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柢岸蜃楼》奈明

14、第14章 他的柢岸

　　近几年天气反常，河北的冬季异常寒冷。
　　春节长假，安明回家的第二天就感冒了，许是积劳成疾，后来愈加严重，除夕之夜开始输液。直到假期快结束时才好一点，原本想去城边采风的计划也不得不取消，这次假期真是糟透了。除了挣扎在感冒重症的折磨中，心里更多的还是挂念那个人。
　　正月十一，于萧昂回到北京已是午夜，偌大的车站竟然打不到出租车，冷冷的冬夜虽然周身很冷，心却异常燥热，这几年在北京的回忆，可谓并不美好，他一直不喜欢这个城市。
　　车子在黑夜中奔驰，于萧昂望着窗外凌晨的城市街道，脸陷落在黑暗中，凌晨的北京没有了白天的喧嚣，显得异常冷清空荡。
　　提着手提箱回到公寓的于萧昂站在门口刚要拿钥匙开门，门却开了。安明站在门口，身后橘色的灯光泄了一地，于萧昂看着他第一次没有露出他惯有的笑，而是一张严肃的脸，闪身进去。
　　“别惊讶。”安明一边淡定的帮他放行李一边说。“我一直在等你。”语气似乎寻常。于萧昂望着他的背影，压抑着胸中某种满溢到快要爆炸的情绪。安明倒是神色如常，于萧昂放假这些日子，可以说没有一天不在发呆愣神中度过，整个人都丢了魂。他满脑子里都是放假前一晚的画面。可现在，眼前这个罪魁祸首正一脸正人君子的无事样。于萧昂怒不可遏的冲过去揪住安明的衣领，一个猝不及防的趔趄，安明转过头看着他，清冷的视线渐渐升温。于萧昂狠狠的盯着他，眼中翻腾着复杂的愤怒，两人不相上下的体力，于萧昂没想到安明竟毫不抵抗，狠狠的按着对方像是报复、像是发泄、像是内心深处的某种寻找。灯光洒落安明清冷的鼻尖映出青俊的脸，浅棕色的眼眸深情而悲伤，“对不起···”他轻轻的说了三个字，一瞬间于萧昂想起了从前醉酒那夜安明那悲伤迷离的双眼，只不过此刻这双狭长的眼睛是如此清醒的望着他。于萧昂瞬间动摇的眼神，让安明彻底崩溃了理智的防线，他突然抬手搂过于萧昂按向自己怀里，用力的抱住他。安明身上的青草味瞬间灌满鼻息，陌生又熟悉，于萧昂仍不放弃的挣扎着，挣扎着，被拥抱着，渐渐的终于他累了，垂下手臂，轻轻的闭了下眼睛。想过一千种可能，从未想过两人的关系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两个人拥抱的姿势站着地上，久久未动。旁边橘色的灯光倾斜的撒落在地毯上，房间里流淌着一片静谧的暗语。
　　许久，一双微凉的手抚过于萧昂的脸，他看见安明幽深浓情的眼睛，原本清冷锐利的眼，此刻目光如炬。蓦地气息覆上，感觉被吞没，清冷淡淡的青草味扑入鼻息，安明带着轻微试探和颤抖的吻，让于萧昂懵了，没有办法拒绝，我尊敬这个人，我崇拜这个人，我，喜欢这个人···心底的防线不知何时已一根一根的全然崩裂开来。被安明清冷的唇吻住的于萧昂整个人仿佛被击中一般，僵在那。他的整个世界已然翻卷。
　　安明抬起头，一种灼热又格外认真的神色，“于萧昂，有些话，我这辈子只想说给你听，你听了，最好记住了。”他拥住于萧昂的手臂温柔中渐渐用力，“gay什么的和我没关系，我只喜欢你，于萧昂，就只是你！”生性寡情的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一个人陷落了他的整个世界。
　　他动情的看着他的眼，已经多久没有说过这么难为情的话了，那些温柔往事遥远的像前世的回忆。透过安明大海般深沉的眼眸，于萧昂不习惯接受他的这种目光，难为情的侧过头闭了下眼睛，原本模糊的心绪此时在心中渐渐清晰。
　　窗外灰蓝的天幕不知何时已经已经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远处桌边的传真机闪烁着星点的光亮。
　　初春的北京，总有一丝凄凉，但现在却不觉得冷，春天就快到了。
　　两个人躺在床上，一只清白的手覆上另一只手。于萧昂激越的心，无法平复，感受着安明手掌的温度，原来是这种感觉，被隐藏被压抑的情绪，此刻终于找到了答案。
　　平日里冷酷的安明，很难想象他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全世界都不会知道，只有于萧昂看到了，他的眼泪，还有他全部的温柔。

　　人生百态，潮起潮落，
　　有的人白头如新，
　　有的人倾盖如故。
　　而有的人，他的存在就能惊醒你所有的感觉。

　　他温和的惊世一瞥，惊醒了他全部的深情。

　　二日
　　睁开眼，早晨的阳光透进窗子照在床上，于萧昂困倦的揉了揉眼睛，因为昨晚精神上受了太大刺激，他一夜几乎都没怎么睡好。
　　看着身边安明的睡脸，即便睡着也如此清峻却被忧伤渗透。于萧昂不禁伸手过去抚上他微皱的眉头。这时，安明突然张开了眼睛，渐渐回复焦距的双眼温柔的看着他，他半直身，缓缓伸手过去撑在于萧昂枕侧，目光温热的挨近他的脸，距离近的足以闻到对方的气息。阳光从安明的肩膀倾泻下来，金色的光线漫入他清冷的眼底，化成一片温澜，于萧昂怔怔看着眼前人，呼吸顿然少了一拍。
　　“睡的好吗？萧昂。”安明清冷的声线，未等到回答，他突然低下头在于萧昂的额上轻吻一下，迅速起身下床穿衣去了。
　　“嗯···唔···”于萧昂整个僵在那，要不是这一吻，他恐怕只会觉得昨晚的一切是场梦。
　　他刚才叫他‘萧昂’，而不是‘于萧昂’，反应慢半拍的于萧昂想到这耳朵红了。
　　阳光流泻整个房间，充满了温绵的味道。于萧昂发懵的坐在床上，默默的穿衣服，看着安明光着脚起身的背影，无法平静，他的心里仿佛开满了无数细小的铁花，在瞬间疯涨、绽放，带着金属淬火的灼烫，烫的他阵阵心悸。

　　绘影文化
　　安明像往常一样，穿着件宽松卫衣就匆匆上班，走过公司办公区时少有的和同事们打着招呼，点头之间，散发着不同往日的清冷气息，同事们震惊的看着安明走进办公室的背影。原本永远冬天一样神情的安总监，今天竟变得春风和煦，明明哪都没变，可就是说不上来哪不一样了。
　　公司里，他和于萧昂的相处模式还似从前。安明的工作节凑依旧繁忙，原本也不在一个工作组的两人，平时在公司里见面的机会也不多。有时候除了开会，几乎碰不上面。只有在午休的时候，安明才有机会向于萧昂工位望上一眼。
　　工作节奏还是一如既往的忙，最近一周晚上又常常加班。像从前一样和于萧昂一起回公寓都成了一种奢望。

　　“安总监最近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早上居然对我笑着打招呼！”行政部的小张兴奋地说。
　　“是啊，以前总觉得他冷冰冰的，现在突然变得好亲近。”小李附和道。
　　“上次团建唱歌时候，我就发现他其实还挺帅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不清楚，那张脸要是交不到女朋友，只能因为他的个性。”
　　刚好路过到茶水间泡咖啡的于萧昂，听到这拿着杯子的手不禁握紧了，那个笑容，那个别人眼中的"奇迹"，昨晚还对着他绽放过。
　　远远的瞥见安明停在力生工位旁，于萧昂不自然的移开视线。这个不得了的男人倒是镇静自若的和力生交代着，“这次的主要颜色审定就是这个，按照色设定做就好。”
　　“萧昂。”就在于萧昂快步经过时，安明侧过身，清冷的眼精准的锁定于萧昂的身影，“下班，等我一下。”公事公办的口吻下藏着只有他能听懂的温柔。
　　“嗯，知道了。”于萧昂低着头快步走开，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几不可闻的低笑。
　　“你干嘛呢？在那晃来晃去，大白天脸这么红，发春啊。”韦童走过来敲了敲于萧昂的桌子，于萧昂吓了一跳忙回过神，“韦哥，你刚要的文件我这就发给你。”于萧昂一紧张吞吞吐吐。
　　韦童撇撇嘴，眼神似有深意的望着远处的安明。
　　下班时分，两人默契地错开时间离开公司。
　　地铁站里，列车裹挟着冷风呼啸而过，于萧昂走在前面，能感觉到安明的目光如影随形。人潮涌动，两人的距离被人群挤的越来越远，于萧昂着急的向后看去，只见安明正看着他。他侧身穿过人群，几步跨到于萧昂身后。疾驰的列车缓缓减速，暗色的车窗晃过两人交叠的影子，风吹过的瞬间，于萧昂余光看到安明清冷的鼻尖，他像是确认于萧昂位置似的微微侧过头。
　　摇晃的地铁上，于萧昂依旧穿着那件袖口磨出毛边的外套，手抓着吊环，微微发汗。看着车窗外依旧是平常的下班光景，他却忽然觉得，北京灰蒙蒙的冬天也没那么讨厌了。
　　晚高峰的车厢里人潮拥挤，于萧昂被挤得几乎站不稳，被安明一手拉了过去差点撞到安明怀里。瞬间耳尖充血，于萧昂尴尬的抬眼，撞上安明神色如常的脸，清冷的看着他，笑意却越来越浓的染上双眸。
　　车窗外，夜色渐浓，路灯的光晕在飞驰中明灭闪烁，晃过一阵阵斑驳的光影。忽然，一副巨屏的旅行广告闯入视野——漫山遍野的樱花，碧空如洗。于萧昂才恍然意识，春天就要到了。
　　刚刚推开房门，甚至连门都没有关好。安明扔下电脑，一把将于萧昂拽进怀里。瞬间绷直脊背，满脸通红，于萧昂紧张到木然，口上说着“别这样···”推开安明去关门。换了鞋，走进来却被已经脱下外衣的安明从身后再次抱住，低头埋进于萧昂的后颈，“你不想我吗？”清冷的鼻尖划过他的耳边，于萧昂瞬间感觉触电般酥麻，压抑着乱套的呼吸，他早已无法平静。在公司就难以抑制的紧张心悸，而现在，不只是脸，全身都在发热。于萧昂不敢面对只能逃避，有些鄙视这样的自己，感到可耻。安明站直的身体似乎僵了僵，抬手抚过于萧昂的脸，让他好好的看着自己，看到安明眼神里明晃晃的深情、灼灼目光，于萧昂整个脸红的像水煮螃蟹。“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于萧昂一时间羞愤难当，头无力的砸在安明肩上，“我想你了。”安明认真的语气让于萧昂原本高热的心仿佛爆炸了，青草般的气息氤氲环绕，却让这团火越来越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