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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灿烂与乌有(一) ...

  •   欧阳于坚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男人,也不单单是没有心仪的对象。欧阳于坚的母亲孤高也倔强。即便多年没有与亲朋戚友往来,他在童年也是隐约知道一些,母亲像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离开他的父亲的,至于是什么,他也没有勇气问,出生在贫寒之中,他一直埋头念书只求出人头地。对于爱情,他一直没想过太多。
      什么是爱情?是晟澜靠着他的怀里时有的安心和温暖么,其实他想要的不过就是要守护着她一辈子,之前他想保护的只有母亲,如今却多了一个她。

      直到那天,他发现了晟澜的秘密,讶异之际,横然有一条漫长的距离搁在他们两人之间。

      他去北平的时候,听和傅增湘先生交好的人说起了在上海文坛渐渐闻名的新手作家,风格多变,文笔有力,是近几年少见的怪才。那人和晟澜有着同样的笔名——阑珊。
      晟澜睡到了天黑才起床,欧阳于坚已经看完了《良渚》的最后一章,在上海有很多人都在猜测着的最后结局。晟澜揉了揉眼睛,第一句就问,“于坚,你怎么看了我的稿子。”
      “哦,你醒了。”欧阳于坚从椅子上站起来,微笑道,“写得这么好,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呢。”
      “你看到哪里了?”晟澜漆黑的眸子印着些许焦急,心盲目的跳快了几拍,像是惊慌。
      “良渚……死了。”不明真相的欧阳于坚嘴角淡淡的吐出两个可怕的字眼。
      “不,”晟澜别开欧阳于坚刺眼的笑,急急的迈过去夺过那叠稿子,苍白着嘴唇说,“这个结局不是我想要的,我要改了它。”
      “为什么啊?晟澜,我觉得良渚在逃婚后的性情,每一个字都透着悲凉和绝望,这样的结局可以是个悲剧。”欧阳于坚很柔和的解释。
      “你不懂,我不希望良渚死了。她还年轻,有着朝气和希望,我不能让她死了。”晟澜莫名其妙的喘了起来,对着欧阳于坚只是摇头。
      “晟澜,这只是个故事,你怎么了。”欧阳于坚握住晟澜的手,圆润的指尖透心的冷。
      “于坚,你抱着我。”晟澜用双臂环抱住了他,头枕着他的宽厚的肩,发丝微乱,足以挡住她的失措的表情。
      “恩。”欧阳于坚醇厚的声音应了一句,双臂迟疑的抱住了她的腰。
      过了很久,晟澜才开口,“这个结局,我们都忘了好吗。”
      欧阳于坚只觉得狐疑,却道,“只有你喜欢,我就忘了。”
      《良渚》的故事到底没有结尾,编辑恨不得从上海赶来杭州,生吞活剥了晟澜。晟澜只能用了另一篇小说《微凝》拦住了编辑的穷追猛打。读者到底很是沮丧,得不到良渚的最后归宿。一些不知名的小报居然也拿了良渚来当噱头,纷纷杜撰了好几种版本的结局,评头论足战沸沸扬扬的在小报上打着游击,最后杂志社不得不出告示澄清了良渚的没有结局的遗憾。晟澜隐居幕后,到底不知道《良渚》成为了上海滩一时时兴的话题。
      《微凝》是一篇轻喜剧,读者在《良渚》宛如死水一般没有生机的故事里沉浸着,微凝却让人戏称是迷茫中的一缕阳光,使人眼前一亮,微凝则是在任何恋爱中女孩子身上都会找到的影子,包括小说里提及的心情描写和约会情景都那样似曾相识,读完这篇文章立即引起了人们的共鸣。杂志社的出刊销量一路飙升,晟澜无意中成为了杂志社的金字招牌。

      晟澜在姚府的小院子里烧掉了《良渚》的最后结局,欧阳于坚对此很是不解,对于读者来说,即便是个凄凉沉痛的结局,可也是对广大受关注的读者的一种回报,难道还有更好的结局结束良渚的故事吗?
      所有人的疑问,晟澜都没有心思去解释,因为在她心里,良渚就是乐珊,那个曾与她最亲密无间的朋友,是个有血有肉爱憎分明的人。俞乐平的口中只有王家的阴谋,乐珊的无辜,俞家的被连累,没有惊心动魄的较量,没有九死一生的离奇,可王家到底是输得一败涂地,而俞家却能飞黄腾达。
      晟澜渐渐的揣摩着事情的末尾和俞乐平对自己说的话,总觉得莫名的诡异,汪祈虞究竟看中了王家什么,会答应乐珊嫁入汪司令府。而王家为何会在临时死咬着俞家不放,仅仅是为了摆脱乐珊走失的责任吗?如果是,俞乐平为何会安然无恙,俞家在这场风波中做出了什么样的反击。
      没有人会告诉她其中的真相,像乐珊走了,俞乐平也走了一样,当年在颐和园里一起寻游的三人,只剩下晟澜在异地收拾着当年惊心动魄的回忆纸片。他们三人都回不了北平了,晟澜烧掉了结局,也试图烧掉了那人带给她无穷无尽的恐怖与怅然。
      “我答应自己,有生之年会为了自己而活,我要好好的活着。”
      晟澜将稿子轻飘飘的扔入了火盆中,深蓝的火苗一点点吻灭了稿子的文字,那些灿烂的往事渐渐化为了乌有。晟澜下定决心把汪鸿瑾从记忆里抹去,毅然的将纯粹的心动与污秽的权利作为混杂在一起,扫除了心底煞是难以忘怀的矛盾纠葛。

      没有人理解晟澜为何这样做,欧阳于坚也觉得晟澜离自己越来越远,有时明明在自己身边,却也是像水里倒印的影子,模糊而生疏。他掌握不了晟澜心之所想,也没有问及,毕竟那是晟澜潜藏在心底的秘密。
      晟澜伴随着无限的杂感,和欧阳于坚在一起。此时此刻,她只想靠着这个男人直到天荒地老。只是,欧阳于坚暗忖,两个人的交往何时变得这般难以捉摸?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情,恋爱中的男女热络过去后,是新的省思,不可否认他们是深爱着对方,只是他们需要让他们的感情适应于现实。
      不论晟澜的家世,光是她自己挣的稿费颇为不菲,而欧阳于坚家中还有母亲需要供养,他的前程是欧阳于坚眼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人的每一天都会有突然之间来的畏怯而深刻的一瞬,对于浩启来说,老同学欧阳于坚的求职,便是他一整年里遇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趁着公干为名,浩启独自一人潇洒的南下。
      “做生意?不是吧,你还是我认识的欧阳于坚吗?”浩启进了欧阳的房中,抬头四处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夹着烟往口中吸了一番。“你这房子不错,外面看是挺简陋的,里面却是别有品味,特别是那个小花架。”
      “浩启,你就别挖苦你了,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欧阳拉开一张椅子,随意的站在书桌前,眼眸亦是满意的望着小花架,那是晟澜的杰作。
      “什么原因,是关于她?”浩启扯笑脸,留意到了欧阳于坚书桌上的一个方形相架,拾起观端看相架里晟澜的温婉眉目,眯着眼问,“好像见过。姚晟澜是不是?你怎么会有她的相片。”
      欧阳于坚一把夺过相架,重新安放在了书桌上,略略涩意的微笑。“晟澜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还真是她啊,当初贝满女中的惊鸿一瞥,到底迎来了此等美满姻缘,欧阳,你真是羡煞我了。”浩启当初也是对那个节目惊艳来着,自然是留意过姚晟澜的。
      “别倒腾我了,我不是问你,我有机会吗?”欧阳于坚也不理浩启的贫,只是认真的问了一句。
      “有是肯定有的,不过生意场上的明争暗斗,好像不是你这样儒雅纯正的教习看得贯的。欧阳啊,凭心说一句,你真不合适生意场。”浩启在好友面前自然会答应,只是有必要就事论事,让欧阳明白市场如战场的道理。
      “浩启,不瞒你说,姚家在北平不是声名显赫,却也是儒商门第,生意极大,又很是得文人的口碑。我论才识也比不过姚家长女,你说我能不想着另谋出路吗?”欧阳明显是听懂了浩启的意思,他的修养和脾气很好,不会扭曲了浩启的好意。
      “姚家长女……等等,我怎么听着耳熟啊,”浩启蹙眉思索,疑惑问,“该不会是那位名满北平的奇女子姚木兰吧。”
      “正是,她是晟澜的长姐。”欧阳于坚吁了口气,点破了晟澜的家世。
      “哎呦,欧阳,你彻底把我羡慕死了。姚晟澜出身名门,气质不俗,年轻漂亮,又写得一手的好文章,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难怪你会思量着走上和你品性完全不符的经商之道。”浩启双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滔滔不绝的赞叹一番后,复而嬉皮笑脸的问。“话说回来,姚家还有几个姐妹,有空可否帮我引荐引荐。”
      欧阳于坚听得仔细,越发肯定了自己肩上要挑起的责任。听至最后一句,下意识的责备道。“毫不正经。”
      骂完,两个男人不由相视笑起来。
      “其实,我是真心的羡慕你”见欧阳于坚只是笑,郑重的拍住了他的肩膀,“你别不信,从前咱们和春江一起上学的时候,我和春江什么都不缺。可是到现在我才明白。欧阳,你才是真正幸福的人,锦衣玉食家境优越算什么,你看看春江,再看看我,家庭兴衰门楣荣耀,分明就是枷锁,春江到底娶不了他心爱的女子,而我呢,连一见倾心的人也没有。人生能觅得一段真爱,这比什么也重要。”浩启对着欧阳于坚有感而发,手整了整严谨的领带,仿佛是它束缚住了他的自由呼吸。“所以,你这个忙,我一定帮的。”
      “太好了。”欧阳于坚欣喜而由衷道,“谢谢,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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