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未歇之莫知莫言》米醋

8、七

　　这显然是有个报仇的故事，只不过主角变成了方莫知自己，虽然他的确跟这个故事无关。
　　齐惑看着方莫知的表情，以为他是被自己背负着的血海深仇震惊到了，神情中满是冷血的得意。
　　“听了这个故事感觉如何，萧少爷？”不等得到回答，齐惑又说，“父债子偿你应该知道吧，你说我该怎么让你偿还这笔血债？”
　　方莫知摇摇头。
　　齐惑嗤笑一声，然后凑近方莫知，几乎要贴上他的脸时才压低声音开口，一字一句，每个字节里都带着报仇的快感：“既然你爸说我们齐家既然涉黑，那我们也不好让他失望。知道吗？黑市上买卖的人体器官非常值钱，像你这样的健康男孩的器官，更能卖上最好的价钱。或者，我把你送人？我认识几个大佬，非常喜欢像你这样单薄漂亮的小男孩，喜欢他们在床上□□得哭泣的样子......你说说，你一个少爷，喜欢哪种？”
　　男人恶毒的话语让方莫知不寒而栗，他从男人黑色的眼仁中看见满脸惊恐的自己，心底涌出无穷无尽的绝望。
　　“你哑了？”齐惑总也得不到孩子的回复，一时有些不耐烦，站起来拿鞋尖踢了踢方莫知的脚踝，“你想让我帮你说话吗？”
　　这话激得方莫知打了个冷战，脱口而出：“我不是萧家的少爷！”
　　男人一怔：“你说什么？”
　　方莫知索性豁出去：“我说我不是萧家的少爷，你们抓错人了。”
　　齐惑眼角抽动一下，神色奇怪地笑了一下后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人：“你们说，怎么回事！”
　　那个人战战兢兢回答：“少爷，我们抓他的时候，确实听到萧家的司机喊他‘少爷’。”
　　“那个司机是故意的！”方莫知立刻辩驳，“他是想让你们抓错人才管我叫‘少爷’，萧家真正的少爷已经离开了。”
　　齐惑眼神有些迷惑了，但这种迷惑出现在他脸上反而比刚才更让人害怕：“那，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是萧家从孤儿院里带来的孩子。”方莫知回答，此时他反而能顺畅地说出话来，且字字清晰有条有理。支撑他的只有一个信念：他不想死！
　　“哼，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谎？”齐惑仍然怀疑。
　　“我不会说谎。”方莫知迎着男人的目光，坦然的说道。
　　齐惑看了他一会儿，蓦地狠狠给了方莫知一个耳光！方莫知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都倒在地上，半边脸都麻了，继而耳鸣不止，鼻子里流出了热热的液体，血滴在地上，触目惊心。
　　“小混蛋，竟敢帮着萧家瞒天过海！”齐惑俯视着他的，语气森冷，“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做梦，你等着被拆了零件卖钱或者伺候那些变态佬吧！”说完领着人离开了。

　　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方莫知听着外面落锁的声音，心里庆幸还好这些人忘了再次绑上他。
　　那之后方莫知尝试着用屋里所有的东西为自己打开一条生路，然而即使他的手被磨破也没能将这个看似破败的小木屋撬开一道缝！
　　我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方莫知望着从屋顶细缝漏下来的月光，近乎绝望。

　　一天之后齐惑再次出现，那时方莫知被饥渴折磨得已经神智有些不清楚，趴在地上起不来。
　　齐惑看着满地的东西，耻笑：“看来你为了逃跑破费了一番功夫啊。”
　　方莫知也不理他，大概是听天由命的意思。
　　齐惑看他这样，思索一会儿后让人把他抱起来。
　　方莫知终于离开了这个小木屋。
　　他被带到一个温暖的房间，有洗澡水，有饮料和食物。齐惑让他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还要他吃饭。
　　“不要吃太多，小心撑死你。”齐惑看得出方莫知见到桌上的食物饿狼似的眼神，嘲笑道。
　　方莫知道了声谢谢便大吃起来。
　　等他吃饱了，出来看见齐惑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抽烟，神色莫测。

　　“吃饱了？”齐惑发现了他，开口问道。
　　方莫知点点头。
　　“过来坐下吧，”齐惑似乎叹了口气，“别担心，我不会把你的器官卖掉，我也不会把你送人......我还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
　　方莫知走过去坐下：“那你要把我怎么样？”
　　“你从哪儿来就把你送到哪儿去，”齐惑眼神一凛，不屑道，“萧家以为我必定会杀你泄愤，我偏不让他们得逞！哈哈，小东西，你该谢谢我吧？”
　　方莫知瞧着男人明明恨得眼角都红了，嘴上却还不服输，只得说：“谢谢你。”
　　“你这么小的年纪就为萧家卖命，你心甘情愿？”齐惑问他。
　　“萧家把我从孤儿院带出来，给我吃穿养活我，我没有什么不心甘情愿的。”方莫知想了想说。
　　“萧家果然混账啊！”齐惑还是笑，笑里带着点常人看不出的怅然若失，“要是有这么个人也死心塌地的对我......”
　　方莫知也不懂，所以没说话。
　　当天晚上齐惑就叫人把方莫知送了回去，临走的时候给了方莫知一句话：“小东西，可别让我捉到第二次，下回我可不一定还这么好心了。”
　　方莫知一直记得男人那时的脸，带着一夜的清辉，带着一种冰冷的高傲。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根本看不出这个男人出于什么想法，不但放了他，还要让他承他的恩情。

　　“开车。”齐惑吩咐司机。
　　“慢！”方莫知立即阻止，他转头看着齐惑说，“齐先生，请你开车门放我下车。”
　　“开车。”齐惑不为所动地再次命令。
　　司机踩了油门，车子发动。
　　方莫知急了，抬手就去掰车内的把手。一只手覆上他的手将他拽回来，力量极大。
　　“听话一点，小东西。”齐惑把方莫知重新拉进怀里，语气里不乏宠溺，“我日夜想着你，你却见了我就想逃？”
　　“别那么叫我，我跟你没有关系！”方莫知脸上一片羞恼的红。
　　“你再动！”齐惑脸一沉便是一副阴沉肃杀的表情，他反身轻易将方莫知压制住，狠声道，“再动我就在车上办了你！”
　　方莫知全身一僵，真的不敢再动。
　　齐惑看了他一会儿，忽地笑着亲了下他的嘴唇，起身坐好一并将他拉起来。
　　方莫知心有余悸，悄悄挪动离男人远一些，齐惑察觉到，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后者撇过脸不去看他。

　　车子穿过很多条街道最后停在一个独居在大片民宅之后的大宅子前。
　　齐惑下了车亲自给方莫知打开车门：“下来，带你看看我住的地方。”
　　方莫知下了车，左右看了一下，唯一的感觉就是空旷。
　　齐惑心情极好，拉着他的手就往里走。进了门自然有人端上茶水瓜果，宅子的客厅里装饰奢华，连地板上都能清晰地映出人影来。
　　“齐先生什么时候来的越南？”实在尴尬，方莫知忍不住开口问道。
　　“四年前，”齐惑回答，“那个时候你已经离开萧家，自然不知道萧淳煜怎么对付我，我一时失策让自己在国内失去的立足之地，只好来越南避避风头。”
　　萧淳煜和齐惑的争斗，一直没停过，听男人话里的意思，大概是被萧淳煜斗败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暗自庆幸？”齐惑眼睛雕毒，愣是从方莫知淡漠的脸孔上看出他心中所想，“你还一心一意跟着那个姓萧的？”
　　“我是萧家的管家。”方莫知回答。
　　“你拿这话去哄你那个白痴少爷吧，莫说萧家收养你，就算他们给过你一条命，你这么多年给他们当狗当替罪羊也足够了。你要不是看上了萧淳煜，你怎么可能这么死心塌地？”齐惑笃定地说道，并立刻捕捉到男人眼中划过的受伤神情。
　　“我没打算哄谁，我说的都是实话，齐先生，我只是萧家的管家，”方莫知迎着男人的眼睛，坦荡得让人心疼，“这是命。”
　　“你信命？”齐惑攥着他的手腕，咬牙切齿道，“我他妈从来不信这玩意儿！”
　　“齐先生大人物，志向高远，自然不能同我这样的平凡百姓相比。”方莫知也不挣扎，任由男人把自己手腕握得生疼。
　　齐惑自己意识到稍稍松了手，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咱们这么久没见不要谈这么扫兴的话题，你安心在我这里住下来，我会好好招待你。”
　　“我劝齐先生还是尽快让我回去，否则少爷回来见不到我，会很生气。到时候不但我难做人，齐先生也会有不少麻烦。”
　　“哦，你在关心我？”齐惑挑眉问道。
　　“我只是分析利弊。”方莫知道。
　　“那你觉得我现在没能耐对付萧淳煜是不是？”齐惑见方莫知不回答，嚣张笑道，“劳你操心，我把话放在这里，只要我不想放人，萧淳煜他就是三头六臂也带不走你！”
　　方莫知抿了下嘴唇，困惑而无奈地说：“齐先生，我跟你没什么恩怨，你为什么非要拿我寻开心？”
　　“如果我说我爱你呢？”齐惑随口问，眼睛一直盯着方莫知。
　　方莫知却轻轻笑了，笑着笑着就摇头：“想不到方先生还会讲冷笑话。”
　　齐惑眼里有什么灭了，他淡淡说：“那就当是个笑话吧。”说完他彻底放开手朝外走，一边走一边朝外头大喊：“给方先生准备房间，这是贵客，好生招待！”
　　话音未落从外面走进来四个白褂子黑绸裤的青年，走过来恭恭敬敬对方莫知行了个礼：“方先生请！”
　　方莫知瞄到几人裤腰后边都别着东西，想来是枪，看样子，他是被齐惑给软禁了。

　　萧淳煜还没办完事情就接到了小导游的电话，里面哭哭啼啼说了半天，萧淳煜眉越皱越深，最后深吸一口气蓦地大吼：“他被绑架了，你怎么好好的？废物！”说完直接摔了手机。
　　和他谈生意的那人浑身一抖，无措地看着萧淳煜。
　　萧淳煜揉了半天太阳穴，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再次看向那人，说：“回去告诉你们当家，如果他想谈这笔生意，就按当初说好的价钱算，否则后果自负！”说完起身走人。
　　安陆紧跟在他身后，压低声音问：“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齐惑把方莫知带走了。”萧淳煜腮帮硬硬的，显然在咬牙，“这个混账，都滚到越南来了还不安分！”
　　安陆心道果然，他刚才听萧淳煜的吼声就知道很可能是方莫知出了什么事情。现在萧淳煜不同以前，简直把方莫知当命根子看。如果齐惑知道这些，肯定要拿着人大做文章，到时候萧淳煜一个心软，萧家岂不是要吃大亏？
　　“都是我的疏忽，我应该派两个人跟着的。”安陆低声道。
　　“你现在知道了，早干什么去了？”萧淳煜横了他一眼，“如果找不到人，你就留在越南直到找到人为止！”
　　安陆看萧淳煜是动了真气，大气不敢出一下连声应是。

　　其实萧淳煜自己也生气，他后悔不该让方莫知出去，就应该把人安放在酒店里门都不出！现在可好，他前脚离开人就被狼叼走了！
　　他知道从前齐惑见过两次方莫知，但不知道齐惑和方莫知有什么渊源，他只知道每一次方莫知都是完整人回来了，虽然第二次出了点差错......

　　一路上脑子乱想得乱七八糟，回到酒店萧淳煜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悔恨之意更甚。整整六年再见，此时即便分开一会儿他也心急如焚，更不要说方莫知生死未卜。
　　萧淳煜点上烟，疲惫地仰面倒在床上。
　　那之后两天里，安陆每次出去再回来都是一无所获，令萧淳煜烦躁到了极点。
　　“废物！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我白养你了！”萧淳煜手边就一个烟灰缸，拿起来就砸到安陆头上。
　　烟灰随着男人额角的血落下来，安陆眼前一黑踉跄了两步，撑着道：“对不起，先生，是安陆无能。”
　　“道歉道歉，道歉有个屁用！我要的是方莫知回来！”萧淳煜喘着粗气来回走着。
　　“齐惑到越南四年，深藏不露。越南人都知道齐惑这么个人，可要具体说上来却没人能说出来，只说他不好惹，有背景。甚至我们连齐惑住在哪儿都不清楚......”安陆顿了一下，看了看萧淳煜脸色道，“但据我猜测，方先生应该没事。如果齐惑单纯想拿他来威胁您什么，不应该两天了还没动静，我觉得，他很可能是针对方先生一个人。”
　　萧淳煜闻言停下脚步看他：“方莫知？齐惑针对方莫知做什么？”
　　安陆沉吟一下，犹疑着说：“方先生......很讨人喜欢......”
　　萧淳煜顿觉如遭闷棍。没错，他早该想到！以齐惑这疯子的性格，却在当初肯放过方莫知两次的事情他就应该想到了，齐惑肯定是对方莫知有什么想法......那岂不是更糟？
　　萧淳煜跌坐在沙发上，一下子没了主意。

　　“先生，国内那边催得很紧，需要您立刻回去，您要不要先回去处理事情，留我在这里继续寻找方先生？”安陆等了半晌，问道。
　　萧淳煜现在烦死了，一边是家族一边是爱人，他哪个都舍不得。然而事情迫在眉睫非要他选出一个来——选哪个？
　　“先生......”
　　萧淳煜扬手，心一横道：“你跟我回去，留两个可靠的人在这里找方莫知。”
　　安陆挺直脊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