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亦朋友》聿文弄集

2、醉酒

　　近来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二丫。
　　不知道，是不是恋爱中所有的女人都会笑得如此风骚。梅姐，一向自居女强人的她，前段时间相亲结识了位男人后，就此每天都带着一副痴傻的面孔在二丫的跟前晃来晃去。时不时就抛来个媚眼，还嗲声嗲气地问：“二丫，我妩媚吗？”
　　部门的同事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对她一律采取漠视的态度，这无疑增加了她骚扰二丫的机率了。二丫对她也实在无言了，白天上班公开骚扰她不说，下班后一同返家还不间断反反复复无止境地拿同一个问题孜孜不倦地问她。最后，她实在是受不了，提了三倍高的音调对梅姐吼道：“妩媚妩媚，宇宙超级无敌大妩媚。”
　　没想到，女强人怔了下后，居然哭了。
　　这下，可把二丫吓傻了。她这人不聪明，但也不笨。她推了推埋在方向盘上大哭的梅姐，小心翼翼地问道：“谁欺负你了？”
　　她哭得更大声了，扯着破嗓音大喊：“不就你！”
　　二丫对天发誓，就算黄大仙给她十颗龙胆，她都不敢，也没那个能力能把跟前这女人给弄哭了。所以，当下她就知道梅姐肯定受了谁的委屈，现在正拿她出气。二丫很识趣，立马向她赔不是，接着就哄她回家炒几道小菜慰劳慰劳她。
　　梅姐的脾气，也是来得快去得更快的那种。二丫的话刚落，她就抬起头擦干眼泪，接着猛踩油门，活生生硬是把20分钟的车程压缩至10分钟。下车后，二丫的腿还是忍不住打着哆嗦。
　　该死的，今天的电梯又出了点故障，没办法，只好采取最原始的办法回家了，爬楼梯。顺便说一句，梅姐的那套公寓位于该大厦的18层。听当时的售楼小姐说，从公寓的阳台向滨江公园望去，整个江滨沙滩的美景一览无遗。可如今，二丫只是乞求黄大仙显显灵，赶紧让那破电梯正常运行。
　　结果，她的愿望再次破灭了，硬生生地抓着楼梯栏杆把18高层的楼梯给爬完了。打开房门的刹那，她再也忍不住直接跪倒在沙发旁，直喘气。倒是梅姐，居然脸不红气都不喘一口，还有力气帮她倒了杯温水。
　　二丫实在是佩服她的体力，看她的样子，压根就不觉得这女人已经35岁了。等她缓过气来，听梅姐的自言自语，才知道她也失恋了。
　　虽然她的恋情才只有一个礼拜，比起二丫的七年，简直是小儿科。但，按她说的，毕竟这一礼拜她付出过真感情，受伤了还是会难受的。在二丫百般的询问下，才得知原来那个男人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梅姐这种女强人类型，主动提出分手。
　　“他妈的，我都不嫌弃他，他居然敢把老娘我给先甩了。”要是正常情况下，梅姐说话是不至于这么粗鲁直接的。只是，现在是特殊情况，她喝酒了。
　　她与二丫一个德性，都是滴酒不能沾的类型。
　　梅姐是属于一沾酒就会破口大骂，其内容简直就是不堪入耳，而二丫就是属于那种闷葫芦的典型代表。几乎不说话，只会窝在角落里默默地喝酒，醉了就直接倒下去开始呼呼大睡。但二丫与闷葫芦还有点不同，那就是等她睡过去后会开始不停地说梦话。至于梦话的内容，她是不记得了，但根据其他人描述的内容来看，就是些牢骚话语。
　　果不其然，在梅姐还在不停地大骂那个贱男人吃饭喷口水放屁猥琐吃大便时，二丫已经体力不支了，直接挂在沙发上了。
　　“小宫…小宫…我爱你啊…”
　　“…我不分手…为什么你要分手啊…”
　　“我爱了你整整七年了，你爱我吗？”
　　“你个混蛋，跟你交往我好辛苦啊…可是…我又舍不得…离开你…”
　　“…小宫…我不要分手…”
　　“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小宫…既然你一开始就嫌弃…为什么…要向我告白啊…”
　　“那天…你做了个梦…送给我…”
　　“我…”
　　“…我真的…很爱你…”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根本不爱我…”
　　二丫哭了，在梦中她哭泣不止。
　　此时，梅姐却突然清醒了。她抓着酒瓶走到沙发旁，用脚踢了踢二丫，恶声恶气地说道：“蠢女人，回床睡觉了。”
　　梦中的二丫，还留在大四那年的足球盛会上，她人坐在观众席的一个角落里，目光却一直停在绿茵场地上那个身穿10号球衣的男生身上，久久不能忘怀。至于，现实中，她整个人躺在地上，单脚被梅姐拖着扔到床上那副狼狈的情形，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晓得了。
　　隔日，宿醉折磨了二丫一天。不过所幸，昨晚喝酒后发生的事情，她一概不记得了，犹如过眼云烟。这大大减轻了她的痛苦，于是该上班的又继续蹭梅姐的车去上班了。
　　临下班时，又收到小宫的一则短信，内容是约她晚上吃饭。她依然受宠若惊，接着无视梅姐鄙视的眼神，屁颠屁颠地跑去厕所整理仪容了。
　　说是约会吃饭，其实二丫清楚，他是把退掉房子的订金还给她而已。其实，钱根本不多，小宫本打算用网银直接打给她的，但二丫想借此再见他一面，所以非要拿现金。约的地点，是梅姐公寓附近的一家西餐厅。那家餐厅，小宫以前很爱去，说是位置便利档次又高，约会或者见客户都是不错的选择。但二丫不大喜欢，主要是东西贵，却不怎么好吃。还不如，窝在家里炒几个小菜来得惬意。此时，小宫就会抛来个白眼，说她不懂情调。
　　二丫，不知道情调为何物，她只晓得，与小宫在一起，你看我来我看你就满足了。
　　她回了趟家，换了条刚买的长裙，接着就急匆匆地跑去那家西餐厅。刚坐下来，才发现自己比约定的时间整整早到了半个小时。不过，这种情况又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她很淡定地点了柠檬水，接着翻开手机开始逛天涯。
　　此时正好赶上用餐高峰期，身边的客人走了一对又来了一对，忙忙碌碌的。就剩二丫这桌，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后来服务员看不下去了，很有礼貌地走了过来，说：“小姐，需要服务吗？”
　　二丫看了下手表，小宫已经迟到了一个小时了。她有点尴尬，只好说：“一客七分熟的菲力牛排，外加一份海鲜意大利面。”
　　这里的菲力牛排，小宫每次来都要点。他说，从澳洲牧场空运过来的牛肉，味道特别鲜嫩，加以高级红酒调味，更顺滑。不过，价钱就更贵，比普通的西餐厅贵了还不止两倍。吃顿饭，要花掉二丫一个月工资的五分之一。十五分钟后，牛排上来了，冒着阵阵香气。
　　小宫还没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二丫的海鲜拉面吃得差不多了，牛排也冷了，正静静地躺在白瓷盘上泛着淡淡的光泽。她忍不住了，端起手机发了条短信催他：到哪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滴了声，她慌忙打开一看：抱歉，公司有急事就不过去了。钱，我还是直接打给你吧。
　　那你饭吃了没有？
　　二丫赶忙又发了条，但是迟迟等不到他的回音。望了眼餐桌旁十分安静的手机，她把对面那盛着红酒牛排的盘子推到跟前，接着拿起刀叉，不由分说地吃了起来。
　　冷的牛排有点硬，而且红酒的味道有点刺鼻，酸得二丫直想哭。不过，她忍住了，终于把那巴掌大的牛排肢解下肚后，她才扬起手，说：“买单。”
　　“小姐，请问是付现还是刷卡？”
　　二丫瞄了眼账单上的数字，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接着说：“…刷卡。”
　　步出餐厅后，冬夜的冷风吹得二丫直缩脖子，她把项上的围巾又多圈了两圈，才抬脚离去。从餐厅到梅姐的公寓，步行大概只需要十五分钟。可，肚子吃得太撑了，她只好放慢脚步，亦步亦趋地往公寓附近的滨江公园走去。
　　夜晚的公园，十分安静，又适逢冬季，行人更是少见。
　　不过，二丫却甚是喜欢，她最喜欢一个人沿着公园的小径，慢慢地行走，边走边想。往左拐，那里有个空置的人工沙地，白天很多小孩子都喜欢在那玩沙子。而二丫，最中意地是边上的秋千。坐在千秋上，双手抓着铁链，一会腾空而起，一会俯冲而下，她觉得整个身体都飞起来了。
　　飞的感觉真好。
　　回到公寓后，梅姐正在浴室里洗澡，此时她有唱歌的习惯。
　　一般，她都会随口胡乱唱些调子，高兴时多是些儿歌，扫兴时则是些情歌。还没进化成“结婚狂”的她，最喜欢的一首歌是黄宝欣的［卡门］。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己骗自己…”
　　“…什么叫痴什么叫迷，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是啊，爱情有啥稀罕，男人有啥了不起。唱得真正好，所有的音调都是一个key，但听得二丫也忍不住哼了起来。
　　等梅姐从浴室里出来后，二丫问她：“梅姐，当初为什么会聘用我当你的助理？”
　　梅姐被她这突然的问话给弄得一愣一愣：“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没，我就突然想知道。”
　　“公司安排的呗。”
　　二丫不相信，也不明说，只是看着她。
　　梅姐，被她看得起了身鸡皮疙瘩，终于告诉她：“我想看到你与男朋友分手的模样，没想到这一等还等了三年多。”
　　二丫又想起了几年前应聘时她提的最后一个问题：若你男朋友要与你分手呢？当时，她只是为自己留足气势，才回她，自己会等到他再次回来的。其实，二丫没有信心，小宫是否会再次回来；也不确定，她会不会为了小宫一直在原地等待。
　　她很犹豫。
　　“那你看完有何感想？”
　　“二丫，还是个蠢女人。”
　　梅姐说话很直接，却不会伤到她的自尊。她心底不否认，有小宫的世界里，二丫就是个蠢女人。
　　可有二丫的世界里，谁才是那个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