态，这一次不仅莫可发现了，相信出席会议的人都有这共同的感悟。他最讨厌听见手机响的声音，所以一到开会，所以的手机几乎都成关机状态。但这个时候，顾衍泽自己却拿着手机，他按两下，然后又停下来，然后似乎终于有勇气按了下去。销售部正在做下个月的计划，看见老总这个样子，继续开口也不是，停下来也不是，求救般的看着莫可。莫可笑了一下，她可不敢接下这个担子，于是也低头看着自己的文件。
　　顾衍泽是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当对方的手机响了三声的时候，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瞬间站了起来。会议室的人都诧异的看着他，似乎等待在他的指示。顾衍泽漫不经心的看一眼众人，“散会。”
　　大家都显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面对他张双阴晴不定的脸了。
　　顾衍泽跑了出去，有些慌乱，也有些紧张。
　　莫可稍稍的诧异，在她印象里，哪怕是千万合同摆在他面前也不会有这样的表情，提到这个她的头又大了。下午还有一个合同要签，果然是一个千万合同，她想着如何在签订时间前将顾衍泽给请回来，毕竟这是公司这个月内最大的订单了。
　　顾衍泽有些心慌，连续闯了几个红绿灯，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条路似乎怎么那么长，好像看不到尽头。他的手冰冷起来，刺骨的凉意袭上心头，有着微微的刺疼感。他的额头全是冷汗，因为太过急切，他进小区前猛的拐弯，差一点撞到了路边的花坛。
　　连车都来不及开到停车场，他猛的打开车门。电梯速度太慢，他踢了一脚，然后从楼梯间一口气冲上了五楼。他站在门口，静了静心神，才拿着钥匙出来，明明是白天，屋内却显得阴暗起来。
　　“小影，小影……”屋内轻轻传着他声音的回音。
　　他吐出一口气，有些释然，她并不在。她不在就好，他心里那强烈的坏预感最好都是假的，最好都是幻觉。
　　他刚坐在沙发上，还能听见他自己在大口喘气，空气中有一丝丝血腥味儿传来。像是呼吸的空气突然被人抽走了一般，他手抖着，猛的跑过去推开洗手间的门。他的瞳仁猛的被放大，脸因痛苦而扭曲，他看着她躺在浴缸里，她的左手在浴缸外掉着，手腕处，正流着血，一点一点的汇合到地上的那一大片血液里，形成一条暗红色的，悲凉的河流……

　　当他抱着她去医院，所有的护士几乎露出相同的表情，“怎么又是你们……”
　　他只能不断的重复着，“你们一定要救她，我什么都给你们，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们……”
　　“有钱了不起啊……”有人低低的开口。
　　快步跑来的杭永汐扫了他一眼，“你满意了吧？是不是真逼死了他你才安心？”
　　杭永汐说完然后就去了手术室，没有人发现，此刻顾衍泽的脸苍白到透明。
　　顾衍泽靠在墙上，他的身体猛的晃动了一下，然后，他的眼睛逐渐清明，没有人知道此刻他有着怎么样坚定的打算。
　　莫可在公司一直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很奇怪的感觉，她就是知道，在这个时间点还看不到顾衍泽回来，这多半都没有戏了。但今天不一样，这个合同还掺杂着他们的劳动成果和年度的奖金，带着这样的目的，莫可终于按下了那个电话，但手机里却传出对方已经关机。她思索了几秒，还是给罗芸打去电话，“罗小姐，冒昧的打扰到你，请问我们顾总和你在一起吗？”
　　不提还好，这下罗芸的哭声让莫可没辙了。
　　“可以回答我吗？”
　　“他连公司都没有回吗？”
　　“……”否则她还用打电话……
　　“肯定在医院，他肯定在医院里……”
　　莫可有些吃惊，不是被罗芸说的地点，而是罗芸的声音，就像是在宣泄着某种情感。
　　莫可匆匆的赶去医院，打听到病房才赶上去……裴初影躺在病床上，她的脸色苍白，在那里静静的躺着，但却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顾衍泽坐在床边，他的手无力的举起，然后放下，再举起，再放下，最后，他终于摸到她的脸，他的声音凄凄，“我在这里，所以你不愿醒吗？”
　　他的手触电一般的收回来，像个犯错的孩子，“你最讨厌我碰你了，我不碰了，我不碰你了。我就这样只看着你，这样好不好？”
　　他专注的看着病床上的人，声音抖动的嘶哑，“你醒醒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
　　他看着她左手包扎的层层白色的布条，他刚伸出手，这个动作就僵在了空中。他的目光恍惚起来，然后连声音也低下来，他害怕吵到了她，却又害怕她听不见，“川然的樱花又开了，你不是最喜欢樱花吗？风轻轻一吹，就促成一场花雨，我们可以一起去看。你小时候的作文本上写着，你最大的理想是想去丽江，去体会慢节奏的生活。丽江的小溪，轻灵透亮，鱼在里面也可以随处可见。我都还没有陪你去看樱花，还没有陪你去丽江。”
　　“是我的错，明明就知道你最害怕一个人呆在黑暗里，却还是选择将你丢弃。你不会知道，当你在床上喊出他的名字的时候，我是多么的绝望。我都不敢看你，我不敢面对你，不敢去深思那些所谓的真正的真相。我既然害怕他才是你心底的那个人，又害怕你真的和他的死有关系。我不敢打开那个盒子，人生中第一次，竟然懦弱的不敢去面对。人人都说我执拗，但这个时候，我恨我的执拗。”
　　“我多么自私的希望能永远的绑住你，我不敢看见你因噩梦惊醒的脸，竟然选择逃避。我无数次的想，就这样吧，哪怕你讨厌我，哪怕你不让我碰你，哪怕你看见我只剩下逃避的眼神，但只要你在，你在就好。”
　　“我只想要你，别的我全都不想要。”
　　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他的脸上滑下滚滚的热泪，“睁开眼睛，看着我。就算你不想看我，就算你不爱我，就算你厌恶我。请你睁开眼睛。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睁开眼睛。”
　　“只要你肯睁开眼睛，我愿意……”他低低抽泣，头扬起，却怎么也忍不住眼泪，“我可以，我可以给你自由……”心仿佛猛的被撕裂开，痛得让他难以承受，他要给她自由，他愿意放手……他第一次看到就缭乱心神的女子，她给予了他这一生最大的美好的女子，他不肯放手一直追到川然要与他双宿双飞的女子，现在，他拉着她的手说，我可以给你自由，我愿意放手。
　　当他第一次在黑夜里听见蒋方宇的名字时，天塌地陷，他在那个时候就应该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但他却选择了无视，选择自欺欺人，他不再回家，不再看到她抗拒防备的眼神。他不敢，他害怕，那真相会残忍的让她远离，他宁肯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次次的失控，一次次的失常，全都只因为他不想放弃她，他不能够失去她……这是他花了最多心神最多心力，还将自己的心投入的女子，现在，他说，他可以放弃她。
　　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可以开心的微笑，只要她可以幸福。
　　他可以，放弃，那些生命里最重要的，只为换取她的笑颜……滚滚的泪水打在她的手心，她动了动，似乎真的被这泪水烫醒。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微微的看着他，然后才看着这白色的病房，原来她还活着……她看他一眼，一转头对着墙面，“为什么要救我？就这样让我死去不好吗？”
　　他眼里的欣喜和眼泪刚形成强烈的矛盾反差，却又在下一秒换上了呆滞的表情，“不好，当然不好……”她怎么可以这样自私，什么都不说就打算永远的远离……
　　她转过身看着他，“其实，你也不想看到我吧！其实，你……”她说不下去，她多希望可以牵着这个人的手到永久，“是恨我的吧？”
　　他站起来，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是，我恨你，我多么的恨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的自私，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你的不满？还是想要我一辈子的后悔？”他多恨，他多恨，为什么一看见这个女子心神都给动荡了，为什么要去戏弄她，为什么要去接近她，为什么要……要去爱上她……他应该最恨的是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陷进去？
　　她抬头，这一天终于来临了，“既然这样，那我们……我们离……”
　　“原来我们的想法都如此雷同，既然我们都看彼此不顺眼，那我们就这样一直互相折磨吧！”他竟然还可以笑出来，他不能忍受她说出那两个字，于是快速的打断，并且他后悔了，她醒了过来，他又舍不得放开她了，“所以，裴初影，你最好不要给我死掉。你如果死掉让我的恨没有发泄的地方，那我就将你所有的，哪怕只在乎一点的全都毁掉。你的亲人，你的朋友，甚至，这个医院所有与你有关的人……你敢试一下，我就敢做。”
　　她的眼泪迷蒙在双眼中，为什么连死都不肯让她选择？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碗稀粥进来，“喝下去。”
　　“我不饿……”
　　他死死的看着她，然后打着电话，“是吴书记吗，我突然在霓佳医院发现，这所医院竟然……”
　　她猛的睁大眼，似乎难以置信，却又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做到“我吃，我吃，你挂断电话……”
　　他小心的一口一口的喂着她，先放在嘴边吹冷却后再拿到她的嘴边……
　　莫可站在门口，突然觉得这份合同算什么，在钱和生命选择的时候，那简直是废纸。只是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顾衍泽是如此的爱着这个女子。
　　莫可一直以为顾衍泽对罗芸是好到极致了，现在才发现，那一切全都只是假象，原来在骨子里，他的爱全都给了这样一个女子，并且爱到极致。
　　他远离她，只因为不想失去……莫可看着那个手还微微抖着男人，觉得自己的眼睛竟然发酸……
　　他的爱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多爱她，他多怕失去她，只有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念着裴初影的时候才明白，他这一生，从遇见她时就完了，再也没有办法抽身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