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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生之路(上) ...

  •   有一道光从那缝隙里流了出来,透过那几丝光明,我仿佛就看见了希望。这就是封印的残酷,残忍的尽头还留了一缕难得的流光,让人不自禁地贪恋,灵魂几欲沉浸于这温暖的涌泉中,欲溺又欲毙。
      熟悉的剪影掠过,我扬颈,干裂的嘴唇动了几回,一只苍蛾越过那道隔绝了我许多年的缝隙,落在干燥的唇上 。几滴甘露落在我唇齿间,微甜的滋味绕着我的舌尖,我甚至还不满足地张嘴,舌头在唇上轻舔。
      苍蛾和往常一样,飞离我的唇,落在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可我是知道它的存在着,自数百年前开始,每一日每一夜,它都飞到我去不了的地方,取来我渴望的甘泉。
      我不曾想过为什么一只卑微的飞蛾可以如此长寿,我甚至完全不想打破沉默,一如既往,我得知苍蛾取来的甘露已被我饮尽后,嘴唇微张,似笑非笑,嘴形慢慢地化为一句感谢。
      甘泉,并不是我的必需物,却是我支撑下去的力量。一千年的苦,每一天却有一只弱小生命带来的甜,一缕一丝,也如斯珍贵。
      今天,却不一样。
      我张开眼睛,望着那透入几丝阳光的缝隙。我大惊,伸出苍白的手指,那缕微光竟然透过我的手指,落了一地的碎光。
      那缝隙,似乎……宽了。
      我确定一般地在阳光底下伸张着手指,只见那金色的光晕自我的指尖,缓缓地宛若一道金黄涌泉,蔓延至我曲着的双腿。
      我欣喜地展开四肢,重新闭上双目,当黑暗包围着我,我却不再恐惧。甚至,我想这黑暗维持更久一些,因为我知道睁开双眸以后,阳光将是永恒。我渴望千年的永恒,近在眼前。
      再次地张开双眼,我惊觉我坐在一奇石上。
      陌生而又熟悉的奇石,我慌忙地离开它,才发现其上刻着了三个字,大气的红漆大字,上书‘天安崖’。
      天安崖?
      视线顿时开阔明朗,蔚蓝天洁白云竟是如此地辽阔,群鸟翱翔,欣喜之余,竟有温热的泪水落在我手背上,划过我的手指,渗入黄土。
      多少年前,我的泪早已流尽。
      又多少年,让我的神魂摊在冷风之内风干。
      那一道缝隙此时此刻已深埋至我的阴影里,那几缕已经成了我同伴的阳光,如今我将之摒弃于曾经的忘忧谷。
      我想见他,很想很想。
      曾经的爱恋在千年以后,刻入我的骨,雕入我的心,甚至我每一道呼吸,都唤着他的名。我也曾放弃,在被封印于山谷下的那几年,我为何要爱?如此痛苦地爱着?我又为何要为爱等待?我又是为了谁?
      但是爱了就是爱了,一千年足以腐化一切,并不包括我的思念,我的爱恋。
      “妈妈,这就是天安崖吗?”一个童稚天真的声音随着微风传来,我好奇地转头,望着一位衣着打扮奇特的男孩子扑了过来,大约七八岁的模样,头发极短,并不是我所熟悉的总角髻。
      小男孩往着我的方向扑过来,两只小脚穿着一双五颜六色的鞋子,还微微地发出红色的光亮,我被那奇特的光闪得愣了一下,小男孩来到跟前时我也只来得及伸手抓他,为了拦着他奔过来的力量,我的身躯在夺回了自由的那一瞬间已是摇摇欲坠。
      谁知他竟然若无其事地穿过了我的身体,望着我身后万丈深渊高兴地大叫着,“哇!好大好深啊!”
      我抚摸着我的身体,深怕漏了哪怕一丝一毫。我明明就碰得着我自己,为什么他却……
      犹豫半响,我伸手在小男孩兴奋的小脸前慢悠悠地晃了几下,明明近在咫尺,他却仿佛什么都瞧不见。在他的娘亲把他召回身边时,他甚至还再次地越过我的身体。明明这么大的一个孩子越过我的身体,我也居然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开朗地笑着,我的心却在温煦的阳光之下冷却.
      我茫然地往前踱了几步,又有几个人越过我身边,他们身着奇装异服,或黑或褐或白或灰的头发洒脱且随意,短得宛如男子,却声柔婉若女子。
      一千年了,这天下也应该变了。
      我突然想到,他……会不会也不在了?
      应该也不在了,一千年,我所守的只是回忆的美,他纵是天子,亦是凡人,生老病死,逃也逃不掉。
      不在了……不在了……
      时间早已带走一切,那这一千年我的期待,我的相思,早已是一场空了。我等的又是什么,此时的妖不似妖,鬼不似鬼?
      时间……
      有一个人绝对可以帮我。

      我带着忐忑的心思来到我曾经如此熟悉的榕树下,一棵历经上千年的榕树依然坚韧挺拔地立于黄土上,物仍在,景却已非。曾经葱绿的草地成了黝黑的柏油路,有两排荒凉的店屋,还有好几枝银色的支柱,垂挂着几条黑色麻绳般粗的绳索,宛若富有生命力的藤,扯拉着灰色的天空。
      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佝偻着行走于街道上,犹如一道残缺的影,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微驼的倒影,因为背后弯着而空出的一大块,承载着寂寥。
      以前的丰神俊朗,早已不复在……
      “阙戈。”我轻唤,那身影稍顿,若雪白袍在风中摇曳,依然往前踱步,步伐不快不慢,不重不轻,自有一番慵懒风韵。
      一名翠衣女子自前方而来,身姿轻盈婀娜,裙摆宛若池上葱绿的荷叶,招摇生姿。玉手上拎着一把油纸伞,白伞面木伞柄,衬得她面若白芙蓉,清冷艳丽,她另一只手拿着一包黄色油纸包裹的药材,以绳索绑着,两条更长的供给她以食中二指勾着。
      那绳索猛地断裂,她状似惊呼,我却听不见半分声音。那白伞脱离她的手,往一旁倒去,那凄凉的白色身影脚步渐快,捡了那顶白伞,递给正在重新绑着药材的姑娘。
      姑娘垂首道谢,如薄瓷般的玉颜染上了红晕,她继续走着,走过我身旁时,收起了那把精致的雨伞,随后消失在我眼前。
      原本佝偻着的男子转身,首先撞进我眼里的竟是那雪白色的长须,如此无可奈何的苍白。
      曾经炯炯有神的双目如此铺上了历经沧桑的风霜,望着我的那一瞬间还掀起了惊讶的涟漪,随即又平静如一滩死水,“是你?”
      他枯干若老树根的手指动了几回,随即喃喃自言道,“不知不觉一千年了……一千年了……”他说着说着,咧嘴笑了起来,随之又摇手,看似疯癫,又似看透一切的光明。
      我略显犹豫,“你是时间仙人阙戈对吧?”
      他猛地大叫,两只状若枯材的手在空中直甩着,“我不是!我才不是!我不是!”他边叫喊着,边越过我身边,本佝偻着的身影竟若阵风般地划过我的衣角,在那街尾没了痕迹。
      我轻唤他的名,如失了他,我又怎么回到冉身边?
      我轻甩手腕上的淡紫衣袖,脚一腾,浮于空中,再借以风力,往阙戈奔去的地方飞去。微风划过我的发梢,细微风声宛若正在窃窃细语,我看见阙戈停在小巷一面白墙前,双手比划,不知正在说着什么。
      我身子微矮,脚落在一块砖石上,较阙戈高了两个头左右,我望着他被哀伤笼罩着的侧面,张嘴却说不出让他帮我的要求。
      “你知道为什么你没有影子吗?”他倏地开口,说的却真正是我所疑惑的,我竖耳聆听,屏着息,“因为你的三魂七魄已经分散了,时隔一千年,要找回,并不容易。要我帮你找,更是无能为力。”
      他的身体往前踱步,大半个身躯竟穿过了那面白墙,留给我一个雪色的背影。“慢着!”我毅然呼道,“我想你帮我回到过去。”
      我听见了几声怪异的声响,貌似闷笑,“更加不可能,想也别想。瑟梦啊!瑟梦!”
      “我们曾经是朋友,帮我一次,我求你,我知道你做得到。”我甚少求人,这是我的第一次,我垂下头,目光留在地上在风中软弱地摇摆着的一株草。
      他又笑,更是狂笑,“我做得到?我连回到过去,回到我心上人身边都做不到!做什么时间仙人?我连我最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一次又一次,我只能痛苦轮回,一千年了……一千年了……一遍又一遍的初遇,一遍又一遍地亲眼看着她结束自己的生命,我却无能为力。”
      “那种失去的痛,你我都一清二楚,一千年来我没有一刻不想他,日日夜夜,我的心都仿佛置于磨石上被一把钝刀一遍一遍地磨着,我求求你,你帮我,求求你,你知道我从不求人的。”我只能这样说着,手指蜷了起来,挽起了直垂落地的长裙,跪在那坚硬的砖石上,正如阙戈所说,我并未有齐全的三魂七魄,所以无痛觉。
      但这已经是我全部的尊严。
      一金黄色的锦囊落在我眼前,我拿起它,不明所以,抬起头,却见那白色身影已越过了那面墙,只留下余音在我耳里转绕。
      “这是时间囊,你只要找到了属于那个朝代之物,将自己的鲜血同时滴在时间囊上与那朝代之物上,便得以穿越。”他状似顿了顿,思考着是否应开口,“瑟梦,你不一样了,我希望……珍重。”
      他最后想说什么我不在乎,我拿起锦囊便往市内所有卖古董的商家寻去。卖的多是唐宋元明清之物,墨朝呢?
      我开始慌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墨朝仿佛未曾存在过?
      掌心使力,我扬开了那古木老桌,上面有一道人工割痕,刻着潦草的两个子‘清朝’,我叹息,甩甩袖子,往外走去。
      街道宽阔,人来人往,有奇异的,会发出巨大噪音的车子以雷速划过,更有许多人骑着一台用铁制成的工具在街上慢悠悠地踩着。
      余光瞄到了人群之后的一个小角落,那儿位于两间店家中间的一条小巷,宛若繁华之间卑微的缝隙,里面阴阴暗暗,我刚踏进去,便有一位年轻的小伙子懒洋洋地大声问着,“小姐,找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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