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梦（沈王）》S-tang

10、章十

　　还没等她寻到个恰当的时机，一直沉默着的金无望倒先开了口。
　　“这样也好。”朱七七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我一会儿就问沈浪，我一定会弄个清楚。”
　　她没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想去深究这个问题，她宁愿当沈浪那句心里有了别人只是一时戏言。以前的她可以冲沈浪毫不拘泥地表明心迹，只因为沈浪虽然从没有接受过她，但是也从未拒绝过她。
　　现在她的心拧成了一团，既渴望立马找沈浪说个明白又害怕和沈浪说个明白，在这种矛盾的心态中，只听金无望道：“既然歇着无事，倒不如讲讲你们是如何从地宫中逃出来的。”
　　他这个“你们”自然指的是沈浪和王怜花。
　　原来这今天沈浪并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
　　熊猫儿一听，也是很感兴趣：“对对，赶紧讲讲。”他对沈浪这个人实在是好奇，他就像从没有失败过一样，不论经历怎样的困境，到最后都能绝处逢生。
　　他实在想不通沈浪王怜花两人是如何逃出来的。
　　难不成真的是插了翅膀飞出来的吗？
　　王怜花一听地宫，脑子一阵发热，这几天不见金无望问，沈浪也没有要讲的意思，他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不想竟在这里等着他。
　　沈浪要是敢……
　　沈浪要是敢说一个字，他又能做什么呢？沈浪的功夫他是见识过的。
　　王怜花当然不如沈浪。
　　这倒不是他妄自菲薄，只是他这人虽然心性不正，但是却也算得上坦率之人。特别是在这种该认栽就认栽的事上。
　　如果坏蛋也有分级的话，王怜花一定是那种“可爱的坏蛋”。
　　沈浪也没料到金无望竟问起这事来，他还以为众人会对临别时白飞飞对他说了什么更感兴趣。
　　他刚想开口，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
　　朱七七心脏莫名一紧，不知道沈浪要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沈浪和白飞飞真的发生了什么吗？这个想法让她的心几乎痛晕过去。
　　熊猫儿催促道：“沈兄是要品茶润桑方开讲堂吗？”他心里实在是好奇，又想借机缓和缓和气氛，所以才这样佻皮地说道。
　　沈浪闭着眼也能感受到王怜花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那眼神，几乎能杀人一般。
　　他心里觉得好笑，原来王公子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他也有不愿被别人知道的事情。
　　王怜花打定了主意，只要沈浪敢提那件事，他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他王怜花整人的手段，可不是非要能放得上台面才行。
　　沈浪不再看他，开口道：“是王怜花救了我。”
　　熊猫儿疑惑地看着王怜花，似是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
　　王怜花攥紧了拳头，等着沈浪接下来的话。
　　金无望打断道：“王怜花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不知王怜花和白飞飞的关系，自然会有这样的疑惑。
　　王怜花嗤笑一声：“我自然有我的手段。”
　　他不想细说，也是考虑到白飞飞。虽然他同这个名义上的姐姐没有什么感情，但是经过地宫那一番细想，王怜花对白飞飞却是生出了一份别样的情感。这样的情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即使是生他养他的亲生母亲，对他来说也不过仅仅是一个亲人的存在而已。
　　这实在怪不了他。
　　“云梦仙子”这个名号所代表的意义只有一个。
　　那就是复仇。
　　从小就生活在仇恨中的人，实在很难去谈情说爱。
　　朱七七是他真心喜欢上的第一个女子。也许一开始是掺杂了点不甘，但王怜花对朱七七，倒算得上是用心。所以后来成全她和沈浪，也是出于真心。
　　白飞飞又和朱七七不同。
　　白飞飞和王怜花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以前他对她排斥，一半是因为相似的身世，一半是因为这个女孩子太聪明。
　　王怜花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不喜欢和他一样聪明的。
　　白飞飞却放了他。
　　在他以为他要同沈浪他们一样被关起来的时候放了他。
　　王怜花想不通白飞飞到底有何用意。
　　也许她是把他当亲人的？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打个了转，就再也挥之不去。

　　金无望听他这样所，不再追问。他本来就没想从王怜花嘴里问出答案。
　　沈浪沉默了片刻，复又开口道：“我被关在地宫里……”他停住了，只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王怜花如果能多想一点的话也该知道沈浪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
　　朱七七又急又气，忙道：“然后呢？”
　　她问得急，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担忧实在太明显了。就连金无望那几个贴身的手下都不禁朝她望过来。
　　朱七七心下一恼，只紧紧地盯着沈浪，不再去管众人。
　　沈浪缓缓道：“然后王怜花过来了……他躲在床底下，等到白飞飞不防备的时候出手制服了她。我们在床下发现了条密道，就顺着走了出来。”
　　熊猫儿咋舌道：“没想到……没想到……”
　　沈浪微微一笑：“没想到竟这样简单。”
　　熊猫儿大笑道：“我还以为你们……”
　　沈浪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截口道：“以为我们真是飞出来的不成？”
　　他本是玩笑话，没想到正说中了熊猫儿先前心中所想。
　　熊猫儿朗声笑道：“我还想沈兄什么时候生了双翅膀。”
　　他为人豪爽，连笑声也带了点豪气，有几人都跟着他笑了起来。
　　沈浪继续道：“只是在找出路的时候碰到了点麻烦……”他故意停住不再说下去，却在一边趁人不注意打量了王怜花几眼。
　　王怜花被他看得浑身寒毛都要竖了起来，面上却装作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
　　他不知曾这样骗过了多少人。
　　朱七七忙追问道：“什么麻烦？”
　　沈浪却不搭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怜花。
　　王怜花本想装作不知，又怕沈浪乱说，又好奇沈浪在地道里发神经般大喊是为何，所以虽然知道自己的反应正中沈浪下怀，还是忍不住问道：“当时你……为何会大声喊叫？”
　　沈浪拿过水囊，喝了几口，然后顺手丢给了王怜花。
　　王怜花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又不好再丢回去，只好狠狠地瞪了沈浪几眼，也就着壶口喝了几口。
　　沈浪这才又开口道：“你还记得当时火折子忽然灭了吗？”
　　王怜花不耐烦道：“当然记得了，还不是因为你……”他忽然顿住了，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成了型。
　　他竟然没有想到！
　　“你是说风？”
　　沈浪点点头：“确实是风。”
　　王怜花回想了下当时的情况，他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感到一丝风。
　　但是沈浪感觉到了。
　　沈浪继续道：“火折子在我手里，风吹过来的时候虽然很微弱，但还是能感觉到一点。”
　　言下之意是假使没有或者忽然熄灭的话，即使是他，也不一定能察觉到有风。
　　他这话已经是第二次宽慰王怜花了。
　　王怜花心下受用，问道：“那后来你大声喊也是因为风？”
　　当时的情况除了他二人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所以朱七七熊猫儿金无望虽然想细问也无从问起，只好听沈王二人在这边一问一答。
　　沈浪点头道：“我在喊声中注了内力，是想通过回音测试哪条路是通的。”
　　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个门道。
　　王怜花想到自己当时还不明就里和沈浪大吵，纵是他脸皮再厚，也有点赧然。见又众人都望着他和沈浪，不禁又一次想到后来的那个吻，于是急忙转口道：“你中了迷情药还能……”
　　他本意是想问沈浪中了迷情药怎么还有力气提起内力，明明后来不久他就失了控，却不料话刚说一半就被朱七七尖声打断。
　　“迷情药？”
　　王怜花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这时再收回去为时已晚，一时也不知如何面对朱七七的问话。
　　沈浪见王怜花如此在意地道中之事，本想略过不讲，不想这呆子自己抖了出来。
　　一时间众人又重新陷入沉默之中。
　　没有人想知道沈浪在地宫中经历了什么。
　　也没有人想知道是谁给沈浪下的迷情药。
　　只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答案。
　　对沈浪痴心不改的女子可不知朱七七一个。
　　只是没有人会想到白飞飞竟会用这样的手段。
　　王怜花心里叫苦不迭，暗暗骂自己说话竟这样没头没脑。
　　沈浪也只好苦笑。
　　这个王怜花……他看王怜花躲闪的表情，却又不知该如何责备他。
　　朱七七捉住沈浪的袖子，厉声道：“后来呢？”
　　她不问前因，只问后事，已经尽了极大的努力。
　　沈浪只好转头去看朱七七，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白飞飞虽然对我下了药，却不曾逼迫……”
　　这样的话从一个大男人嘴里说出来，委实好笑。
　　没有人觉得好笑。
　　他们都见识过白飞飞的手段，这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他们都不禁同情起沈浪来。
　　“后来……”沈浪忽又笑道，“后来才知道这药还是出自王公子之手。”
　　他这绣球抛的，话题又转回了王怜花。
　　所有人现在又都看着王怜花了。
　　王怜花心里直骂沈浪，面上却只能陪着笑，道：“小弟也是一时不懂事，美人相求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而且后来还是靠我的解药。若是白飞飞找别人拿药，后果可就……”
　　他故意不说下去，朱七七已经明白所谓的“后果”，心里涌起一阵后怕。
　　还好王怜花及时出现。
　　她已经忘了王怜花对她做过的那些事，现在他成了她最大的恩人。
　　沈浪接口道：“多亏了王公子的解药……我们从地道出来后本想回去找你们，就在这时碰到了金无望他们。”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谢意地看着这个曾经是敌人的老朋友。
　　金无望感受到了沈浪目光中的温暖，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热流。
　　这就是朋友。
　　这就是朋友带来的享受。
　　现在他只希望能立刻走回营地，和朋友们大喝一场。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次不再有压抑。
　　他们这几天一直处在紧张之中，先前又只顾赶路，现在终于能好好享受重获自由后的快乐。
　　就在这沉默中不知过了多久，王怜花忽然开口道：“白飞飞……临别时和你说了什么？”
　　他还是关注白飞飞的。
　　沈浪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方道：“她让我把快活王交到她手里，由她处置。”
　　“然后呢？”这次问话的是朱七七。
　　沈浪道：“然后她要回到她来的那个地方。”
　　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人知道白飞飞来自哪里。她就像她来的时候一样，孤身一人离去。
　　沈浪想到白飞飞最后和他说再见的样子，即使这个女子中间做过这么多错事，究其原因也不过是上一代仇恨的一个牺牲品。
　　沈浪也是背负着上一代仇恨的人。
　　所幸的是，他背负着仇，却不背负着同样的恨。
　　所以他才能没被仇恨遮住了双眼，再看不到这人间的一丝丝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