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君王孤风客》南宫孤

13、第十四章 设计擒贼

　　岁月总在时光车轮下碾过，
　　不管是一地的芬芳，还是满腹的忧伤
　　——似乎都不能掩盖那一个事实：
　　你已走过，
　　走过春夏与秋冬 ，
　　走过稚嫩与无知。
　　待你醒悟，
　　那些留下了的，已经不完整，
　　那些错失了的，空余玻璃碎片。
　　……
　　……

　　一转眼，时间又过了两年。
　　两年后的小罗孤出挑的更加俊秀，虽还及不上文夕的风骨气度、文照的英气挺拔，但还是让一直爱护她的夕照王后欣喜的同时，一阵头疼。
　　罗修王罗闻的书房中，几缕檀香的熏烟，缓缓萦绕着立在桌上的笔架向上攀爬。父女两共品一壶雨前香茗，还是那同样的姿势，还是那一起眯着的眼眸。只不过，一个眯得睿智、有些老谋深算的味道，一个眯得可爱、有些画虎不足的可笑。
　　“父王，孤儿不明白，如今的罗修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您何苦如此躬身勤勉？为何就不能偷得浮生半日闲？”罗孤依旧闭着眼睛，身子靠在黄杨木椅上，在心里默默发出心声。
　　书桌前的父王依旧丰神俊朗，多年来身居高位，在岁月磨石下——他像一把威慑四方的王者之剑。
　　好似感受到了“儿子”的心声，罗闻睁开闭着的眼睛，望着越发像自己年轻时候的“儿子”，心中感慨颇多。
　　“孤儿。”
　　罗孤立马睁开眼睛、正襟危坐。提着耳朵听父王的话。
　　“孤儿，可知：我们罗氏一族是女神后裔。如果说，罗修的子民是漫漫东海水，那罗氏子孙就是依仗东海水生存、仙游其中的黄龙。”
　　“父王深深爱护着我罗修子民，子民若是受罪——他们的父亲怎么能悠闲处之？”
　　“父王一生便是为守护好罗修而生。”
　　罗孤听着父王用沉重的语调说着这番话，只觉如雷击、如迅雨、如孤风直刺肱骨。
　　神族？
　　关于姑墨大陆的传说，罗孤听过不少，姑墨女神传说就是罗修国的开国王者，其他十几个小国几千年前是罗修的附庸，小国慢慢融合、兼并成了其他三大国，而罗修的风光也已经是姑墨时代的传说了。
　　传说毕竟是传说，罗孤从没想到，有一天会从父王口中听到这些，有些诧异。
　　“罗孤，吾儿，为父之后，谁能替我守护这万千罗修子民？谁又能光显这神之一脉？”
　　罗闻虽然直视着她的眼睛，却似乎无意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只是平常的诉说。
　　但在罗孤看来，这不亚于晴天一霹雳。强忍住脱口而出的询问，罗孤赞道：“我罗修有父王一人足矣！父王的伟业，当是父王携我们几个不肖子完成。”
　　罗闻一笑，并不掷词，笑中隐有忧色。
　　罗孤见状，更为诧异，不作他想开口询问：“父王，孤儿鲁钝，不知父王近来为何事烦忧？” 是何事？曹贼一党？还是西南战事？还是商贾与门阀勾结？
　　罗闻暗自轻阖头，这个小子又长进了,开口道：“内外皆忧之啊！”
　　罗孤蹙眉，沉声分析道：“父王，据儿臣所知，这外忧定是魏武的虎视眈眈，难不成，西南战事新起？”
　　罗闻搭在靠椅上的指尖，轻敲了几下，点了点头。
　　罗孤见此暗忖一番，仍开口。
　　“那内忧定是曹贼在行动罗。商贾那边的动静……”罗孤娓娓道来，只分析了个大概。
　　“魏武犯境，凌老大才！将其抵御在玄门关外。一时僵持，只要军备、粮草充足倒无大碍。”
　　“那就是内忧罗！儿臣在两年前起就一直留意曹贼一党，果真如父王所料：曹贼一党有不少官员落马，有发配边防的、有下放县台的、还有赋闲在家的‘幽居’的……”罗孤想起两年前，父王要他关注曹贼下属官员的落马情况，也感到父王这次书房议事并非那么简单。
　　罗闻听罢微微点头，自己的这三个孩子，虽说都是人中龙凤，而三兄弟中才华最为夺目的莫过于大儿文夕，但夕儿性情太过仁慈，要他继承一国之君的杀伐果断，他不会情愿的。照儿，他倒是杀伐果断、性情也爽直大度，但为君者的恩威并施、虚与委蛇，又尚欠不足，倒是个大将之才。而眼前这个……
　　此人天生足智多谋，总是在想办的事情上趋于利益最大化，符合为君的首要条件就是目的性强。罗闻望向罗孤：此人几个月时，照小子咬他一口，她居然能用八年时间进行一连环打击报复——生生把一国王子逼成一过年就急忙讨红包的‘穷汉’，这份潜质，罗闻也自愧不如。
　　此人天生会利用人的心理，照儿偏疼她，她在照儿怀里一坐就是八年，极尽撒娇打诨之功把照儿迷得，心都给了她一大半！连他这个夫君都得靠边站，没想到前边战胜了南宫，后边这个又防不胜防……
　　此人……
　　罗孤一口茶还没咽下，就看到父王眼里发出的x射线，他，在扫描吗？可是，扫什么……罗孤呆了。
　　“咳，”罗闻轻咳一声，转回正题：“如孤儿所言：是内患。十年前，为父刚即位二载，羽翼未丰。那时又恰逢奸商困乱民生，为打压商贾不得不依仗于他的势力。未曾料到，他竟财迷心窍与勾结商贾试图乱我朝政，隐有异动之心！ 后来，为父一手提拔起寒门仕子，历经五载，终于在朝堂之上形成了小三派，大两派的局面。”
　　“是。”罗孤是知道这个当年的局面的，听大哥文夕说过，当时父王力排众议任用寒门清流，以秦良、宁天酬为首的寒门臣子，在父王的提拔下，现在俨然成为一小派。他们没有家族的使命，有的只是对个人前途掌控和对父王的知遇之恩忠心，是父王在朝堂的肱骨之臣。
　　大两派，是以曹彰为首的‘丞相派’，和以凌老将军为首的‘将门派’。其中小三派和大两派相比，就是多了寒门清流。
　　“朝堂外，西南魏武来犯虽不致让罗修畏惧，但为父怀疑魏武此次来犯的目的并不简单。”罗闻说到此处眼眸一禀。忧虑的语调把罗孤带入了一个更为幽深的世界：“最为直接的，便是内城交困了！”
　　“啊，内城交困！……是啊，凌老将军远征，带走了嫡系精锐。内城禁卫又非能主动抗贼的一支。”
　　罗孤深感事态严重，“那寒门清流会不会遭遇不测？！”
　　罗闻朗声痛斥：“更可恨的是那曹贼，他居然丧心病狂去勾结魏武外贼！”
　　“啊！父王，他为了得到权势，连罗修国都不顾了吗！”
　　罗孤大惊，原以为曹彰谋夺王位利欲熏心也就罢了，却没想到他为了王位连国都敢卖！
　　自己以前在品行上还高估他了。
　　“为父手里并无实证，推他倒台也不容易啊！”罗闻忿然，“至于寒门能入朝参拜的官员每人各配两名禁卫。此事须暗地里办。”
　　“是，”罗孤虽然感觉把禁卫调走有些不合理，但也相信父王母后的武艺，四国之内鲜逢敌手。
　　“父王，卧榻之内岂容他人鼾睡？曹贼要除了！”
　　“哦？为父顾念着罪证不足以将他连根拔起，所以迟迟未动手，却不知你有什么见地？”罗闻突然十分想听听，自己中意的接班人的谋略。
　　“孤儿不才，这个法子可能会有失父王的英明形象。”
　　“无妨，你且说说，社稷民生与虚表形象，孤儿是已知孰轻孰重的。”
　　罗孤点了点头，开口道：“父王，不知我罗修律法对勾结外贼者，是否有斩立决一判？”
　　“当然有，我罗修律法宽容，杀人条例甚少，对勾结外贼这么重大的隐患自然要占一条。莫非，孤儿是想让曹彰坐实这条罪名而除之？”
　　罗孤颔首，“嗯，只有这条罪，才能对抗曹贼这么个盘根甚深的老狐狸。”
　　“话虽如此…孤儿，为父不是说过，证据不足吗？”罗闻听到这里反问道，言语里有几许玩味了。
　　“父王，”
　　罗孤抬头，似笑非笑，
　　“父王在位多年可能对自己审核过的律例信赖久矣！”
　　“难道父王就没想过：先斩后奏？”
　　罗孤一口气说完，心里也有些舒缓了。
　　罗闻直起身来，双眼目露精光，“孤儿是说……”
　　“嗯，父王。‘非圣君、斩贤臣’的事，您虽不屑仿效，但这确实是一条立竿见影、见效快的好计啊！”罗孤见父王虽有兴趣、但还在思虑，不禁有些着急。
　　“孤儿，你说下去。”罗闻稳住自己的情绪，不咸不淡开口。
　　“父王可知曹贼今年九月六十大寿的事？届时，他一定会大操大办。若父王亲往祝寿，那将是给曹姓世家多么大的恩惠！可是，就在其他世家子弟羡慕、记恨的时候，若惊现曹彰叛国的人证、物证……”
　　罗孤垂下眼睑。
　　“王一怒，惠恩之行变作一个笑话，最好能越怒越好，一怒之下做什么事都会失去分寸。如果父王戏演的够真实的话，曹彰有六成会当场反您，倒时就不管有没有罪证了，当场格杀也没什么顾忌。”
　　罗孤淡淡说罢，不知为何有一丝落寞。
　　罗闻在听她说的同时，就细细考虑着，轻抿了口茶。
　　“孤儿如何保证曹彰在一面之词的罪证下，或是未经会审的证词下反为父？”
　　“父王，曹彰在两年前就着手布置朝堂的反贼，现在又勾结魏武，这不是正说明他的准备已经做好了吗！这样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人，他会甘心先入狱配合您的调查？再等着您无罪放他出狱、来反您？”罗孤说着，站了起来，走到父王的书桌前，“至少孤儿对曹贼的了解，他是不敢这样赌的。”
　　罗闻听罢，心潮澎湃，越发确认对这个‘儿子’的看法是对的。自己这十几年来执政无不是稳打稳算，从未这样豪赌过。倒不是他性情温和，也不是因为他没有拔除痼疾的魄力，实在是心系百姓，不想百姓的生死受政治动乱的影响。再加上，他不做没有九成把握的事。
　　现如今，机会来了。他不先出手，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孤儿，你先退下，去你母后那儿看看吧。”
　　罗闻长吁了口气，站起来，负手走到满是盆栽的窗口，神色沉重向外望去。
　　“儿臣告退。”
　　罗孤在心中也长吁了口气，拜过后躬身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