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课题系列》安川

1、日课题系列之一sad(悲しい)

　　不二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架在他学生时代就惜如珍宝一样的单反相机。像是很久很久没有摸过它了。

　　都沾上灰了。

　　不二周助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按部就班地成为一个圆润光滑毫无棱角的人。公司的高层管理者。薪酬，保障，休假，甚至连上层领导难以得到的良好人缘他都同样拥有。所有人都说，二十八岁的不二周助是个天才。不二周助无论做什么都很优秀。

　　不二周助就应该是这样的人。

　　除了那个人。直到现在，不二在回忆某些片段的时候记起这句话，还是会觉得难过。不二还记得，那个早已经高出他一个头的后辈有一天丢给他一个淡淡的眼神，最后在一呼一吸的罅隙中，不二清晰地捕捉到了越前低沉的嗓音，他说，前辈，你远没有你自己想像的那么坚强。

　　不二细心地为相机清理着镜头上的灰尘，扯着嘴角苦笑出声，他始终很清醒地认识到现实与梦想的差距，他很清楚地知道，兴趣终究只是兴趣，就像小时候学钢琴一样，它们总有一天会被另外一些东西所取代，不是不愿意继续努力，而是没有更多可以分割的精力。不二周助再怎么优秀，也无法做到不食人间烟火。所以大学毕业之后毫不犹豫地听从了家人的意见，把曾经随身携带的相机换成了文件，凭着精英一样的头脑和灵活多变的处事方式，不二很快就在人群中崭露头角。

　　不二周助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感情也是一样。

　　前辈，你对我很重要。六年前类似告白一样的言语，被不二当做是温柔珍贵的玩笑一样藏进记忆里。如今却仍然像是时常入侵自己大脑的梦境一样萦绕在耳边。不二甚至还能想起那天越前说话时，呼出的水汽像是薄雾一样慢慢消散在周围寒冷的空气里。所有的细节都像是回放的老旧电影一样栩栩如生。

　　熟练而精确地找到手机里六年前越前回国的时候发给他的短信，『前辈，能出来一下吗。我有点话想对你说。』

　　不二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理智到让人感到冷血。“越前，这个世界不像你所想的那样简单。”直到现在，不二仍然记得自己略带颤抖的话音。家人，舆论，排斥，甚至是背弃，需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不是没有勇气，而是有些责任他无法逃避。不二难以想像在流言四起之后，这些他所重视的人在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里会经历怎样的痛苦。无论是亲人还是眼前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后辈。

　　不二收起桌面上摊开着的报纸，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已经是三天前的东西了。不二小心翼翼地压平了有些揉皱的页脚。把它收进抽屉里。

　　报纸的头条新闻再也清楚不过。从法国飞往澳大利亚的飞机失事，无人幸存，包括要去澳大利亚参加比赛的越前龙马。

　　不二把右手放在左边胸口，胸膛里的某个器官强有力地跳动，不二渐渐把手指弯曲攥成拳头，用力到连关节都有些微微发白。是的，他现在仍然坚强地活着。

　　不二像是确定了什么事一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忽然很想越前在生命尽头时的感受，幸福还是悲伤，他忽然想亲口告诉那个人，

　　越前，其实我也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