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的爱情》绿枢

32、第三十二页

　　顾衍泽拿着钥匙，连夜回到川然，他想或许在这里他才可以找到答案。他拿着钥匙的手竟然一直在颤抖。
　　他先去的是蒋方宇的故居，因为人去楼空，这里显得杂乱不堪，连野草都长满了屋后的空地。他突然想起，以前他和蒋方宇一起回他家的时候，他总是在一楼后面的那个小窗子那里抓着大门的钥匙。
　　他走到屋后面的那个小窗子边，他伸出手去摸窗后，果然有一把钥匙躺在那里。
　　拿着钥匙开了门，进了屋子，里面有一些蜘蛛网，椅子和沙发上都有着薄薄的一层灰。他向二楼走去，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与自己猛烈的心跳声汇聚在一起，咚咚作响。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到蒋方宇的房间，当时他们就是在这间房间一起打闹，一起说着彼此的理想，一起畅谈着为未来编织的美梦。
　　他推门而进，空气里多了一些漂浮着浮尘，他定了定神，才走进去，房间还是保持着当年的摸样，床柜前还是放着一个玻璃杯。他记得，蒋方宇每次睡醒之后都会有喝水的习惯。
　　他走过去，在每一个能装东西的地方都翻找一番。但都没有特别的东西，他看着手中的钥匙，难道他猜错了？这把钥匙并不是揭开什么真相的秘密？他原本以为蒋方宇一定把什么东西留在了这里，把钥匙寄给他就是希望他有一天会回到这里打开那个东西，让他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什么。
　　不，不会的。既然蒋方宇会寄来，就说明他知道自己某一天一定有机会见到这个可以打开的东西，但那样东西会是什么，东西又放在了哪里？
　　他不顾灰尘的坐到了蒋方宇曾经的床上，他想到两种可能，一种是蒋方宇确实把东西放到了这里，这种想法的根据是蒋方宇很清楚，自己知道这房屋的钥匙一定放在那个小窗子后面，自己能够自由进出这里，所以蒋方宇会把东西放在这里，至于为什么他找不到那样东西，很有可能是有人把东西拿走了；第二种可能则是，那个东西不在这里，而在他可以看到，却又不会在意的地方……
　　他想了很久，依旧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仍旧没有结论。
　　他沉默良久，想到那时候他与蒋方宇在一起的时光，莫名的又想到当年他们对未来的无限憧憬，那时候他真的以为他们未来都会幸福美好，他会有着自己爱得如命的妻子……在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几年前裴初影撞到自己怀里的那一幕，那时她没有看着自己，而是有些怔愣的说着“对不起”，那呆呆的模样，竟然让他感觉到了异样，那是他生活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到自己情不自禁的被吸引住……
　　他甩甩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控制不住的将他的好友和妻子联系起来，而他心底排斥这种联系。

　　他去了蒋方宇的墓碑前，他很想问这个最好的朋友：你究竟是要告诉我什么呢？
　　没有人可以给他回答，他只能默默的看着那张黑白照片，看着那个在自己内心深处仍旧亲密的好朋友。
　　他在川然待了两天才回到深夏，他并没有回北辰，而是反常的让司机直接将自己送回家。
　　他现在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累，心里闷闷的，却说不出的不痛快。他进了公寓，发现裴初影并不在家。他笑了笑，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倒是忘记了，她还有着自己的工作。这样想着，他便感觉自己更加的烦躁了。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心里一直压抑着的东西如同火山喷发似的席卷而出，他几乎是立即的走进裴初影的房间。她在的时候，他进这间房的次数都很少，她没有在的时候，他几乎不会踏进这间房。
　　他在房间翻找着，他连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手心一直在发抖。
　　他希望能找到那东西，却又似乎不希望，他如此矛盾。可他又很清楚，当他让司机直接送他回到这里时，就代表着他的选择，他怀疑了，不是看到了蒋方宇给他的信才开始怀疑的，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当看到那个盒子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
　　第一次看到这个盒子的时候，他就觉得很奇怪，但她一直都掩藏着，所以他从来都没有开口问过。但，当看到那把钥匙的时候，他脑海里的第一个影像竟然就是这只盒子。他无法欺骗自己，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样想的，蒋方宇的离开也许和自己的妻子有关。
　　他不敢相信，所以他先去川然，他想证明，是自己猜错了，不是自己想的这样。
　　而现在，他多希望自己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个盒子。
　　他拿起盒子走到客厅，将盒子放在茶几上，他的手一直都在抖。
　　“不会的，一定不是这样的，只是我猜错了。这把钥匙一定不会打开它。”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话是在说给谁听。
　　他拿着钥匙，缓缓的的将钥匙塞进盒子的孔中，连他都能听到心跳不规律的声音，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他猛吞了一口口水。他拿着钥匙转了转，“滴”的一声，盒子被打开了……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他抽回钥匙……
　　他将盒子重新放好，几乎是失魂落魄的跑了出去。

　　裴初影回到公寓的时候，楼下的管理员看着她有些担心的开口，“夫人，刚才你的丈夫急色匆匆的跑出去，他的脸色泛白，就跟出了什么大事似的。”
　　她愣了片刻才对对方点点头，然后几乎是立即给罗馨打去电话，得到婆婆肯定的回答，并没有出什么事，她才稍微安心。但因她打了这个电话，又让罗馨怀疑她为什么坏这么问，她只能想出许多借口来搪塞。
　　她走进电梯的时候，也在想顾衍泽为什么会那样，如果不是管理员看错，那一定是出了大事，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有看过他脸色大变的模样，永远处变不惊，永远云淡风轻，仿佛谁都不能让他的心起一点涟漪。可他能脸色泛白，那就是大事了，要知道之前公公愤怒时，他也能心平气和，也许是公司出了什么事？
　　进了屋子，也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能让顾衍泽露出那样的表情，光是想想就觉得有些天方夜谭的感觉。
　　大概的管理员言过其实了，她才不信顾衍泽会露出那样的表情，那个人就应该是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这样才会是他的作风。这样便将自己心中的担心成功的压下去，然后理所当然的看着电影。
　　不过，顾衍泽，他似乎好久都没有回到这里了。她咬着唇，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下去了。她按下遥控器，然后走进房间，只是，刚走到门口。她猛的发现有什么不对，她是个极度敏感的女子，只一眼便知道，有人动过这里。
　　她跑过去，将柜子打开，里面的那个小抽屉。她慢慢拉开它，她记得，她放这个盒子的时候明明是横着放的，但现在盒子却是竖着的……
　　她身体里的支撑力一瞬间消失了，她滑到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当我以为能这样风平浪静的生活下去的时候，还要将我最后的希望也给剥夺？为什么，我已经不奢望会有幸福的来临了。为什么还是不肯给我一条后路？”她的手紧紧捏紧，指甲陷进肉里面，连疼痛感都显得多余。
　　难怪他会有那样的脸色，难怪他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来，是不是他都知道了？
　　“如果这是你要的，我成全你。”那个人的话依旧围绕在她耳边。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蒋方宇，如果这是因为你的离开而给我的惩罚，一切都应验了。
　　她连那个最后能拯救他的稻草都没有了，无论她怎么伸出手，再没有可以依靠的温暖了。
　　她蹲在那里，把头埋进膝盖中。泪水打湿了她的脸，长发贴在她的脸上，无所谓，反正再狼狈也不会有谁来看见。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靠在柜子里睡着的……

　　当莫可再次接到那个电话时，她的手抖了抖，她上次已经记下了裴初影的电话号码。她可不认为她打电话来会是找自己的，而现在，顾衍泽正陪着罗芸吃饭，估计一时半会都不能回来。真是棘手的事，她按下通话键，带着公式化的语气，“你好，这里是……”
　　“顾衍泽在哪里？”裴初影直接打断对方。
　　莫可一听语气就不对，这还真像是……兴师问罪。但她却觉得，终于到了这一天，她可以看到顾衍泽的妻子了，她一直对这女子的庐山真面目感到好奇。
　　“顾总现在不在……”
　　“那他什么时候在？”裴初影有些着急，今天她一定要见到他。
　　“这个，我也不清楚……”
　　裴初影叹一口气，“那好，我上来等。”
　　莫可看着手中被挂了电话，有些发愣。难道她就在楼下，这下，可真的很麻烦了。她拿着电话，在按下顾衍泽的电话的瞬间又放弃了，这点事都处理不好，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这个跟着顾衍泽多年的助理了。
　　裴初影直接坐着电梯上去，她按下这一层楼，好像无意中听顾衍泽说过他办公的楼层。这个时间点，电梯里竟然只有她一个人，她后知后觉的发现现在正是午餐时间，或许他是真的不在。他的助理，或许并未欺骗自己。
　　她走出电梯，然后打量着四周，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她竟有些紧张。她又有些退缩的想，她找到他了又能如何，她又可以说什么。但是，她既然来了，就不允许自己会后退。
　　莫可自然是看到了这个女子，她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找实习工作走错楼层的大学生，于是迎上去，“请问……”
　　裴初影看了莫可半响，很快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毕竟常在职场打滚的女性身上总多几分干练气质，她淡淡的开口，“我以为你是在等我上楼的。”
　　莫可一惊，她也曾无数次的去猜想这个女子会是什么样子的，端庄的秀丽的，但至少应该是圆滑世故的。但看到她，她竟然觉得她更适合当顾衍泽的情人，被他宠在手心里。她立即停止自我的想象，“夫人，顾总他真的不在。”
　　裴初影蹙蹙眉，径直走进顾衍泽的办公室。
　　莫可前一刻才因她露出的一丝不耐感到愧疚，后一刻就惊呼起她的动作了。也不能怪莫可，只因她比谁都清楚顾衍泽讨厌非工作人员进入他的办公室。她追上去，“夫人还是去会客室吧！”让她这样叫一个看上去比她小得多的女子，她自己都觉得怎么听怎么别扭。
　　“不用那么麻烦。”裴初影看她半响，“顾衍泽在哪里吃饭，我直接过去。或者说你希望我在这里一直等着，等下吃饭后的员工可都会回来，难道你想让顾衍泽当着全公司员工的面和我争吵？”
　　莫可咬咬唇，她就不该被这女子的外表给骗住了双眼，奇怪，她明明觉得自己的道行很深了的……
　　“就在公司的斜对面的那家餐厅。”
　　裴初影走了两步又转身，“既然我现在赶过去，你应该不会立即就通知那人走，让我白跑一趟吧？”
　　莫可松开拿着的手机，目送着她离开。莫可这才回过神来，从裴初影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似乎就可以理解顾衍泽为什么会娶她了，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娶回家放着，也是可以当风景看的，柔柔弱弱的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内心柔软几分。而且她以女人的直觉而言，他们之间肯定不简单。
　　裴初影有些紧张，只是她不允许自己落荒而逃，这种感觉有点像他当初在酒吧让自己下不来抬一样，她没有办法，只能够去面对，哪怕自己很紧张，哪怕自己还有点害怕。
　　莫可果然没有说谎，她很快就看到顾衍泽在那家餐厅里面，当然还有另一个女人。那幅画面很唯美，可看在她的眼里却极度的刺眼，她的手微微的抖起来。看见报纸上的报道她都可以在自己安慰自己后保持平静，但这一刻，她承认，她有些嫉妒。
　　可她还是走了过去，“打扰到你们了吗？”她努力使自己的表情变得自然。
　　顾衍泽看到了她后立刻站起来，他看着她许久。她也就这样和他直视，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避。
　　“你怎么会在这里？”终于，顾衍泽开口，哪怕是在这样的场面，他还是云淡风轻的询问，丝毫没有与情人吃饭被妻子抓住的窘迫感。
　　原来只有她才会紧张，她突然觉得这个场面有些可笑起来，“这不重要。”
　　罗芸看着这两个人，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好像就只能看到彼此，而别人都是无关紧要，这样的感觉让罗芸的身体有些僵硬。
　　终于，裴初影笑笑，“刚才我在楼下看见有一个音像店，你一直嫌弃我看电影的水平，现在你可以去帮我挑选几部电影吗？”
　　顾衍泽一愣，本能的点着头，如果真的细究起来，可以发现，他其实从未拒绝过她的一言一行，她讨厌他的碰触，他就睡客房，她不想要孩子，他就在他父母面前把不要孩子的想法附加在自己身上，而这一次也不例外，他还是按照她说的去做。只是，这个时候的他太过慌乱，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他和她在这样的地方遇见。如果他能够更加理智一点，就应该清楚，楼下根本就没有音像店。
　　裴初影看着顾衍泽急匆匆的下楼，他的步子很急，连自动扶梯的下降他都等不及，快步走下去。
　　她回过头看着仍旧坐着的罗芸，罗芸此刻有些胆怯，这个场面，换做任何人，恐怕都有被捉奸的窘迫感，裴初影却反倒是能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你好，我是裴初影。顾衍泽的妻子。”
　　罗芸觉得自己现在全身都在发软，她看着裴初影，仿佛在确定着她刚才的话的真实性。
　　“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聊聊吗？”裴初影动动嘴角。
　　罗芸立即站起来，然后点着头，她一直都在猜想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她打量着裴初影，她的脸此刻有些不正常的白，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美好，罗芸有些自卑的低下头，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和顾衍泽比肩。罗芸在内心深处一直希望顾衍泽的妻子是个配不上他的女人，当这个女人真的出现，罗芸不得不嫉妒她了，她比自己年长，却仍旧年轻美好，并且自己引以为傲的相貌在这个女人面前也上不了台面。
　　裴初影走在前面，罗芸再次抬头看着她，罗芸忍不住吞吞口水，她刚开口说话，在这个时候她不能输了阵势。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只看到裴初影踏着自动扶梯的脚有些虚浮，她刚想过去拉住她，就看见裴初影就这样从自动扶梯滚了下去。
　　罗芸立即捂着嘴尖叫起来。
　　顾衍泽几乎就是在这个时候恢复了往日的理智与缜密，他清晰的知道裴初影只是想要支开他而已，他不确定她要问罗芸什么，而罗芸又会怎么说。他变得紧张起来，所以他几乎是立即就跑回来，然后就看见了他的妻子从自动扶梯上滚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想要喊出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过去，然后抱住地上那个身影，“初影，初影……”他用手拍着她的脸，但他发现自己的手上竟然全是血。
　　他抱起她冲了出去，拦住一辆车就直接上车。好久才反应回来的罗芸打车跟上他们的车。
　　他等在手术室的门口，看着手术中那三个字，他觉得除了那扇门所有的东西全都是恍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灰暗的。
　　罗芸看着他，她有些委屈，“当时，是她自己……”
　　“你走吧！”他连头都不回。
　　罗芸立即感到自己更加委屈了，他也在她面前发过脾气，也沉默过，但却从来都没有用这样平淡到冷漠的声音对她说过话。
　　她看着他，不自主的哭起来，“她是自己没有踩稳才掉下去的，我没有推她，你一定是误会我了，和我没有关系。”
　　顾衍泽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似乎和她说话都是浪费力气。
　　“你不要这样，刚才医生也说了，只是外伤，没有生命危险的的，她只是从自动扶梯上摔下了……”
　　“只是从扶梯上摔下去了？”他重复着她的话，却猛的站起来，他抓住她的肩膀猛的摇晃起来，“你在她的身边，你为什么不拉住她，你为什么不拉住她，你为什么不拉住她？”
　　他的眼里甚至布满了血丝，罗芸觉得自己特别的委屈，明明都不关自己的事，“如果是我从自动扶梯上滚下来了，你会像对她这样对我……”
　　“那为什么不是你？”他死死瞪住她，“为什么不是你受伤，为什么不是你进医院，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他丢开罗芸立即跑过去，完全忽视了身后眼睛里闪着不可置信的女子。
　　“她怎么样了？”他焦急的问着医生。
　　“没有什么重要的问题，只是全身的擦伤比较严重。而且，病人的饮食习惯很有问题，她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进食了……”
　　“我们已经给她打了营养液了……”
　　“你是她的什么人，平时怎么不照顾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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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只看着被推出来的她近乎透明的脸，他亲自推着她去病房。
　　杭永汐拿着病历本从这里走过，他看见裴初影的脸，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然他看着顾衍泽，手中拿着的东西落到地上，杭永汐很快从同事口中打听出她的情况，怪不得她今天没有来上班……
　　护士看着顾衍泽，露出一脸的不可思议，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是没有几个正常的……
　　顾衍泽拦住小护士，“不是说她没有什么事吗？怎么她还没有醒？”
　　护士连头也不抬，“她之前贫血而晕倒……”
　　顾衍泽这才放心下来，然后走到病床边。
　　“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好男人，把别人一个女孩折磨成那个样子……”护士撇撇嘴。
　　“你在说什么？”顾衍泽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
　　“你妻子大腿处有多处刀伤，难道你不知道……”
　　顾衍泽看着床上躺着的裴初影，他的手抓紧了白色的床单，“这是为什么？”
　　他把被单掀起，然后将她的裤子一点一点挽起，那错综交错的伤痕在那一刻刺伤了他的眼。他呆望着看着她，这是为什么？这些都是为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他也只能够守在她的病床前，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