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江湖》画雪蒹葭

2、第一章 美人灼灼何处来（2）

　　县衙大牢。
　　刘壮将三人锁在一间牢房，便带着手下匆匆离开。
　　“这是什么道理？”有才半天合不拢嘴，“就这样将我们抓了不理了？”
　　“现在县令还在堂审，刘壮奉令抓捕梁明成不得，应是赶着去向县令回禀了。”严飞叹道，忽的似想起什么般，对着坐定的广源和尚便是单膝跪地一拜，“严飞见过恩公。”
　　“务须多礼，快快起来。”广源和尚淡淡一笑，也不扶也不起身，只看着严飞一脸慈爱，“你我二人原本不必如此生分。”
　　“恩公？”有才迷茫地在广源与严飞之间来回打量，“师叔祖，有才有些糊涂了。”
　　“恩公曾在我六岁时救回奄奄一息的我，”说这话时，严飞表情一如既往冷冷清清，却不像是在述说自己的过往，“那时正值隆冬，而我身上仅有单薄的布衣，我应是高烧得快不行了，拐我的歹人便将我丢在了荒郊野岭，幸得恩公遇到我，不然我可能已然不在人世——大病一场后，我却没了六岁以前的记忆，只知道自己是被歹人拐了，辗转很多回，便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于是跟着恩公游走四方过了几年，后来被恩公托在一户商贾之家，这才慢慢过上稳定的日子。”
　　“原来严施主身世如此可怜，”有才挠了挠头，“有福说，揭起别人的伤疤是不对的——严施主，弟子多嘴了。”
　　“无妨，”严飞不在意地就地而坐，“并不是多大的事。”
　　“严施主，”广源和尚忽然响起的声音令严飞周身的冰寒之气散去不少，“若贫僧没猜错的话，自贫僧出了黄店镇，施主便派了不少人沿路保护，于是才知贫僧与有才两个时辰前并未在桃花坞——只是不知为何，我此刻却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
　　“恩公，我确实是派了手下来保护您的，”严飞苦恼地皱着眉头，“只是临时接到飞鸽传书，便有任务将他们打发走了，本想着我一人也可护您周全，却不想令牌被偷，让恩公身陷囹圄，是严飞的不是。”
　　“哦，何人能偷得严施主的令牌？”广源和尚似是一惊，“严施主的武艺，纵观天下，应是无出其右者。”
　　“恩公可曾听说过天下第一神偷夜如仙？”
　　说到夜如仙，严飞像是活了一般，咬牙切齿，一脸愤懑，“这奸佞之徒真是将我害得好惨！”
　　“这又是何缘故？”广源和尚心中不由一紧。
　　“这个夜如仙，可真是个让人头疼的狠角色！”严飞咬着下唇，“这还要从半年前的一个晚上说起。”
　　半年以前，皇宫大内。
　　一声鹤唳响彻紫禁之巅，划破暮色四合。夜巡的禁军甫一抬头，竟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鹤衔劲风破空袭来，顷刻便冲散禁军整齐有致的队列，禁军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却未看见仙鹤背上跨着个冰肌玉骨的倾城美人。
　　只见她驾着仙鹤掠月而飞，鬓如蝉翼，面若桃花，三千青丝好似子夜的墨色，结成一股长辫垂于胸前，贴身的紫衣紫裙将少女玲珑有致的身姿展露无遗。一双星辰般明亮的水眸微微扫过仙鹤下惊恐不已的禁军，嘴角绽开一抹浅浅的开怀的笑意，却是昙花一现。
　　“真是烦人。”
　　素手在天际一拨，两指间便多了只银标。少女侧过头向身后望去，果然见得着飞鱼服的年轻男子在瓦间起落，眼看就要追了上来。
　　少女莫可奈何地调转鹤头，正面迎上那隐匿在灯火下如云雀般跳跃而来的男子，半似撒娇半似无奈道，“喂，本姑娘已经把你的同伙全都打趴下了，念在你生得一副好皮囊，才心存善念放你一马，你干嘛要对人家如此死缠烂打？”
　　“好个妖女！”男子背着月光，五官煞是模糊，只是那满是火气的声音让少女起了逗弄之心，“你可知夜闯皇宫是死罪？”
　　少女掩唇而笑，眼里却是极冰极冷的，“你这人说话真真好笑极了，我只是来这破地方借个东西而已，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嘛——更何况，本来顾及你们那个什么皇家颜面还是偷偷来的，可你们锦衣卫真是不知好歹，非得惊动别人——我也很无可奈何呀。”
　　“胡诌！”黑夜里，男子盛怒的双目几可点燃夜空，“今日算定你命丧如此，看招！”
　　男子一跃而起，举起佩刀就要劈下。
　　却听得一声剑吟激越，男子手中的佩刀竟不知何时断为两截。未及男子反应过来，从鹤背上跃下的少女指尖微微一拂男子衣衫，再回神时，少女正站在男子背后好笑地观望，男子顺着那双含笑的明眸望去，却见上衫碎成细绒，一阵凉风吹来，饶是男子习武已久，仍是不免瑟瑟一抖。
　　“连我一招也接不来，”少女挥挥手，仙鹤悠悠飞来，停在身侧亲昵地蹭着少女的手掌，“原来锦衣卫也不过如此。”
　　“我不是锦衣卫,我是......”男子忽地想到什么，咬牙道，“妖女，你刚刚使诈——用了什么诡异的法子将我的佩刀给弄断的？”
　　“输了便输了，我最讨厌那些明明输了还怪其他人使诈的家伙，”少女翻身上了鹤背，“本姑娘不乐意陪你耗了，后会无期！”
　　“喂，妖女，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弄断我的佩刀的呢！”男子冲着渐渐远去的少女喊道。
　　“喂，喂，妖女！”男子见那鹤背上的少女纹丝不动，一时着了急大声喊去，“喂，你敢不敢留下你的名字？”
　　“夜如仙。”
　　本以为少女不会理他，却未料到已离了丈余远的仙鹤上，传来少女空幽的回答。
　　男子皱了皱眉，“天下第一神偷，夜如仙？”
　　到这时，酒足饭饱的禁军统领才带着一般回魂的手下举着火把围了上来，火光照亮男子足下的宫墙——那俊美的面容映在火光间，温暖的光影柔和了他脸上鲜明的棱角，一双狭长的凤目此刻正凌厉地打量来人。
　　“信，信王殿下......”禁军统领舌头打结地看着墙头面色阴沉的少年，腿顷刻就软了下来。只听扑通一声，七尺男儿竟直直跪入土里。
　　“谁是信王殿下？”男子眸色一寒。
　　“您，您......”
　　正要说出下半句的禁军统领霎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忙缄口不言。
　　“如果明日我在哪里听到有人多嘴说昨夜在紫禁城内看到了信王殿下，”男子嘴角一勾，“你们知道，我会怎么做。”
　　淡淡的嗓音，柔和的声线，竟让在场所有人抖了一抖。
　　想来这个信王殿下，也不是个善主。

作者有话说

　　夜如仙是个神秘的角色，她的画像会慢慢再揭晓的，下一篇会揭晓严飞的画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