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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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溪地是法属岛，当地人多熟悉法文，却不讲英文。我们四人只有孙启佑会讲法语，母亲交代我不可单独行动，我确实在见不得孙启佑这个人，每每称病闭门不出。
一日傍晚，我实在憋得无聊，偷偷溜去度假村的酒吧。
池畔酒吧暖光浮动，乐曲欢快，人们载歌载舞，我看见舞池中央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白衫白裤，如仙人下凡。
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他，我冲他招手，大声叫他：“杰安!”
杰安转过头，一眼就看见我，跌跌撞撞向我走来，我闻见他一身酒气，还来不及开口说话，便被他一把抱在怀里，“月亮，月亮，你终于回来了。”
我一把推开他，杰安踉跄着退后两步，狠狠的摔在地上。
他的酒醒了一半，歪着头看我，说：“原来是你。”
我冲过去抓着他的胳膊，问：“谁是月亮？究竟谁是月亮？”
他不说话，我急得哭了起来。
“诶，你别哭啊。”杰安着急起来，周围已经围过来不少人，有人用我听不懂的语言问他话，他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回答他们。
杰安艰难的站起来，又扶我起来，牵着我的手说：“这里太吵，换个地方说话。”
我任由他拉着，离开那团热闹的气氛，朝海边走去。
我止不住的哭，气自己这么没用，跟母亲一样是个爱哭鬼，如果换做秋姨，这样小的问题一定处理的大方得体。
“你还真是能哭。”杰安戳我的痛处。
我一听哭的更厉害，他只好拿袖子替我擦拭眼泪，又拍我的背，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哄我。
“你当我是小孩呢!”我抽搐着说。
“你在我眼里本来就是小孩。”杰安说。
“你告诉我，谁是月亮，我就不哭了。”
“你为什么想知道。”
“你先回答我，我就回答你。”
“我不想知道你的答案，”杰安说：“那我也不用回答你了。”
我扯着嗓子嚎起来，既然他笑我是小孩，那我就使小孩性子给他看。
“小祖宗！”杰安慌忙捂我的嘴，“你还嫌我不够丢人的么？”
“那你说是不说？”
“好好好，说说说。”
“说吧，月亮是谁？”
“是我的未婚妻。”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质疑道：“你有未婚妻？”
“当然有，有了十八年了。”
杰安看着我，拍拍我的头，笑着说，“十八年前，她跟我说，让我先去酒吧等她，然后就跟别的男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我目瞪口呆，不相信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事情。
“然后呢？”我问他。
“然后我每年这个时候都来这里等她，希望她回心转意。”
“你知道，她是跟谁走了么？”我问道。
“一个男人。”
“叫什么？”
“好像是叫，齐山。”
我眼前一黑，仿佛又陷入梦寐。
“小月亮，小月亮。”我听见父亲的呢喃。
“小月亮，我爱你，跟我走，跟我回家。”
“小月亮，等着我，等我来娶你。”
...
等我醒来的时候，眼前是杰安憔悴而焦急的脸。
“我怎么了？”我问他。
“我哪知道你怎么了。”杰安说，“突然就倒在地上了。”
“我想回家。”我说。
“你住哪个房间，我送你回去。”
我并不想回酒店的房间，我想回家，想见到秋姨，想躲在她怀里大哭一场。
但是，那都是奢望。
杰安扶我回到房间，我摆摆手让他回去。
“我看着你进去。”他说。
“不用了，谢谢你。”我推开门进去，轻轻关上了门。
路过花园的时候，我看见母亲依偎在孙启佑怀里，两个人手托红酒杯，随着轻柔音乐起舞。说不定18年前，父亲在这座岛上也曾经与那个叫“月亮”的女人有过这浪漫一幕，甚至有可能也是这栋别墅，也是这片花园。
第二天傍晚，趁母亲与孙启佑去海滩漫步，外婆也早早的睡下，我又溜去泳池畔的酒吧，杰安果然在那里。
“给我讲讲月亮的事情。”我说。
“你为什么想知道？”杰安抿着酒问我。
“因为我是你的女朋友。”
“你不过是个小孩。”他笑话我。
“我不是小孩！”
“告诉我你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真正原因。”
“我叫齐珊妮。”
“这我早就知道。”
“齐珊妮的意思是，齐山的女儿。”
这下轮到杰安震惊。
“而且据我所知，我的母亲并不叫月亮。”
杰安喝酒不语，我执着的盯着他看，最终他抬起头，说：“你在这里等我，我拿些东西给你看。”
“你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吧。”我同他开玩笑。
“齐珊妮，你同你父亲一般讨厌。”杰安喝下一大口酒，转身离开。
他并没有食言，没过多久，便捧来一只纸箱，我认出，是那晚在剧团看见过的那只。
“这里面是什么？”我问他。
“月亮写给我的信。”
“竟有这么多。”
“我俩自幼便相识。”
“我可否带回去看？”
“都给你好了。”
“你舍得？”
“我说过，这些，早就烙在我心里。”
我端着那只沉甸甸的纸箱，如同端着父亲生前最大的秘密，小心翼翼的回到房间，迫不及待的拿出一封看。
月亮的字体娟秀，那个年代的女子多练这类小楷字体，也并无什么特别，连母亲与秋姨，也都是这般字体，只不过，这个月亮的字体，比起她俩，却逊色不少。
“杰安：
见字如面。
前些天，母亲告诉我，父亲谋到一份新的工作，也要从这里搬走。我想起去年你家搬走的时候，因为慌乱，你甚至来不及与同学们一一道别，为避免重蹈你的覆辙，我已经开始道别的准备工作。
今天上学的时候，齐山哥哥问我，是不是真的要去别的城市，我怕他伤心，骗他说父亲还没有最终决定。
就他那么傻，换做是你，早看穿我在说谎。
他说，去年你走的时候，他都来不及送别，也失了你的联系方式，很是惋惜，因你不许我告诉他我们仍保持联系，我也只好陪着他唏嘘一番。
他又说，小月亮，如果你也走了，那可真就剩我一个人了。
那话说的伤感，听得我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杰安，不知你在异国可还习惯，课业可跟得上？与同学可处得来？
我一切都好，不要挂念。
请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月亮亲笔。”
我看那信的日期，竟是30年前，那一年父亲才14岁，没想到杰安同父亲还有那月亮，竟有这样长的缘分。
我忍不住拆开下一封，仍是30年前的日期。
“杰安：
见字如面。
我已随父母搬到新的住址，这座城市居然没有梧桐树！
我搬走的那天，楼前的梧桐叶子落了一地，我把新家的地址写在纸条上，塞到齐山哥哥手里。
他大声说，小月亮，等着我，等我来娶你。
大人孩子都听见他说的话，小孩子们围着我俩高声叫着‘小小子儿，坐门墩，哭着喊着想媳妇儿’。我羞红了脸，心里却高兴地紧。
杰安，我是不是有点傻？
对了，上次你要我帮你找的牡丹亭的唱本我已经集齐，随信奉上。母亲说，真难为你一个外国人竟然对我中华民族的国粹这么上心。
请代我问伯父伯母好。
月亮亲笔。”
我又拆了几封，发现杰安把月亮的信已经按照时间顺寻整理好，但后来这几封却并不曾提到父亲，我只想知道父亲和月亮的故事接下去如何发展，便匆匆略过，内容大约是些学业、友谊或者趣闻轶事之类的。
月亮再提到父亲，已是四年之后。
“杰安：
见字如面。
我终于又见到了齐山哥哥，可他却不记得我了。
他抱歉的说，因为四年前的车祸，之前很多事情他已经不记得了。
他竟然出了车祸，而我却不知道，这终于能解释为什么这四年来他都不曾写信给我。
我告诉他我是小月亮，曾经住他家楼上。
他仍然记不起我。
我绝望的快哭出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慰他，没关系，就当我跟他是初次见面。
我相信，他一定能想起我来。
你说呢？
亲爱的杰安，祝你一切安好，我可不希望有一天你也不认得我。
请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月亮亲笔。”
我把月亮的信抱在胸口，心里酸涩难忍，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哭着哭着，竟睡着了。
我梦到小时候的月亮，杰安和父亲，父亲和月亮踩着一地金黄的落叶，跳着一支不断旋转地舞蹈，而杰安可怜的站在一边望着他们，眼神无助。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