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的桃花债》伍桃洛

14、番外——柳卿卿（1）

　　她生在富贵人家，一出生便似平常富贵人家小姐一般，自认为含着金汤匙出生，便可以事事为所欲为。
　　虽然不常见到自己的父亲，但是她打心底里认为，父亲是大人物，忙的没法见她总是应该的，但是每当她跑去与父亲撒娇时，他总会召下人送来各种精美的点心哄她吃。
　　那时的她总觉得自己是幸福。
　　只不过，当时的天真现在看起来却非常的可笑。
　　六岁时，她同二姨娘生的弟弟在池塘边玩耍，后不慎双双掉入水中，腊月寒冬，池水含着刺骨的冰寒漫过头顶，黑暗铺天盖地倾袭而来。朦胧中，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感觉全身如被炙火烤灸般难过。娘亲扑在床前不停的流泪，嘶哑的声音一直在反复着同一句话“孩儿。。娘该怎么办。”
　　她觉得浑身难受又力不从心，想要起身，可窗帷之间像是筑起了一道屏障将她围困在其中。她呢喃着，想要将自己的委屈叙述给娘听，可是她的娘亲为什么总是反复说着同一句话，那时她多想念她的父亲，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依旧不能在她的身边。
　　天真的孩子，总是看不清现实的可怕。
　　彼时的她，还不知道，她的爹现在正在弟弟的房间里，持续的高热快将那个弱小的生命夺走。
　　彼时的她，还不懂的，在父亲眼中三姨娘或许和二姨娘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小儿子和小女儿却在同一个富贵人家的父亲眼中却拥有着不同的地位。

　　那是冬日的午后，房间内弥漫着苦涩的药味。这一刻，是她隔着半个月来第一次见到她的父亲。他蹙着眉头，遥遥的站在床前，她看不懂他望着她的目光，那里面没有往日般的温存。。那分明是憎恶，可笑的是，那时的她连憎恶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她鼓起勇气喊了声“父亲”，天知道，她的声音有多嘶哑，半月来那些黑乎乎的药汁像刀子般划伤她黄鹂鸟般的喉咙，她难过的只是她知道他的父亲最爱听的唯独就是她美妙的嗓音。
　　床前的身姿只是沉默，他望着她的目光朦胧，好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母亲接过侍婢递来的茶杯，卑微的弓着身子，将茶杯递到父亲手中。一转手，青瓷茶杯已然在地上粉身碎骨。
　　“这么烫的茶，是想要烫死我吗？”父亲一声怒斥，她的母亲连同屋子里的侍婢接连诚惶诚恐的跪倒一地。她更是被吓的躲在被角中，不敢吭一声。
　　可她的父亲却一步步向她走进，他对她说：“知道吗，你的弟弟，今天早上死了，你们如意了吗！”父亲的眼睛瞪得通红，声音嘶哑恳切。
　　她被这句话吓得脑中一片空白，死亡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只是忍不住的颤抖，她能预感到那是一个不好的词汇，她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滚烫一颗悬落掉下，那不再是为了争宠争爱撒娇耍赖而掉的眼泪，像是幼年时躲在母亲怀中睡觉时，看着母亲在梦中哭醒时一般，忍不住的心疼眼泪。
　　父辈之间钱权纵横，后院之中姨娘争宠。
　　富贵人家，亘古不换的主题，人与人之间不可能再拥有单纯的关怀与情谊，每个人都在日日担忧害怕被人算计陷害，每个人都怀疑笑脸后有着怎样可怕的居心叵测。后院的女人勾心斗角只为从一个男人心中怎样才能多分得一些宠爱，亲儿子们一个个背地里算计着父亲死后怎样才能多争些钱财。
　　理所当然，弟弟的死注定不能够是一件单纯的事情。
　　直到今天，她依旧会在同那日一模一样场景的梦中惊醒，梦中她的父亲同那一日一般咬牙切齿的说：“你们害死我的儿子，我定不会叫你们好过。”梦里的她依旧没能辩解，那时的她，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怎么肯能会抱着害人之心去对待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弟弟。
　　没几日，母亲吊死在房间内，临死之前，母亲曾来看过她，那日的母亲只是慈爱的看着她，柔软的手掌一下下的扶着她头顶上的发旋，“囡囡，长大后肯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那日的母亲在她面前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春日归来，万物复苏，母亲死后她的病终是渐渐痊愈，母亲用死保住了她的性命。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母亲，没了父亲的宠爱，姨娘随意欺辱下人更是对她冷眼恶语相向，院落之内悲凉的可怕。
　　她过起了过街老鼠的日子，在人们的眼中再也不是什么大小姐，那是一段比死还可怕的日子。
　　她向来习惯被人宠在手心，人走茶凉，她像是被断了手脚，她不敢出院门，到最后甚至连房间也不敢出去，因为外面的下人们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杀人凶手，没有人相信她是无辜的。日复一日，她习惯了被遗忘在角落。下人们忘记送饭，她也不会去要。后来她缩在墙角饿的就快失去知觉，是厨房的洗菜的奶奶想起了她，抱走已经昏厥的她。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隅狭窄简陋的下人房中，烛光轻轻摇曳，银丝鬓发的老人用温暖的目光看着她，问她饿了吧，她卑微的垂着脑袋，轻轻点了点头。老奶奶看着她可怜的模样，叹了口气，随后端来一碗粥，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吃。
　　瓷勺上还存着缺口，可她却一口一口舔干净上面所有的汤汁。她真的太饿了，后来她直接接过盛粥的碗，狼吞虎咽，虽然只是一碗简单的糠粥，可是却比她之前吃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香。
　　大概是吃的太急，她顶着了食，她蜷缩的躺在轻薄潮湿的被子上，胃里一阵阵难受。老奶奶坐在窗前，用力摁她虎口间的穴道，帮她减轻胃中的疼痛。
　　她干等着眼睛皱着眉头，始终没有吭一声，这样的疼，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哭。突然，老人轻手扶上她的发旋，安慰般的一下下的轻抚，“孩子，难受的话就哭吧。”
　　她的目光渐渐模糊，眼泪一下子盛满了眼眶，烛火昏暗的光线下，她好像看见了母亲，像往日一般轻轻的抚着她的头顶，“囡囡，乖。。。囡囡，是娘最乖的女儿。”
　　她忍不住开始激烈的喘息，胸腔内的空气像是一下子被夺走，就算是她再怎么抓紧手下的被子，都抑制不住心底的那股悲伤。
　　渐渐，她忍不桩呜’出声来，眼泪也开始抑止不住的流出眼眶，她真的好想大哭一场，毫无忌惮的大哭一场，哭到，可以挽回失去的一切，哭到，她的母亲从来没有离开一般，第二天一早醒来，母亲仍旧可以出现在她的床前，对她说：“天亮了，该起床了。”

作者有话说

　　番外之一，一开始设定就是悲情女子，敬请期待下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