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秋意浓》百里默

5、伍

　　晚秋给温瑞安打电话的时候，是他的助理接的，小声地说他正在开会，然后就挂了电话。她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很忙的，只是她心里容不得有什么事情不清不楚地占据着，她不喜欢这样混沌的情况。

　　没想到一分钟后，电话又响了起来，她以为是书店里有什么事情，一接就听出了是他的声音，他问：什么事？没有称呼，没有寒暄，没有开头语，这样劈头盖脸的语气，顾晚秋却觉得是很自然的事情，好像两人已经认识很久一样，她对他的声音很敏感，一听就听了出来，她也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于是说道：温先生，我要和你谈谈。

　　温瑞安大抵是料到她会这样做，直接说：你在家里等着，我两个小时以后过来接你。顾晚秋应了一声，两个人也没有更多的话题，她便先挂了电话。

　　而温瑞安的助理陈林却是一脸不解，平时温瑞安的手机很少有私人打电话过来，就算打来了他也只是让他回绝掉，今天他照常做了，他却拿过手机一看通话记录，暂停了会议走出去回电话。
　　这对于嘉恒的高层来说，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温瑞安开会的时候从来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也不许在场的人接电话，今天这样，所有的人面面相觑，连陈林也觉得一头雾水，他听得出电话里是一位女士，说话客气有礼，听起来和他老板应该没什么亲密的关系才对，没想到老板来这一出。

　　顾晚秋没换什么正式的衣服，也觉得没这个必要，她穿的很简单，上身浅青色的衬衫搭一件黑色针织开衫，下身一条牛仔裤，温瑞安到之前五分钟给她打了电话，她接到电话之后便下楼等着，顾晚秋不是什么端架子的人，必要的礼节她还是懂的。

　　上了车之后顾晚秋也没问温瑞安要带她去哪里，初秋的天气，温瑞安稍稍开了点窗然后转头问晚秋冷不冷，晚秋摇摇头，两个人一路都没有说话，晚秋没什么要问温瑞安的，除了等一下要谈的那件大事，温瑞安却是有一点点的紧张，是的，紧张，这么多年来，他在商场上一路过关斩将，也遇到过很多强劲的对手，但从来都没有紧张过，他不在乎得失，因为他做的每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考虑到一切后果从不容许有丝毫闪失。

　　但是在顾晚秋这件事上，他后来想想，自己是冒失了，他清楚顾晚秋的性子，她倔强得很，若是她不同意他的决定，那他无论如何是没有办法的，在生意场上，他可以用任何手段，但是对顾晚秋，用手段只会让事情糟糕得没办法挽回。

　　他和老爷子说这件事的时候，态度很强硬，他知道老爷子是没办法强迫顾晚秋的，他只是要他知道自己的态度而已，对于这件事，只有他亲自跟顾晚秋说。他也知道，老爷子跟顾晚秋说了之后，顾晚秋是一定会来找他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知道自己商场上决定的成败，但这一个，他不知道。

　　到了之后，顾晚秋先下车在门口等着，温瑞安停好车之后便走过去。顾晚秋跟在他后面，她不习惯和别人并排走。温瑞安带她来的是一处会所，环境很清幽古朴，没有那么多的烟酒气，最后两人进了一个包间，温瑞安点了几个小茶点，服务员上完茶点之后就离开了。

　　两个人沉默了五分钟，顾晚秋喝了一口茶之后先开了口：温先生，你和我外公说的那件事，我知道了。关于你要帮他对付赵家，我个人没有任何想法。关于你想和我结婚这件事，顾晚秋顿了顿，我应该没有理解错，温先生说的是结婚这个意思吧？

　　是。温瑞安答的很快。

　　那么，顾晚秋接着说，为什么？

　　温瑞安喝了口茶，然后看着顾晚秋说：因为我觉得顾小姐，是要和我一起走下去的人。

　　顾晚秋突然觉得内心有一阵突如其来的喜悦，不是因为温瑞安的这番话，而是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温瑞安和她，是一国的，这样的认知对于顾晚秋来说，很罕见。这么多年，除了顾晚秋的养父母，还没有别的什么人能让她形成这样的认知。她找到了一种熟悉的信任感，她相信他。

　　有短暂的沉默之后，顾晚秋开口了：那么，可以说是爱吗？这种爱，又从何而来？

　　温瑞安没想到顾晚秋会这样直接，但是对于她这样的直接，他内心是欢喜的，她能够直接，是因为她想确定他对她的想法，说明她心里并不排斥。于是他慢慢说道：

　　第一次是在医院里见到你，我觉得你太瘦了。抱着你的时候，我有点心疼。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你的出现感到很意外，在此之前我已经听说了你的事情，我对你没有同情，你不同于其他女人，你不需要依附任何人，当然我也没有那种要征服你的想法，我欣赏你，但是下楼见到你的时候，我又觉得你一个人的身影，太过孤独，你一下子就在我心里扎了根，我想和你一起度过余下的生命，我想保护你，即使你也许并不需要。而保护你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你嫁给我。我知道婚姻并不是那样的草率，但是这样草率，只是因为我不想错过你。

　　你问这是不是爱，那么我说，我不愿意让你自己一个人。

　　他不疾不徐的口气仿佛在讲一个故事，顾晚秋不是没有震动的，她虽然知道这个男人值得托付，但是听他讲出这样的话，没有掩饰，没有辩解，她觉得，两个人一起生活，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也许我们有的时候真的不能去计较时间，也许你等了十年也没有等到那个心里的人，又也许你只花了一秒就认定了未来的几十年，爱不爱不是时间可以判断的。爱是个抽象的名词，抽象得有些遥远了，不那么真实，但是有一个人说，他不愿意让你一个人，那么，这难道不是比爱更珍贵的承诺么？

　　杯子里的茶有点凉了，温瑞安帮她换了一杯，她就坐在那里，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开口：

　　我也应该告诉温先生我的想法，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刚才你跟我说的那一番话，我知道这是你真实的想法。有时候选择去相信，是一种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我相信你，对于你想和我结婚，我同意，但是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喜欢上你。这一点我并不想瞒你。但是我既然把自己托付给了你，我知道我们是要一直走下去的。虽然未来的事情我无法预料，我也并不能够确定自己是不是一直这么笃定，但是目前，我愿意相信这样一种未来。

　　说完她朝温瑞安一笑，不再是那种礼节性的笑，发自内心的一笑，以后，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温瑞安听了她的话，只觉得有些激动，他知道之前自己的决定很唐突，也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但是顾晚秋的回答却让他有那种得之不易的想法，他知道时间太过短暂，顾晚秋对他还没有感情是很正常的，但是她愿意嫁给自己，看到她的笑容，他有点晃神，这个朝他笑的女子，是他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