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和香》桃叶剑客

23、踌躇

　　师徒二人无人再说话，夜深了，萧玉照退了出来。这时，原本躲在窗下偷听的萧泠泠和萧盈盈才胆战心惊地从窗户翻了进来，落于房中两个人互相推搡着扭扭捏捏的看向洞仙，生怕被师父责怪。
　　洞仙本是疲惫的窝在椅子上，仍闭着眼，抬了抬手臂，“你们知道了也罢。不早了，歇着去吧。”
　　“可是，大师兄——”两人还想说什么。
　　洞仙睁开一条眼缝，看着自己这两个尚不知情为何物的弟子，说：“这是你们大师兄命中注定的一劫，能不能跨过去，谁也帮不了他。”
　　“那师祖是真的抛下大师兄成仙去了吗？”
　　“——成不成仙的，还有什么区别吗——”洞仙又闭上了眼不动了，好似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
　　萧泠泠和萧盈盈知道师父不愿意再说，便回两人的厢房睡去了。榻上，两人无意中听闻到这样一个大秘密，哪还有睡意。萧泠泠对睡在自己一旁师弟说：“盈盈，你说大师兄到底多大年纪了？师父说师祖是一百多年前得道成仙，那大师兄岂不是要跟师父一般大了？”
　　“现在仔细想起来，大师兄的样子这些年都没有变过，他应该离得道不远了吧。” 萧盈盈掖了一下两人的被角，虽还是秋天，山上的夜晚还是有些凉了。
　　“真想亲眼见见师祖是长什么样子的——你说他能有小师弟好看吗？”
　　“哪见得着啊，让大师兄这么多年都放不下，应该比小蝶还好看。”
　　“那得多漂亮啊！”
　　两人在被窝里窸窸窣窣聊着闲话，一会儿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

　　说起那日在九疑坊别了慕容缇后，李候春更是日日在家勤练刀枪棍棒，竟比以前准备考武举时还要起得早，他爹李知府见了很是欣慰，欣慰过后也有点发愁，当初不让他留在京都便是不想他从武出身，遂大小事都带他在身边，希望能为他以后谋个更好的前程。儿子勤奋固然很好，但更多希望他多花些心思在以后的致仕正途上，才是正理。
　　这日，李候风告知父亲自己跟慕容缇约了让他指点自己一二，李守义当然允可，慕容缇年轻有为又是蜀王的臂膀，慕容家族更是百年高门大阀，自己儿子能与他结交当然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李晴风得知了，便死也要跟去，他日日正愁没有机会去见阮小蝶，怎能错过此等良机。李候春平日里本来就事事依他，便也带了弟弟去找慕容缇。

　　慕容缇刚从郝知白那里回来。郝知白最近因机遇巧合，又寻得了几本早已散佚的兵器谱，便送予他。慕容缇拿到如获至宝，喜滋滋的进门。小厮来报，李府二位公子已等候在后堂。
　　慕容缇与李候春自上次酒坊一聚更为投缘，便让小厮将兵器谱仔细收在书房，自己去见他二人。
　　李晴风左顾右盼，直想找了机会溜了去见阮小蝶，见自己哥哥坐定在一旁耐心地等候，心下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好出去。
　　“哈哈，李家的小子！上次你说在挑选兵器，可挑着乘手的呢？”慕容缇踏了进来，他今日在家，便着的是便装，头发也只拿黑色缎带系了绑在头顶。
　　“慕容大哥！只找到柄稍微合意的剑，好兵器实在难求。”李候春立即站了起来，很是高兴的答道。
　　“嗯。可是来找我切磋？”
　　“切磋不敢，只求慕容大哥指教一二。”
　　两人都是武痴，寒暄都不用了，慕容缇随手搭了他的肩，便要去院子里的空地比划起来。
　　“留了你这弟弟一个人，他也无趣，不如让他自己出去逛逛，反正这山上够大，一时半会打发时间倒是很好。”慕容缇见李晴风在一旁神不守舍，无所事事的样子，说。
　　“晴风，那你自己去找乐子吧。只不许闯祸。”李候春想也对，叮嘱弟弟。
　　“知道了，哥！谢谢慕容大哥！”李晴风得了他俩这话，正合自己心意，蹦跳着出去了。
　　“你这弟弟倒与那萧家两个小子一样，一听玩的比什么都来劲。”
　　“呵呵，舍弟就是这个样子，年纪小，家里未免娇惯些。”李候春笑得很是憨厚，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便解了外衫练起手来。

　　李晴风如出笼的鸟儿，出了慕容府，转出来，顺着道儿便进了王府，正想找个下人问阮小蝶的住处，碰巧遇到拿了东西正要回去的和鸣，和鸣见是生人，一搭话，才知道是上次送了阮小蝶那盆茶花的李府小公子，便引了他来到阮小蝶的小院儿。
　　此时阮小蝶正坐在院儿里喝蜂蜜。殷归燕知道他爱喝，派人四处寻来不知多少个品种，每天随他换着花样得喝。阮小蝶时时拿了各种茶和各色花瓣来兑，倒弄了很多新花样出来，自己也拿本子记下，若是殷归燕来了也叫他试试各种口味。
　　和鸣带了李晴风进来，阮小蝶见到是他，也很高兴，这两日隔壁那两个萧师兄也不来找他玩儿，不知在忙什么，他正闷得发慌，李晴风此时来了，正好解闷。
　　李晴风从见到阮小蝶，便懵在了他的笑靥里，自己眼中只看到了那个浅笑依稀的清丽人影，其他全成了摆设。
　　“李公子？”和鸣在他身后故意推了一把。
　　李晴风没注意脚下，竟打了个趔趄，很尴尬的站好，后边的和鸣嘻嘻笑起来。
　　“和鸣，你不要捉弄他了。”
　　“李公子，你坐啊。”阮小蝶佯怒的责怪和鸣。李晴风拣了阮小蝶对面的石凳坐了，石凳上已铺了厚厚的锦垫，坐下才发现这石桌跟石凳不知是什么玉石做成，看似不起眼，仔细观察才发现阳光下灰白的纹路里竟有晶莹的光在闪烁，必非一般俗物。可见蜀王对他非常上心，想到那日晚上他俩亲昵地牵手样子，自己一无所有，好像什么都给蜀王比下去了。一时失落起来。
　　“你怎么呢？刚才还好好的。”阮小蝶给他斟了一杯蜂蜜茶，却看他坐那儿变了神色。
　　“没事。只是想到家兄正在跟慕容大哥比武，不知会不会受伤而已。”李晴风回过神来，看见阮小蝶担心的眼神，随便编了个借口搪塞住。
　　“哦，你不要担心。我虽不懂武功，但是慕容大哥肯定不会伤了他的。”阮小蝶为自己喜欢的人打着包票。
　　李晴风自然知道，只是此时哪有心思想他哥哥。
　　阮小蝶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到窗台外边，踮着脚将那盆连蕊抱了过来。李晴风见了便要去接，阮小蝶不介意的摇摇头。将花放在桌上，“你看，你送给我后又开了好几朵。这花倒是很奇怪，一直不谢的。”
　　“哦，这是家父的一个法师朋友送的，也说是会长开不败。”李晴风见他喜欢，心情略好些。
　　“啊。那你送给了我，你父亲后来肯定责怪你了吧——”阮小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收了，若是害他挨了打，反是自己的错了。
　　“没有，父亲哪会因为一盆花就责怪我。”李晴风急忙摆摆手，其实他父亲根本不知道是送了人，李晴风只说被自己弄坏了，后来被罚抄了好几遍书。
　　“那就好。”阮小蝶听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
　　“什么东西好不好的？”殷归燕从月洞里出来，正好接了他的话。
　　阮小蝶转过身，说：“我刚才还在担心自己差点儿害了李公子被他父亲责罚呢。”
　　殷归燕撇见石桌上那盆连蕊，立时心下了然。
　　“王爷。”李晴风见了殷归燕，弯腰作了一揖。
　　“坐下吧。你们小孩子，不用学这些。”殷归燕吩咐他坐了，接过阮小蝶递过来的茶杯，却是阮小蝶自己刚喝过的杯子。殷归燕一口喝了，对他说：“这倒比上次那个好喝，你放了什么？”
　　“新放了叫和鸣晒干的茉莉花瓣。好喝吧？！”阮小蝶很得意，眼珠子里都是闪亮的神采。
　　“乖，好巧的心思。”殷归燕对他从来不吝赞赏。
　　阮小蝶嘿嘿笑了，露出两瓣尖尖的小虎牙，很受用。一旁的李晴风见他二人如此融洽，这下子失落到谷底去了。

　　李晴风又坐了一会儿，索然无味，便辞了，自己郁郁地走出来。回到慕容缇的后院，他哥跟慕容缇已经比划完了，两人直接坐在阶梯上擦着汗。
　　“好小子，你倒没有落下，比在京都时更厉害了。”
　　“呵呵，我是极喜欢练武的。可是父亲——”李候春哪会不明白他爹的用意呢。
　　慕容缇也收了说笑，像是想到了一些自己家的事情，拍拍他的肩膀，说：“为人子的，确是不能太随心所欲。”
　　“哥。”李晴风叫他。
　　“这么快回来啦。”李候春转身发现弟弟已站在自己身后，却是一番落寞的样子，怕是无人陪伴也没有四处去玩，难得他懂事。
　　“慕容大哥，我们先回去了，改日我再来找你。”
　　“行。我今日刚得了几本难得的兵器谱，空了你来，我们一起研读。”慕容缇知道他有弟弟跟着，不好晚留。
　　“好，一言为定！”李候春得他相邀，一口答应。
　　李晴风遂拾了哥哥扔在一旁的外袍，两兄弟辞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