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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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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裘国内宫,一群太医正忙进忙出,空气中满是紧张血腥的味道。守在内殿的一国之君面容冷峻,眉宇间忧心焦灼夹着怒火,仿佛随时可能引爆。太医们如临大敌,个个都是一身汗。终于,资历最深的一名老太医躬身上前:“启禀皇上,太子已转危为安。以太子一身功力,调养月余定能痊愈。”说完一双老眼竟泛出泪花,也不知是为保住了太子的命而高兴,还是保住了自己的命而庆幸。皇帝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心中默默感念上苍,疾步走进内殿卧房。
流金软榻上,一张苍白如大理石的俊美容颜双目轻闭,胸膛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已止住,背部的三枚暗器也尽数取出,所幸无毒。太子云游四方,从未见他受过如此严重的伤,若不是那匹跟随他多年的血驹拼了一口气将他驼回,自己只怕再见不到这唯一的血脉了。心念至此,裘帝眼前竟是一片模糊。转而怒火急攻,谁敢把堂堂裘国太子伤成这样!若是私人恩怨,必将此人抽筋剥皮满门抄斩,若是因为政权——定让他倾国以偿!
墨央从昏迷中醒转的一刻,心中第一个想到的是大漠上深吻的女子。只记得失去意识前看见她疯狂地朝自己跑来,那群偷袭的人一定不会放过她。情绪一激荡,胸前的伤口被扯得一痛。仿佛唇边还留着她葡萄酒的芬芳,却已两手空空,竟不知此生还能不能相见。不!一定要再见到她。墨央回想蒙面人的那句话,肃国的女人。他眉头展开,似乎忘记伤口的疼痛,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云美人,丛薇。
丛薇大白天无端端连打了五六个喷嚏,顺手把鼻涕抹在一株枣树上,清晰地听见身后红豆绿珠抽了一口冷气。“豆珠啊(她对二人的简称),你们都跟了我这么多天了,还不习惯我的风格么?鼻涕这东西,擦到树上是可以助长的。你们成天拿个丝巾擦过来擦过去,完了还不是又揣到怀里粘到衣服上,以为这就很干净啊?”丛薇一串歪理唧唧呱呱,红豆绿珠的脸都僵掉了,这位大美人的作风还真是跟外表差得很远啊……
温云箫自那晚发病后就很少在白天出现,只偶尔回来吃个饭。当天听红绿二人汇报丛薇如何还击丞相千金的时候,一口饭含在嘴里半天没咽下去,看向丛薇的眼里充满了隐忍的笑意。只见红豆学着丛薇的模样临空对着绿珠虚拍两掌,绿珠立刻啊啊捂住了脸,红豆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你还不到二十吧?姐告诉你,出来混是要还的!”听完这句,温云箫起身走到院子里咳了半天,貌似呛得不轻。
夜里,丛薇睡得和猪没有两样。可是时常感觉有人就在身旁,自己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她心里约摸知道应该是温云箫,谁让自己占了人家的床。还好这床大得出奇,横着躺三四个人也没有问题,丛薇常常一觉醒来,看着身边平整的床面,丝毫没有人睡过的痕迹,而自己的衣衫也总是整整齐齐,又放下心来,夜里继续睡得和猪一个样。而柳玉笙自那日后再没出现过,浣月居平静得让人发胖。
一晃便过去了一个多月,丛薇每天坚持绕着院子晨跑,晚上练瑜伽。红豆绿珠每次看见她把身体拧到匪夷所思的角度都龇着牙替她疼,她多次邀请她们一同练习,她们死活不肯。这期间,丛薇一看见电闪雷鸣就冒着被劈死的危险跑到院子里,还特地站在树底下等着挨劈,吓得红豆绿珠每次都大呼小叫生拖硬拽,以为一打雷小姐就发神经病了。只有温云箫透过窗户淡定地看着这一切,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大。但丛薇不说,他也就从来不问。
而太后竟每隔几日便差人送一些上等稀罕的补品到浣月居,来人什么也不说,放下沉甸甸的箱子就走。只有丛薇和温云箫心中有鬼,既无法解释也不能推拒,房间里堆得到处都是。丛薇知道这些补品给孕妇吃自然是大补胎气,给自己吃必然是大补肥肉,所以每次都只敢打开看看,偶尔有站了一宿也没被雷劈中万念俱灰的时候,会让红豆绿珠挑个最贵的出来大家一起吃掉。
这日温云箫照例不见人影,红绿二人正在院子里津津有味地听丛薇讲着《悟空传》,有与她们相熟的太监路过,把她们叫出去嘀咕了两句。回来就见二人神色不大对劲,做事也总是心不在焉,指东打西。丛薇看出来她们有事瞒着自己,也不勉强,善解人意地说:“你们要有什么事就去吧。”见她俩万分纠结的模样,不禁好笑:“不就担心我跑吗?放心,我孤身一人连个家都没有,跑出这院子就得饿死,我没那么想不开。”又冲着她俩眨眨眼:“趁现在还早抓紧时间哦,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红豆绿珠咬着丝帕继续纠结,终于还是红豆绷不住(红豆:为什么又是我!):“小姐,听说肃国的云美人来了!!”
哎??丛薇一下站起来,两眼放光:“真的?你们是不是很想去看看?”红绿二人忙不迭地狂点头。丛薇把二人左右一搂:“我也想!一起去吧!”二人的表情又开始纠结了,小姐这张脸能随便往外跑么。刚才听小太监说,上回皇上出兵都没抢到的天下第一云美人,肃国现在竟然主动送上门来!而且,接送云美人的队伍进宫时会经过豫宁王府,最最关键的是,肃国派来送她的竟是那日与王爷交战的霍大将军!
和温云箫的出尘之姿为世人津津乐道一样,霍允作为肃国第一帅锅的知名度也是享誉国际的。像红豆绿珠这种内府丫鬟,虽然日日可以看见温云箫神话般的脸,但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这辈子也就只见过这一张神话般的脸。如今竟然有机会近在咫尺欣赏另一本神话,而且还是外国的,就算她俩再活一辈子也难找这么好的机会了。虽然跟丛薇说的是云美人来了,但她们主要想看看霍允,云美人反正在轿子里也看不见,再说看习惯丛薇那张脸后,基本上对美女已经免疫了。只是如果一脸花痴地告诉丛薇:“肃国的霍将军来了!”难免丢了自家主子的面子。
但是,能把小姐往外面带吗?丛薇拍拍她俩:“简单,把我装成丫鬟或者女扮男装就OK了!”“OK!”已经跟丛薇学会这个词儿的两人高兴地应道,转眼就找出一堆衣服给她试穿。奈何,气质这东西它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丛薇穿上丫鬟服,就是一个马上要从丫鬟转正的准夫人,丛薇穿上温云箫的衣服,就是个风流多情的花美男,只怕非但藏不住,还要引发宫女们的混乱。唉!看来今天是去不成了。红绿二人第一次在心里埋怨小姐为什么生成这样。
丛薇眼睛一转:“妹妹们,可以把我扮成太监呀!”二人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红豆立刻跑出去,没多会儿就找了套太监服回来。太监帽檐颇长,往下压一点就能遮住半张脸,丛薇身材本就高挑,而且扮太监还省去了假胡子,很难被发觉。片刻,一个美艳俊秀的新人太监诞生了,丛薇把帽檐一拉,只露出娇俏的鼻梁和饱满的唇,冲着红豆绿珠坏坏一笑,嘴角梨涡一现,两人竟看得一怔。
三人小心出了院门,朝着通往皇宫的主干道走去。门口凶神恶煞的守卫早被温云箫撤掉,那几只传说中的獒犬也没见着。丛薇一路上回想起第一天在浣月居发生的事,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感觉。好像,自己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一切,习惯了每日和红豆绿珠打打闹闹,习惯了挽起裙角晨跑,习惯了温云箫若即若离的关怀,还有每晚身边似有似无的温度……“小姐,”绿珠小声打断她的思绪,“咱们就站在这里,装作正从府上外出,刚好遇见送美人的队伍就停下来恭迎一下。”话音刚落,朝着皇宫方向缓缓行来大队人马。
丛薇抬头,一眼便望见骑马走在最前面的霍允,一颗心竟突突乱跳。还是那张天人般的脸庞,散发着不染尘埃的气息,漆黑如墨的眼中深不见底,当初若不是被他的剧照吸引,自己又怎会鬼使神差地进入这个世界。脑中闪过草原上他和温云箫追抢的画面,那千钧一发的一鞭,卷起自己护在身后的一幕如在眼前。尽管他当时的动机不见得就是想保护自己,但那一刻死里逃生搂住他的感觉,是那样踏实和安心。红豆绿珠也看见霍允了,四只眼睛早变成桃心状一闪一闪,就差没流口水了。近了近了,三人赶紧低下头恭顺站好。丛薇感到霍允经过身边时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她多想抬起头对他暖暖一笑,再说一句:“那天,谢谢你。”
送人的队伍很长,一顶宽大豪华的轿子在中间占去很多面积,里面坐的定是那云美人了。轿子经过时,一阵异香飘过,三人都不禁心神一醉,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啊,随便走过的一阵香味也如音绕梁。红绿二人沉醉在异香中痴痴望着霍允的背影,丛薇眼尖,发现后面捧着各种礼盒的太监队列中有一个空隙,刚够插进一人。她还未及细想,身体已跑得脑子快,一闪身便混入了队伍。旁边低头走路的太监一愣,还未察觉到不对,身边已多了个人。丛薇很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一个小点的盒子:“不好意思来晚了。”等到红豆绿珠回过神来,丛薇已随着队伍走出几步开外,俩人急得又想叫又不敢,丛薇悄悄回头,帽檐下冲二人露出一个宽心的微笑。
旁边的小太监尖着细细的嗓子小声发问:“你是新来的?”她回答:“是呀,还担心来晚了,得亏赶上了。让你捧着这么重的盒子辛苦了啊。”那小太监听她这么说,心下很是受用:“我叫小顺子(果然,是个太监就叫这个)。你呢?”“我叫丛,小虫子。”“小虫子,你是哪个园子的?”“小顺子,我们不要说话了,前面好像有人回头看呢。”小顺子忙抬头小心张望了一眼:“到了!你一会儿就随着我站到正殿的西侧,别走错了。”丛薇忙道了声谢。
队伍在皇宫正殿外停下,只听一声拖长的声音从高处传来:“皇上有旨,宣肃国云丞相之女云海瑶入宫——”霍允下马行了个礼,走到轿子前,温厚平静的声音响起,丛薇听来竟觉心中一荡:“小姐,到了。”几名侍婢将轿帘掀起,丛薇忍不住抬头看,一袭藕荷长裙飘然而出,美人只得一个背影,却已尽显倾国之姿。她让侍婢扶着自己,脚步却未向前移动,而是缓缓回头望去。
看见她面容的一刹,只觉天地无声,江山失色,所有人都被定格,似中符咒,心魂俱摄。风中扬起她身上的异香,散落在四面八方,如梦如幻,如诗如画。丛薇身为女人都看得呆掉了,心中拿她和电影学院、广播学院、当然还有自己母校的历届校花中的翘楚通通对比了一遍,结论就是,那些都是俗人啊俗人啊,这个完全是画中之人,太不真实了。这时,霍允的目光也随着云海瑶往身后一望,正落到丛薇发着花痴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