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三暮四》红檀子

9、第九章

　　开学两个月左右，我还是撞见阿林，她正跟朝和走在一起，两人有讲有笑，快乐无边，甜蜜得让我大叹人生真是跌宕起伏，上一刻我还哄着阿林让她放宽心跟朝和过日子，下一刻她就真的跟朝和过日子。充满朝气，浑身散发着阳光气质的朝和也是我第二次见到的。如此算来，有很多事儿其实真的只有我自己一人不晓得其中的真假，这时的阳光不是我寻的阳光，那时的冰寒也不是那时的冰寒，全然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阿林跟朝和一起似乎没有不适的地方，正所谓春光满面，反而关心我，她拉着朝和走到我跟前问我说般白，这段时间你憔悴很多，是忙着弄毕业设计还有论文吗？我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最终吱唔几声便带过话题。整个短暂的过程，朝和正眼都没瞧过我，这刻我就懂得我们没以后了，都去他妈的兄弟吧！
　　我恨透了……懦弱的自己！……却无力改变事实了……
　　看着这对新近的恋人，我始终想起了九月落叶的季节，总是感慨得不知所措。
　　之后的日子我一直过得平淡，虽然身边没有了暮汀朝和这两人的相伴相谈，但总有补缺遗憾的另外的兄弟相陪，大姨子和小六。我记得当时小六粘上我时说的话便是般白，再陪你几个月我们这几个朋友就得分别，我本来想去广州发展的，但家人已经在南京找了份不错的差事，所以为了再跟你多亲近亲近，这段时间就多扰你了。小六还是没怎么变，他依旧诚挚认真懂事，而这快四年的相处，也正因为他的懂事而让我一直看不透这少年，清澈如水，却深陷不得。这么计较来计较去，真真值得交心的只剩下大姨子，可惜，我的心早在多年前便丢了，即使到今天这般落魄孤独的地步，也是我自找苦头。
　　谁叫我……真他妈的小白呢！
　　小六吃完饭抬起脸蛋儿向我露出雪白的牙齿，对我笑说般白，你知不知道你的小绰号是哪里来的？我摇头，但目光中留意到一旁啃着青菜的大姨子身子一震，手抖得厉害，我还疑惑着的时候小六笑得更灿烂，他说当时我们几个聚一起喝酒，你也晓得大姨子这人比你还不能喝，才没几杯，他醉着大喊阿纸阿纸，小白小白，阿纸喜欢小白。而小白就这样被暮汀开玩笑的拿来跟你玩儿了，呵呵。小六说完，笑得乐乎，而大姨子早就投降哭喊着那是喝醉了那是喝醉了。我大方的摸着大姨子的脑门温和一笑的说那不过是喝醉的事儿。果然，大姨子一听整个人又精神抖擞了起来，我甚至觉得他吃的那棵青菜都是美滋滋的。
　　大姨子吃完饭后有事先回去了，餐桌旁就剩下我和小六。小六多点了瓶热酒，瞧那份量，大概没预上我。我无聊的坐着，手里玩着手机，眼睛却瞧着窗外死命的瞧，却没能把什么东西瞧入眼里。
　　小六喝了半瓶热酒，脸通红一片，他向我说般白，我没能喝醉，我真想醉一醉，讨厌呐！
　　小六讨厌什么？我听了听，觉得小六有时太孩子气了，但这样的他蒙混了智慧，莫大的猜测，最终只能让我放弃。我抢过他手中半瓶的热酒，也不喝，倒是摆出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平淡说求醉一时之醉，没多大用处，还不如实实在在求一真实。小六浅浅一笑，便也带过话题。我立时明了，也随之光阴错过，用一句话点过苍天路，茫茫人海，彼一时的拥有，那再好不过了罢。
　　时间是眨眼的事，我指头还没完全伸展去数那已过的光阴岁月，我的脚趾一曲，十二月便到来了。大四的我们都在忙碌着搬家，我向小六借了些钱便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通过快递寄回家去，只余一小袋凌散的东西。直到离校的最后一天，我才将钱还给小六，却没料到小六跟我说般白，这么久，识得你是我的幸却是你的不幸，我也明白，在你心上，兄弟朋友比什么都重要，可一旦越界，你情愿放手也不愿伤害某一方，这样的你，要到何时才能不再孤单？小六的手摸上我的脸，他的澄澈是如今我眼里的浑浊，我没阻止他，只是安静的将小六看在眼里，一刻不停地在脑海模拟他的模样，直到所有痕迹都无法擦除为止。
　　最后小六还是没有要回我还他的钱，我看着已经消失在校门外的消瘦的身影，手里的钱无力的塞回到衣袋里，随着往后的日子，这笔钱我都没用过，虽然几百块对我们以后的生活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它存在的意义是我一直都深深谨记的事儿。清澈无澜的模样，比水还要明净的清秀稚粉，那便是我的兄弟小六。
　　我回到宿舍刚拿起东西想要走人的时候，许久不见的小习找了过来，她一扫少女的青涩甜美，被岁月留下了女人的温婉与柔和的成熟，她手里捧着一盒精致包装的小礼物递到我跟前，还是很可爱的说般白师兄，祝你有番前途似锦的未来。我接过她的小礼物扮演着大哥哥模样慈和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承你贵言，我也祝你一生幸福。
　　之后，我便在大姨子的送行下搭上了回家的火车。学生时代最后一次的归途，我的记忆便由此重新铺开，独孤的旅程，谁也不能陪谁走到人生的最终站。
　　再次回家，爸妈都揽过我的肩，那几乎让我热泪盈眶的温暖，我却要平静的对待。男人的泪不能轻易流，即使是一生难得可贵的感动，我都要压制住，要平和的对爸妈说我回来了，这次是真的回来了。爸妈互相相拥，老妈红着眼儿说儿子真的长大了，也懂事了很多。老爸也说是吧，真的毕业了小白就是真正持家守业的男人了。
　　我跟爸妈吃完晚饭便去洗了澡，花洒条条柱柱的细水落在身上，冲洗我的所有晦气，心头随之一松，一直压抑的沉重如今随着水流一起消逝。
　　一月末，我在天河区找了份实习工，这是跨国大企业，以电子产品为主，我的工作是设计最新的产品并利用网络将之引领到市场上。我很满意这份工作，虽然处于实习期，工资不算多，但我要是被录用这公司工作，那我便不愁以后的生活了。家人也替我高兴，还连夜呼朋唤友到家里吃上一顿饭，听着人人道贺的声音，我也只得很谦虚的说谢谢谢谢。
　　谢什么呢？谢谢他们吃了一顿饭说了句虚伪的话吗？待他们离去后，我就忍不住一笑一叹了。
　　老妈有句话形容我可形容得真切，她说小白脸儿够软，可心底却硬得像金刚石那样，让人瞧见就不舒服。有时候，中肯的回答才是最好的回答，我以前努力掩饰我的内在，为的是什么？那还能为谁了？我就想，朝三暮四的人生，其实是个注定好的结局，年少轻狂，还敢有一丝念头想一并得到朝和暮汀两人，而恰恰违反，我什么也捞不到还赔了自己的心。
　　人可以蠢笨，却独独不能愚昧。
　　而我，就是愚昧了这么多年，失去的青春年华，我还可以用什么挽回消逝的锦绣？
　　般白若心，心中却朝三暮四，愚昧到不行，蠢笨亦早让我漫漫走失这路上。上帝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有灵魂上的自我，这么说来，我可以捅上帝一刀的愿望都是Luxury。而这么着便是新的一年，2012，人人都说世界末日。如果是，那我们可以死在一起，如果不是那就算了，竟然活着，总有我该走的路，即使往后的一生里再也不敢朝三暮四了我也得活着，活着可以再次相聚的那天。
　　那时，我们是兄弟。以后，也是不变的朋友。
　　我站在自家房间的窗前，遥想当年，初次见到他的时候，那片天，都为他染上青色的美丽，就像六月初开的青荷，摇摇曳曳，胜过天上的神仙。
　　“别人打到你脸上了你不还手可丢男人的脸！”
　　“可是打架不好！”
　　“嘁——毛孩儿就是这样！要真怕就快回家，别碍手碍脚！”
　　“好吧……我替你打架，但你以后再也不可以打架了！”
　　“啊？”
　　少年时的他，一直缠着绷带，身上的伤口一天比一天多，那时我也是小孩子，见不得流血伤残事件，便替他承受往后的暴力惨案的伤害，每一次可以给我包扎伤口，到以后漠视冷待，直到另一个绝美的少年的出现，我才恍然，过了度，便得不到我理想的地步。
　　暮汀曾经说，小白没有了爱，即使有早也丢去了，不然，你我之间早该有个结局了，又何必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换来的也是彼此的空等……
　　我一直认为暮汀看事看得太准了，尖锐锋利的爪牙，永远都是他最强大的保护色。但我真该晓得，他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一直一直的相陪，即使在分别的最后那天，他都陪伴在我身边，说着话儿，便带着我枯萎的心再次遨游这世间的美好。
　　暮汀，朝和比不过你的好，可偏偏比不上，我才难以割断那丝薄弱的妄念。倒是情愿放弃也要保留最后的残念，其实，是你太过懂我了，暮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