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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春秋之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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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皇上已经答应了我与他的事,但坐在席间的我却远没有那么轻松。我素日里与十四府中的女眷并没什么来往,如今坐在她们之间就只觉十分的不自在。而她们也只是笑着对我客气,同我当真也没什么话讲。好容易忍到了皇上回宫,诸位阿哥也都带着家眷纷纷请辞了。十四让福晋带着女眷先行回府,而自己则留下来,等着一道送我回去。
难得好秋色,人又都走了。于是,我们便在这园中略停了停。谁知刚到无人之处,十四便开始对着我笑起来。他今日得偿心愿,刚刚在皇上面前还能故作出沉稳淡定之态。而如今四下没了旁人,马上显出喜色,直笑了合不拢嘴。
我站在他旁边,看他如此高兴,于是有些戏谑的向他道贺:“恭喜十四爷!皇上想是已经允了你请战的折子。”
“你听出来了?”十四听我如此说,用手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嗯!”我笑着对他点点头。
他席间喝了不少众人敬的酒,此时有些微醺。见我对他笑,抓起我的手便放在脸上摩挲着,然后笑着对我说:“昨天允了!”
“看来十四爷终于调和了诸方的关系利益,皇上也终于放心了。难怪你当日那么胸有成竹,原来皇上早就留了题给你解。”我与十四之间向来无话不说,所以心中想明白了嘴上便说了出来。
他听了更高兴,说:“呵呵!没想到这也让你猜出来了。是啊!若我连这小小的难题都解决不了,那领兵之事就无从说起了。不过,我今天最高兴的还是皇阿玛终于答应将你指给我了。只是可惜大战在即,恐怕还要再耽误你两年了。”
“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大丈夫当如此!我等你得胜回朝!”我抬起头笑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笑笑的,伸出手来似是想抱我。可是终没有放肆,只是用手轻轻的划过了我的脸,又划过了我的肩,最终又抓起了我的手。
“整个春天都看你恹恹的,不想到了秋天,气色到好起来了。”十四牵着我的手,信步在园中闲逛起来。
“我本就不喜欢春天,反而秋天更对我的脾气。”
“哦?”十四听了不相信的看向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笑了笑说:“这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我个人的小情怀而已!只是觉得春日自古都让那些文人骚客夸的有些俗艳了。说的话也都是套话,什么‘日谓之丽日,风谓之和风,天色暖,谓之暄。天色寒,谓之料峭。骑的马,谓之宝马。坐的轿,谓之香车。行的路,谓之芳径。地下飞的尘,谓之香尘。’(1)细想想,不过是个季节,哪来那么多粉饰,总不若秋高气爽,让人觉的痛快些。”
我今天兴致好,话也就多起来了。十四听了先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但随及就抓住了我的错处一般,坏坏的笑看着我,说:“今天可算抓住了你的短处。闺阁淑媛,名门之后,怎么会知道刚才那些话。快快从实招来,省得让我逼供。”
我这才知道自己言多有失,竟然将书上的话都说了出来。不过,十四向来不是迂腐之人,所以在他面前我到也坦然。
“读便读了,到也是好文章。更何况你若真是道学,不曾读过,又怎么会知道这话的出处?当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了。”
他一把将我揽在怀里,直逼着我与他面对面看着。然后,笑着对我说:“好个灵牙利齿的!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每每被你抢白,却又觉的快活的不得了。”
“你愿意!”与他离的如此这近,让我不觉有些羞怯,只是喃喃的说了一句。
“是!我愿意!”他不但没否认,反而一口承认了。只弄的我躲也不是,看他也不是,当时窘在了那里。
突然一阵花盆底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这让我猛的一惊,急忙挣脱出来。探头向他身后看去,只见是四爷和姐姐不知道从哪里转了出来,正向我们这边走来。如今四爷府上那拉福晋自称身体不好,不大管事了。所以,大小事情都交到了姐姐手上。看今天的样子,定是姐姐又要留下来收拾善后了。
十四转过身,见到四爷和姐姐,马上换了一副神情,客气的笑着行礼问好。
姐姐见我们在一起,一脸明了的笑着。说话的语气满是宠溺却又有些嗔怪道:“刚刚我和爷远远的就听到有人大放厥词,说春天俗艳。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鬼丫头。十四爷也不说说,总是这么纵着她。现下没人还好,若将来被别人听去,岂不是要被笑死了。”
十四听到姐姐如此说,也不反驳,只是笑着说:“是!福晋说的是!”
姐姐见他的话中没有半分诚意,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然后,笑着对四爷说:“爷!您看,我一贯说的没错。冰宁果是个有福的。今天皇上开了金口,我这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四爷听了姐姐的话并没开口,只是看着我们微微一笑。十四像是不喜欢四爷看我,略略向前半步挡在了我身前。然后,抱拳拱手道:“弟弟还没谢过四哥的保举。弟弟知道,若没有四哥的大力举荐,皇阿玛定没那么快下定决心。”
“嗯!”四爷依然是略笑了笑,然后说:“你我是一奶同胞,说这些就远了。如今你能得意,我和额娘自然也都高兴。只是你以后可能要忙了。记得出征前多抽出些时间来,进宫陪陪额娘。”
“是,弟弟记下了。”十四一副做弟弟的副样,既恭敬而疏远的回答道。
“好!十七弟他们还没走,都在前面喝酒呢!你们若有兴致,也去热闹一下吧!”四爷似并不想久留,也没有什么要多说的。
十四推辞道:“不了,我们再逛一逛便要回去了。四哥这里今天人多,弟弟是自已人,走时便不再通报了。”
“嗯!那你们自便!”四爷见十四如此说也没再不客气,不过略点了点头,便带着姐姐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开。依稀还能听到,姐姐笑和四爷说着关于我们的闲话。而四爷则侧过头去开口问姐姐,可知道我说的那段是出自何处。姐姐好像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便再没听到四爷说什么。
“唉……”我不觉深深叹了一口气。姐姐怎么会不知道那段话是出自哪里,可是她偏要守拙自制,片刻都不肯放肆。看来当事者迷,相处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摸透他的心啊!
“怎么了?突然看你忧虑起来了。”十四站在一旁,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这才发觉自己的神情有变,随及又觉的自已太过庸人自扰。自嘲了笑了笑,便岔开话道说:“没事!我只是看你们兄弟如此生疏,一时有些感叹而已!”
“他总是这个样子,从小我们便不甚亲近。早年他的脾气阴晴不定,连皇阿玛都摸不透他。这些年他的性子淡然了许多,皇阿玛很喜欢,还赏了他这个园子。可是在我看来,他比那时更难对付。”十四依旧拉着我的手,一边信步闲游一边小声的说。
我没想到他们兄弟的感情如此之差,竟然连一丝一奶同胞的情份都没有。想着想着,便又想起四爷在上午跟我说的那些古怪的话,不免有些担心起来。十四看来是猜出我心中所想,安抚的对我说:“别担心。若想取之,必先允之的道理,我是明白的。只是他想的太好了,既然允了,再想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本是要安慰我,可是我听了这些话却更忧心,不觉抓紧了他的衣袖。
果然,进了十月,皇上的旨意便颁下来。十四得封抚远大将军,代天子出征,享亲王仪仗礼制。皇上如此的厚封重赏,可见对于此战的重视和对于十四的厚望。一时间,京中议论纷纷,都猜测大将军得胜回朝之日,便是受封太子之时了。
而我却不关心这些,只是随着他出征的日子愈近,我的心也开始变的忧虑起来。记得小时候,父亲在外征战,母亲总是忧虑担心。那时年幼无知,而如今母亲的心情却都能体会了。
注(1):出自《金瓶梅》第八十九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