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谁（GL）》Elinor

7、第七章

　　关于接下来的记忆，柯尤大概是有些模糊的。依稀觉得自己被护士小姐弄醒，既而低头躲避头顶上刺眼的白炽灯。身旁的乔绯起身，皱着眉，看护士小姐粗鲁地拔掉自己手背上的针头。俯下身子，温热的手直接按住柯尤的针口，仿佛要将那些温度传递给满手冰凉的自己。

　　困倦的被乔绯牵着。坐上车，一路由医院睡到家。无比幸福的扑上柔软的床，陷入松软的抱枕。左柯尤再一次满意于自己当初所做的正确决定，一眼便挑中这只可供她“折磨”的抱枕。一边意识渐渐远离，又睡了过去……

　　房外乔绯轻掩卧室的门。撇过头，玻璃柜上的黄色米兰就映入眼帘。开着细碎的小花，那样自然的安静于角落。桌上几本未合上的资料，残留的冷可可，都显示了房屋主人的仓促。玄关边东倒西歪的高跟鞋，不远处的的运动鞋，无言的宣誓着巨大反差。只有那整排整排靠墙的书柜，透露着浓厚的书卷气息。记录着沉淀的点滴。乔绯手指抚上那些书籍的扉页，仿佛那个狂热于的叶芝诗集张扬的左柯尤又浮现在眼前。发丝飞扬，站在操场的台阶上对着乔绯朗诵。如此的年轻，可以不顾他人的眼光，单纯的醉心于梦想。

　　可是，可是。那个医院中靠在自己肩上的她，与篮球场上横冲直撞的柯尤有多大的不同啊！少了许多不顾一切的执着，取而代之的，竟是陌生的顺从。叫嚷着誓死不打针的柯尤，最后也只得乖乖的任护士挂瓶。心不甘情不愿的瞪着刘浩，也只任他夸张的笑着。换作那个记忆里的左柯尤，早就一脚踹过去了吧。

　　丧失了最后的理由，改变的旧往的左柯尤，让乔绯无所适从。

　　转身走进厨房，眼前是出人意料的干净。冰箱里满到快要涌出来的食物，囤积着足够储备几天的分量。乔绯想象着柯尤拎着大包东西，困难地从超市里走出来的样子。不禁笑意连连，心，没由来的便放松下来。继而又开始心疼：依柯尤的性子，从来都是不会要求帮忙的。也只有这个倔强的人，才会在那样坏的天气里，连伞都不用一直走回家。半夜高烧居然还不肯上医院，就连被乔绯拖着，都浑浑沌沌的想往回走。

　　顺手打开冰箱，乔绯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材料：清香的柠檬和梨。煮小锅清水，熟练的将柠檬切成薄片，在把雪梨切成大块，一并放入沸水中。柠檬以半个最佳，对厘倒没有什么特别要求。
　　透明的锅盖下，柠檬片和着梨上下翻腾着，似乎连远处都能呼吸到它的特有味道。

　　这是乔绯偷学来的甜点。在上一家工作的报社里与她一起写稿的华裔女孩子，常常热情的邀请乔绯去她家的派对。只因为家里的老太太听孙女提及，自己有一个来自中国的孤单同事。被称为“孤单”令乔绯不解，却也欣然前往。不料自此便爱上了老太太的手艺，对她的甜品尤其钟爱。什么自制曲奇饼干，沾着巧克力的蛋糕，但层的奶油乳酪，混合的冰淇淋，最爱的花生夹杏仁屑，无不诱惑着她的胃。最后柯尤居然自告奋勇的跑去厨房，向老太太取经学习。但最终能做好的，也只有这道柠檬炖梨。

　　每当老太太看到自己苯手苯脚的刀法，总会笑的前仆后仰。一面摇头，一面手把手的传授秘诀。她哪里知道，与自己和柯尤在砧板上切的稀奇古怪的土豆比起来，这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叹口气，以前总是有柯尤在身边，习惯了香气四溢的食物。习惯的顺理成章，从来都想不到柯尤在做菜的时候，需要怎样的用心和辛苦。再没有热气腾腾的咖喱鸡块，没有与人分享好电影的兴致，也再没有被拖着飞奔在梧桐树下的悠然。这才发现，惘然间，自己早已经如此习惯于依赖着一个人。

　　是不是她们都过于固执己见，而从未发现对方眼底的异样？

　　乔绯栓在流离台前，惊讶于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柯尤疲惫的身影，给她太多疑问。这么多年，除却偶尔疲惫的夜晚里，从恶梦中惊醒。对于过往，自己似乎已经忘却了。可是，直到乔绯再次看那个熟悉的，沾着满身雨水的身影一点点出现在自己视野，那句带着哭腔的“我恨你”，那只握在自己手心潮热的手，甚至是那束柯尤最爱的米兰。莫名的心慌泛出来，止都止不住。

　　找不到答案，只能一再出现在柯尤面前。想要寻找什么，又总在失落着什么。她怎能毫不犹豫的抓起柯尤的手，却一次次在空旷的走道里徘徊。

　　煮好甜品的时候，柯尤依然睡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乔绯靠着背椅，长呼一口气。柯尤的睡像一向夸张，简直可以称为恶劣。这点从前在学校的午休就可以看出。鲜少有像她那样不安分的睡姿，会无缘无故的伸出一只胳膊来，看的后座的陈然目瞪口呆。乔绯也有幸从别班跑来看过一次。结论是更加感叹坐左柯尤同桌的不幸。

　　只是现在，也许是太过疲倦，柯尤抱着枕头，安静的连翻身都没有。一丝阳光从拉的严严实实的窗帘缝中漏进房里，依稀可以看到光线下尘埃的浮动。看着如此恬静而自然的睡颜，伴着平静的呼吸声，折腾到现在的乔绯渐渐感到困倦。将椅子靠近床边，抬起柯尤另一只空着的手，握住自己的。如此自然的动作，连思考都未曾有过。乔绯把身子靠在床沿，头侧向一边，努力抵抗睡意的侵袭。

　　明明是单人房，却要放一张双人床。柯尤的行为从来都不能用常理来思考，既然如此，让自己占着一小部分空位，也不为过吧。

　　于是小心的躺在柯尤的旁边，在进入梦乡的前一刻，握紧那只攥在自己掌心的手。默默在心里轻叹：如果能够一直这样，有多好……

　　明朗的早晨，初秋的凉意夹着风带入房间。乔绯模糊的睁开眼，习惯性的翻身，一侧头，径直对上柯尤的脸。同样是睡眼朦胧的样子，长发垂在颈间，眼睛却是张的老大，楞是发不出声音来。显然对方比自己吃惊好几倍。要不是被乔绯拉住的手，大概柯尤就得因为惊吓而掉下床
　　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本以为乔绯送自己到家，理应驶车离开。不料隔天早上竟出现在自家床上，实在是怪异透顶。

　　好不容易回过神，急忙坐起身。左柯尤抓了几下乱糟糟的头发，下床寻找不知被自己踢到哪里的拖鞋。慌乱中，干脆弯腰爬到床底。隔着灰尘摸索着，一双细长的手递过来寻觅良久的鞋子。一抬头，乔绯就站在自己面前。

　　左柯尤连忙套上拖鞋，扯了扯睡衣，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场面。即使在以前，自己也从来不在乔绯家过夜的。更何况有谁能料到，乔绯会留在自己这里呢。

　　明明是自己在自己的房间。却好象，那个不慌不忙的乔绯，才是房子真正的主人。

　　这是什么理由！！！直到乔绯悄无声息的走出去，柯尤这才打开衣柜，手忙脚乱的换衣服。等到她从盥洗室里走出来，乔绯正系着围裙，端着还冒着热气的锅子，跨进客厅。

　　玻璃茶几上，好端端的放着两只盘子。锅里黄色的柠檬片和着煮熟的梨，散发着诱惑人的清香。透明玻璃上，锅沿浅浅的印着一圈雾气。柯尤看着乔绯仔细的那勺子盛出食物，端到自己面前，一语未发。

　　不该如此的沉静，更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是我在国外学做的甜品，味道很清香，你尝尝看。”

　　依旧是软软的音调，却早失去了本地的独特口音。看乔绯继续给自己夹梨，举起、放平，力道倒是拿捏的恰倒好处。

　　“那个时候，自己什么都不会做。”乔绯停顿下来，感叹的笑着。“一个人，连与人交流都有问题，跟何况是做饭。房东太太看我挑剔的胃口，始终感叹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她哪里知道，原来都是由你做饭的啊。”

　　柯尤夹起柠檬，意料中的酸。

　　“现在感觉怎么样？那天你淋者雨，冲到门口的样子可把我吓坏了。”

　　柯尤叉一片梨，放如口中，混着冰糖的甜味。

　　“有时在电影院看片子，就会想起我们收集的影碟，那么一大叠。”乔绯比着手势，极力张开拇指与食指的间距，“都是由你一个人理好，也不知现在放到哪里了。”

　　在你离开的那天，早已一并扔光。

　　柯尤咬着柠檬皮，嚼出苦涩。

　　听乔绯细细的讲，不是眉飞色舞，却也有安逸的坦然。独自闷头，很努力的想消灭眼前的食物。

　　握着筷子的手突然被乔绯抓住，头顶传来满怀歉疚的声音：“柯尤，对不起。”

　　怎么都吃不下去了，喉咙好象被什么堵住，心里难过的发紧。

　　抬头，直视着乔绯

　　“你是不是想要补偿我？”

　　停顿两秒，回答她的，是意料中乔绯呆住的表情。与多年前相似的迷茫，几乎不需要辨别。柯尤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悲哀。原来她等待了六年，换来的只是乔绯的愧疚。匆忙起身，拿走乔绯手中的盘子，躲进厨房。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我每天为你准备的早餐；对不起我在临行火车的站台上哭的惊天动地，差点连上车的力气都没有；还是对不起我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重新树立的自信？

　　如果不准备留下我，那么，就放了我。亦或是，让我放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