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长安》苏维亚

6、(五)梦断长安

　　战乱又一次开始了。姐姐收的义子，如今官居三镇节度使的安禄山起兵造反，很快占领了长安。长安再度陷入混乱。
　　玄宗携贵妃出逃，我暗中跟随他们。
　　到了马嵬坡，玄宗手下的侍卫不知是谁先嚷起来：都是因为那个妖女，才害我们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玄宗惊恐地环顾四周，一个侍卫走上前来，单膝跪地道：昔夏桀宠妹喜而身死，商纣溺妲己而亡国，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褒姒一笑，至于孤立无援；前朝往事，不可不引以为鉴。恳请皇上除妖孽以明天下，驱祸害而整王朝！
　　众人响应，玄宗束手无策，看着陨骞泪如雨下。陨骞淡淡地笑了笑，缓缓解下束腰白绫，向树上轻轻一抛，挂住树枝，再结成一个绳圈。她双手举起白绫，向自己颈上套去。
　　不要！我从藏身处跑出，上前抱住陨骞。
　　她看着我，忽然笑了，说，水漪，不要这么傻。然后我看见她口中的鲜血喷涌而出。
　　姐姐，为什么？我歇斯底里地大喊。陨骞嘴角现出一丝笑纹，她说，水漪，答应我，你要勇敢地活下去。说完，她含笑倒在我怀中。
　　你叫水漪？玄宗惊异地看着我。
　　我放下陨骞，站起身来。
　　你一直说好像以前见过我，没错，那是在你前世的时候，在你还是一个平民的时候。那时候，你为了和我在一起，宁愿舍弃生命。
　　玄宗看着我：原来是你弹给我听的霓裳羽衣曲。
　　你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水漪，和我一起离开吧，回繁樱国去，回樱花树林去。
　　我笑，惨烈而绝望的笑，将我的心撕成了一片一片的裂帛。我问他，潮海，你不觉得已经太迟了吗？曾经，我以为你是一个为了爱可以不惜一切的男子，以为你会一辈子待你爱的人好。你知道吗，李白曾想带我走，离开这浮华的宫廷生活，过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他初遇我的那一世就是隋朝的开国皇帝杨坚，他等了我几生几世，只为承诺给我的爱。可我，以为你会像爱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我的姐姐，那么我宁愿放弃自己的生活，来观望她的幸福。今天，你为了一个已是穷途末路的皇位，亲眼见她死在你面前而毫不心痛，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要带我走，给我幸福？
　　那你会杀了我吗？李隆基看着我轻声问道。
　　不用我杀你，大唐的气数已尽，等大唐的基业，大唐的子民，连同大唐的江山都毁在你自己手上，我看你怎么向你地下的列祖列宗交代！我狂笑着绝尘而去，留下无望的玄宗和他不知所措的侍卫们。

　　在凡世的尽头，我见到了月朗，繁樱国的统治者。
　　你又没能救成陨骞？她看着我笑，笑容残忍而冷峻。
　　我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水漪，其实妹喜，妲己，褒姒，杨玉环，都纠葛着陨骞的生生世世，她的出现就是为了颠覆一个朝代。
　　水漪，你知道你为什么找不出驭水珠吗，尽管你能时刻感觉到它的存在？那是因为它是你的灵魂所在呀！它确实可以把陨骞救出千世情劫，只不过你的灵魂也将就此万劫不复！
　　她冷笑着消散在我面前。

　　我站在凡世和神界的交界处，最后看一次埋葬了我青春年华的芜城，也回望一眼留给我痛楚回忆的长安，然后决然向雪山走去。
　　我坐在樱花树林里最大的一棵树下，这是我初识潮海的地方。我用灵力凝成二十六根莹白的琴弦，开始弹奏起记忆深处的那支曲调，一遍又一遍，直到耗尽灵力，俯倒在地上。
　　樱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落下来。
　　在身形即将消散的一刹，我看见苍穹上陨骞的面容。
　　我闭上了眼睛。我想，我终于可以无憾地，微笑着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