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8续--21（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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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心柳一怔，握着弓的手指松开又合拢。她的指尖泛白，眼睛渐渐染上一抹腥红。苏行露一甩袖摆已然飞身而上，只可惜还未落在台上，忽听一声大吼，吼声惊天震地，充满痛苦，竟然将台下功力不足者耳膜生生震出血来。伴着吼声，苏行竹骤然飞起，双手之间已然形成一把长剑，莹莹有光，再看苏行竹，已是面色通红，眼瞳成线，显然入了魔兆。苏行竹毫不思考，长剑当头劈下，形成以他为中心的一个圆孤，仿佛空气都如尖冰利铁一般冷硬，直直将苏行露震了出去，委地难起。这一片混乱仅在一瞬之间，仇心柳惊讶之间只见空气如柱，像海墙一般向她袭来，未及反应，便被江云扑倒在地。她感受到江云温暖的体温，睁眼与江云凝视，发现这个木头的眼底，竟然是那么温柔。江云唇张了张，话未出口却是一口鲜血。
仇心柳心里一震，怔怔看她，浑然不知自己眼角淌下一滴泪。
“阿弥陀佛。”
在这一片绝望杀戮之中，只听一声宏亮佛号。无执做了起手示，道，“苦海无边，施主，回头是岸。是施主的，总是的，不是施主的，何故惘求。”
语落竟与身后众僧一同落于台上，以苏行竹为中心围成一圈，盘腿坐下念起佛经。说也奇怪，这声音竟与苏行竹不断发出的撕吼合谐一体，台下众人神念俱回，不由侧耳倾听。
若湖一惊，她与江瑕因内力深厚，又离比武台较远，只稍稍受了轻伤。她跑到心柳身边，仔细观察一番，神色凝重。她心道，这是火狐族的力量所伤。苏行竹，竟是火狐族人。
那峨嵋道姑正抬起拂尘，要送那被众僧竭尽全力困住的苏行竹最后一场。苏行竹此时因降魔佛语不能动弹，然而众僧端坐，虽然面上都是一片安详神态，脸色却是愈加苍白。这样久之，不知道哪一方必将油尽灯枯。若湖阻止了她，跳上论剑台，竟就站在被困住不能动的苏行竹身旁。轻声道，“莫要着急。我有办法。”
江瑕一惊，“若湖你……？”
“若湖无事，公子。”
若湖似乎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江瑕忽然开始心慌。华紫音皱眉，总觉得事情不对，不由忧心道，“不论如何，姑娘定要小心。……”她转头看了看江瑕，看到那人眼里毫不掩饰的担忧，心里不知滋味，“否则江公子不知如何是好了。”
两人都没有听到华紫音柔柔的话语。或许是听到了也没有在意。江瑕看着若湖眼珠不曾闪动，若湖也没有回头。她想到了关于心柳的那个梦。她不能找到幸福，心柳能幸福吧。她知道，苏行竹是心柳记忆的关键。她闭上眼，只见一团绚丽光彩，她以血为媒介，开启了火孤限界。
“听我的，过来。”她轻声道，“心柳。”仇心柳仿佛被牵引，进入了苏行竹的精神世界。
“若湖……”江瑕低低的呢喃，被风一吹就散了。
19
好黑。好冷。
仇心柳一个人在漆黑的世界里行走，她一直不断的走着，没有尽头，没有光芒，没有来时路，也没有去时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坚持走下去，她只是一直在走。她想到了好多事情，一些片断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曾经她通过这种奇怪的方式进入不同的世界，这本该是一种她熟悉的咒法。究竟，她忘记了什么？和同伴一起相处的岁月，还是……她的爱人
她终于走到了尽头。那里竟然是月光瀑布，一只火红色的狐狸在瀑布旁梳理它光滑的皮毛。狐狸看到她，竟然口出人言，声音忧伤。
“我伤到你了，是吗？”
狐狸四脚着地，灵巧的爬过来，眼底潮湿。
“不论如何，我永远不会后悔在赤血巨木遇到你。”
仇心柳在江云的怀里睁开眼。若湖躺在江瑕的怀里，虚弱的微笑。江瑕红着眼角，毫不松懈的给她输送内力，护住心脉。华紫音站在一边，用手捂着嘴都掩不住哽咽的哭声。
若湖缓缓对站立在心柳面前的苏行竹道，“……你何苦用火狐幻法，改变心柳的记忆。”仇心柳听得此言，又联想到在苏行竹精神世界所见一切，不由被她坚定的语气所惑。她看向苏行竹，未开口已有一丝血丝流下唇缘。苏行竹缓缓一笑，似是释然，似是心痛，竟不否认，轻轻点了点头。他道，“心柳，原来，我也伤了你。”他本想让离开江云的心柳幸福，结果兜兜转转，竟白走了一个圆。他冰凉的手指抹去仇心柳唇边的鲜血，道，“我千岁之龄，去赤血巨木寻找一味药材，碰巧遇见了你去寻窍脂的血。你那么鲜活，一下子就吸引了我。修炼的岁月太漫长无聊，我便忍不住一直关注你，那一日你被你父亲——我救了你，然后终于生了别的心思。”他轻轻一笑，吻在仇心柳额头，仇心柳浑身一颤，这个吻那么冷，像是告别，“至于其他的，很多都是骗你的——为了补偿，我把记忆全部还给你，一切由你自己选择。”
“不！”
苏行露忽然惊叫，苏行竹站起来，摆摆手，“莫要如此，行露。千年的日子太漫长，于我已经足够。”
行竹从口中吐出一团晶莹之气，渐渐竟然凝聚成内丹，从仇心柳未及反应的口中落下。苏行露泪流满面，重复道，“不。”语毕竟然也吐出内丹，力求保住苏行竹一命。白光过后，地面上只留下两只火红色的狐狸。过往的一切在她的脑海中闪过，一瞬间涌入脑中的记忆好象凌乱，却更像是就在眼前。她只觉酸涩难言，不知滋味。
面前的两只狐狸，其中一只便是她在苏行竹精神世界里看到的那只，这时候，它们重回最初，初俱灵识，向仇心柳甩甩尾巴，便向远方奔去。新的轮回又将重新开始。
苏行竹逆天而行，本是火身，在寒冰之中用千年修为为她续命，道行几近全毁，忍受寒冰侵身之苦不止一日。这回又被江云剑气所激，心中贪嗔痴一同释放，几近入魔。
一切重新轮回，道是天意。
两只狐狸跑远，无执大师站起来，踉跄了一下，可见功力损耗之多。弟子扶着他一直走到江瑕和若湖身旁，江瑕已经流下泪来，若湖气息越加微弱，众人皆是着急伤痛。心柳更甚，她想起过往大家一起的时光，只觉痛如刀割。无执微微一笑，抚开弟子搀扶的手，缓声道，“江少侠，且让老衲一试。”
语毕已再次盘坐于地上，双手按在若湖肩上，一盏茶功夫，只见若湖头顶冒出白烟，脸色渐渐红润。无执撤下手来，江瑕喜的一把将若湖抱在怀里，“……若湖！”太过惊喜，反而心中太多话语都说不出来，无论是再也不负，还是永远相守，到最后竟只憋出两字。
这时忽听一僧惊道，“方丈圆寂了！”
江瑕一惊，与众人齐齐看去，无执面如枯槁，微笑已经僵硬，原是油尽灯枯。
“阿弥陀佛。”
愿以此生，庄严佛土。舍身度人，大慈大悲。
20
论剑台一役，各大势力大损，少林寺之名和江云之名名传天下。竹露宫不复存在，成了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代代添油加醋的讲下去，以供谈笑。仇心柳亦从江湖中消失，像她出现的一样神秘。有人说她死在论剑台之役，有人说她隐世山野，也有人说她竟成了雪山巅的女侠，专爱为人打抱不平，众说纷纭，仇心柳这个娇俏的女子，终成了一个传奇。惟一不变的说法，就是她是一个喜欢着鹅黄衫，背着一把弓的独行女子。
那一日，仇心柳见行竹化狐，若湖得救，无执坐化，一时心底空茫澄净，竟似有放下之意。上一个轮回，她为江云断尽温热的肝肠，不曾后悔。然而她不再知道，背负着这么多过去，上一代的仇恨，这一代的亏欠，她纵使爱他，在上一世死的时候，也已经燃成灰烬。更何况，她一直是有罪之人，上一世仇皇殿之女，手下冤魂无数，这一世又染尽鲜血，是该偿还的时候了。上一世死的时候，她只愿江云幸福，如今，他仍会找到属于他的。
“你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仇心柳一笑，“原来我不懂，云，我想用各种方法占据你的心，结果死时才明白，一个人的心，从来不是夺的过来的。无论是对你好，还是故意任性。”她笑的眉眼都生动起来，“更何况，我父母和我，上一世和这一世，都欠了你这么多。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幸福。”她看向华紫音音，以为泪水会流下来，却没有湿眼眶。或许是真的放下，不再强求的道理。“如果，”她垂下眼睛，“如果十年后，云，你仍然这样选择，便到铁栈山来找我吧。”
这一世从那里开始，也将这样结束。
21、后来
时日飞棱，仇心柳背着一把弓，走遍了山河大川。如果累了，就回到铁栈山，在一片白雪皑皑中找到宁静。那一日开春她回到铁栈山废弃的竹露宫，见到两只美丽的火狐窜入墙外，又窜下山去。它们早已忘却前尘，重新修炼。前尘往事，也如水一般，或许曾经有过不甘，然而不是最完整的，最清楚的，她再也不会强行攥住手心。
第二天清晓，她推开窗，梅花的芬芳似乎浸在鼻端。她看见一人，背剑立在寒梅边，微微仰头，无比专注的注视着她。
岁月静好，一世无忧。她终于得到了上一世一直想要的，这一世终于甘愿属于她。
如此完整，如此真实。
江云的眼睛里有笑意。
只求一见，从此，终得日日相见。
可愿举案齐眉，与我白头到老。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8续--21（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