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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姚家三姝尽溢彩 曾家公子各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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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五十岁的嗓音应该是沧桑而粗糙的,罗大却捻着,细声细语的,怕惊扰了院里的画。
“恩?罗大大。”晟澜抿嘴笑了,一下子宛如春回大地的苏醒一般无声的优雅和美丽。
姚府的大门口,对着一面灰白相间的影壁,模糊的壁面倒贴着一张半新不旧的楷书福字红纸,纸张的一角撕开处微微的泛黄,是之前雪潮的。巷口的大街,卖书画的,卖冰糖葫芦的,擦鞋的,牵着牲口驮粮食的,人来人往,喧闹噪杂,这份热闹伴着熟悉朗朗的京腔儿演绎着北平帝都平日里最热闹的氛围。
这时街角晃尽了一个窈窕妙龄的身影,应这不同季节的基调,木兰着一身草绿的衣裙,前襟领口从一排的纽扣处便绣着一枝栩栩如生的翠柳,虽然从集市里走来,却给人不沾染一丝风尘的感觉,浑身透着与众不同的崭新和朝气。
姚府门房高声的喊了一声,“木兰小姐回来了。”
“诶。”木兰双手捧着一个长匣子,头上的刘海挽起,乌黑如水的青丝只梳着两条辫子垂在胸前,巧笑美焉的走入姚府。
那匣子藏着的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姚家懂的不过两人,一是木兰,二便是姚家的老爷姚思安,这样子木兰八成是来找她父亲的。
姚太太梳着油光整齐的发髻,不再年轻的面容仍是雪白透着福泽的红光,整个看起来气度不凡。头上和耳珠子戴的是同款鲜红的玉石首饰,更是为她增添了贵重。晟澜和莫愁一人挽着母亲一边的胳膊,和和美美的走了进来大厅。
晟澜是一套水粉色的大袖旧式旗袍,非但一点也不显得土气,反而极致的古典,淡然沉静。很美很美的人像泼墨画里走出的仙,看得人一愣一愣的。气质又像三月绯色的桃花,灼灼其华,姣美如斯,赏心悦目。长发没有全编上去,齐刷刷的厚重刘海,梳着后脑勺的上半部分,用粉色的丝带绑着五股辫子。
莫愁则是一身的浅蓝的同款旧式旗袍,只是袖口稍稍改短了,露出雪白如藕的皮肤,没有更多的装束了,梳着两边的长辫子用蓝丝带捆着太阳穴齐高的位置。乍一看,美貌气质也不差晟澜和木兰多少,只是比晟澜的恬静多了分活泼,比木兰的端庄多了甜美。
姚太太很满意晟澜木兰她们旧式的打扮,她觉得北平城里再新潮时髦的打扮也不过尔耳,万变不离其宗,旗袍再少料子,也没有旧式的隆重和华丽。如果是真的美人,穿旧式的一样好看,就像她的女儿一样,端庄秀雅。
再想着,迪菲曾经与家人说过一个笑话,晟澜是幅画,木兰是首诗,莫愁则是把玩在手里的玉石雕物。莫愁也反驳迪菲,那他岂不是生在脂粉丛里的贾宝玉了。
迪菲立刻装作京剧里油头粉面的纨绔子弟状向莫愁作揖,称妹妹安好。丫鬟婆子纷纷笑得揉肚子抹眼泪,迪菲真真成了一回糊涂人。
如今,迪菲已经去英国剑桥求学2年有余,木兰开始接手家族的产业,而莫愁也女中毕业闲在家里,整天倒弄着印章雕刻的什物。晟澜忙过了贝满女中的高中会考,便忙里偷闲的附庸风雅的收集朝露,想试试用露水泡茶是不是真想传说中的口齿留香,清新宜神。结果却让姚太太派罗大唤了回去,与莫愁一齐陪她去客厅寻她们的父亲。
木兰高举着一片甲骨,姚思安眯着眼睛透过放大镜仔细入神的端详着甲骨上岁月的纹路和清晰的刻印。
“从土里挖出来的东西,千年万年的,女孩子家最好少沾,省的沾上晦气。”姚太太瞧着丈夫又教女儿一些不务正业的东西,甚是担忧又没见识的劝道。
“你看看,乌鸦嘴。”姚思安最看不惯的便是轻视了甲骨的价值的,立刻不高兴的反驳道。
“妈,甲骨可以给我带来好运的,您忘了我们当年逃难的时候,我被人贩子劫走,多亏我认识甲骨,曾家才救了我。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
木兰常在父母产生意见分歧时,发挥润滑剂的作用。晟澜望着聪慧如此的姐姐,不约而同的点头。
姚太太透了口气,“妈怎么会忘记呢,妈当时吓得天天哭。咱们家欠着曾家的,曾家的大恩大德,我和你爸记着,你们也要记着。”
性子活泼的莫愁,一听提起了曾家,便提议要去曾家见见现卧床不起的曾平亚。晟澜下意识看看了姚太太,姚太太笑盈盈的点头,“是曾家,你们姐妹就一块去吧。”
晟澜捋了捋头发,紧跟着莫愁木兰出了门。晟澜已经很久没上街了,自从会考过后,姚太太就以晟澜身子弱为由,一直干涉晟澜的出行,晟澜性子沉待在府里也不会闷着,这回好不容易允了。
姚家到曾家只要一刻钟的路程,姚家姐妹是手牵手一路的闲逛,木兰在风筝摊子前停了下来,莫愁看什么都有趣,就点点头含糊成是。晟澜现在已经很久不玩风筝了,还是帮着木兰挑选骨架绑得结实的。
荪亚说到平亚啊,神情忧郁。他的大哥如今卧病在床,蜡黄病态的脸活脱脱似个三十好几的中年男人。已经26岁的年纪还尚未婚配,同龄人里大有早是为人父的了,这让曾家夫妇愁不胜愁啊。偏偏这曼妮要守母孝,一连三年没上京城,平亚甚是牵肠挂肚,这病反而越拖越不好了。
曾家的二儿子襟亚两年前与曾家的至交牛似道的二女儿订了亲,凭这层关系在陆军衙门谋了份闲职,算是曾家儿子中比较自力更生的一位了。
至于现在和莫愁吵得不亦乐乎的并是曾家的老三曾荪亚,这个喜欢风花雪月的年轻人,从小看腻了父亲做官的嘴脸,立志不进官场,但对如何经营自己的未来,也毫无打算。
说罢,荪亚便要走了,莫愁拦住他不许他走,两人就此杠上了。
荪亚最怕与女孩子间计较,搪塞几句,便闪躲着跑开了。
莫愁喘着气,将风筝推回了木兰的怀中,气急了道,“我再也不迈进他们曾家的大门了。”
“莫愁。”
“姐。”
莫愁头也不回的消失在热闹的街头,晟澜也没了心思,陪木兰到了曾家不久,寻了个借口便逛起了北京城。
走乏了就拐入了一间外观等级看上去不错的茶楼,小二见是位独自一人的美丽小姐,便引着晟澜到了二楼的独立雅间,晟澜随便要了一壶茶和几个小菜,临着窗欣赏起街边的风景。
姚晟澜漫无边际的想着曾家的事,姚家的事,以及北平最近的事情,北伐军势如破竹,如今也打过了长江边,一大半的中国落入了北伐军手里,这些年军阀虽是动荡,北平城里还算安稳的,只是这茶楼里各处显眼的位置贴着莫谈国事的红纸条,历历宛如前清的统治还在。
晟澜对自己的未来觉得十分的迷茫。
晟澜沾着水的指尖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国家。如今自己是应该继续心安理得的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还是应该为这个国家尽出自己的一份力呢。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你认为孽种是我的就是我的。”隔壁间的桌子让人重重的拍了一掌,晟澜的心吓得乱跳,小二远远的赶了过来,却弓着腰踌躇在门口。
屋子里的人骂的更是难听了,隐隐约约还有女子的抽泣声。
“那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办。”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打错主意了吧。当初是他不要的你,如今却要我收拾烂摊子……”
杯子茶盏的瓷物一个接一个的摔了出来,晟澜看得一颤一颤的,现在这个世风日下,不是多管闲事的时候。晟澜三步并两步的下了楼,在柜台结账的时候,就听不远轰隆的一声闷响,街的外面尖叫四起,空气中弥漫着恐怖惊悚的味道。掌柜的对着门外,惨白着一张纸似的脸,失手打落了一个茶杯,滚烫的茶水顺着柜台面大滴大滴的砸在地板上。晟澜也僵在了原地,待慢慢的回头,一个着嫣红色旗袍的女子就横躺在店的门口,一动不动。
一阵可怕的死寂过后,才有人凄烈的喊道,“有人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