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江湖》画雪蒹葭

1、第一章 美人灼灼何处来（1）

　　石桥两岸，桃绯万千。锦鲤在清可见底的碧溪中追逐凋零的花瓣，淡淡的水纹在鹅卵石上圈圈绽开。一双毫无尘滓的眼睛看着眼前这纷飞落英，不由张大了嘴，惊叹于眼前如斯美景。
　　“哈哈——”
　　一阵阵轻柔欢快的女子笑声在耳边辗转。正对两岸桃花惊叹不已的小和尚循声向岸边看去，桃树下站了三两个薄衫罗裙的妙龄女子，眼眸含笑望着小和尚窃窃私语。小和尚仿佛触电般低下头去，红着脸心虚地加快了步子，却不防撞到了前面白衣白须的老和尚。
　　“有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勿要为眼前虚像所惑。”老和尚叹了叹气，看了看天边，“快些走吧，莫要迟了，让姚老爷久等。”
　　“是，师叔祖。”小和尚有才忙点头称是。
　　老和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一老一少前前后后便下了石桥，向桃林深处走去。
　　青石道上，粉色的桃瓣铺了一地，两色相映，煞是好看。有才从小跟着他那酒肉师父只在山下黄店镇晃悠，黄店镇只有满地满地的兰花，自是清雅高洁，可那酒肉和尚嫌弃它太过素净，直嚷嚷怀念桃花坞的美人美景，有才当时以为这酒肉和尚喝多了浑说，今日随着师叔祖到了这里，才知那酒肉和尚终于讲了一次像样的话。
　　是的，一次像样的话——很多时候，酒肉和尚还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比如有才这个法号，更是树立了佛学界的独特格调。除了有才以外，在他前面还有有色，有技，有爱，有福四位师兄。总而言之，缺什么就给什么名号，如有才，八岁那年刚刚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小和尚，因为脑子太笨，连一篇最简单的经文都看不懂背不下，于是被住持绝情地丢给了臭名昭著的无极和尚——就是那酒肉不忌满口胡言的师父。
　　从此，有才同四位师兄陷入备受精神摧残的水深火热之中。酒肉和尚枉为僧侣，每每训诫五人还俗去感受美好的人世生活，五人均会同仇敌忾奋起反抗将这和尚丢出门外。除此，有才常常偷跑到师叔祖门外表明成为一代名僧的坚定决心。终于在有一天，师叔祖看着眼前已是少年郎的有才感慨道，也罢，你先随我去见见世间万象，佛祖自会给你启示。
　　有才想完，下意识偷偷打量缓步前行的师叔祖，见他目不斜视，仿佛连呼吸都是静的，一股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定要成为像师叔祖那样的得道高僧。
　　心里暗暗发誓着，有才直觉任重道远。待他重新看向前路，却发现师叔祖对着眼前一座紧闭的宅院白眉紧锁。莫不是这宅子有些蹊跷？有才细细观摩这宅子，见这座宅院除大门合得毫无缝隙外，宅内静得仿佛没有半点人迹，只有院内伸展出的桃枝灼灼，不似外面□□上粉色的霞云，倒似餍足的花精，血红欲滴。有才下山前，有福曾拉着他再三叮嘱小心黄店镇外的妖精鬼魅，本就觉得心里阴风阵阵，看着师叔祖这愁眉不展的模样，有才直感头皮发麻。
　　“师叔祖，”有才鼓起勇气向前迈一步走到师叔祖身边，“姚施主像是不在。”
　　“半月之约，姚老爷并非失约之人。”师叔祖紧盯着那出墙的桃枝，“有才，桃枝染血，是不祥之兆啊。”
　　“你们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梁府门前？”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有才与师叔祖应声回头，却见一个容貌刚毅的带刀捕快领着一行衙役出现在二人面前。
　　“梁府？”有才听言怔了一怔，他呆呆地看向师叔祖，“师叔祖，这里为何不是姚府？”
　　“为何要是姚府？”师叔祖迟疑道。
　　“有福说，”有才想了想，“如果弟子迷路了，只管问旁人姚府如何去，所以弟子想，姚施主应是住在姚府的。”
　　“怎么？这里不是姚府？”师叔祖愣了半晌道。
　　有才目瞪口呆，原来得道高僧是不识路的。
　　“行了行了，你二人别在我面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那捕快的耐性被这磨磨唧唧的二人消磨殆尽，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快些让开，本大爷要办案！”
　　说罢，也不管二人如何反应，便带着手下快步前去，有才堪堪避开，而还在冥思苦想的师叔祖却险些被那些粗人撞翻。
　　“师叔祖，”有才扶了把师叔祖，眼看着那班差人碰碰碰地大声敲门，大感讶异，“尘世中人都如这般暴躁？”
　　“非也，世间万象，岂是一隅可观的？”师叔祖感叹道，“有才，我二人还是快快离去的好，以后行走四方，且记着，见到衙门中人，能避，则避。”
　　“是，师叔祖。”有才似懂非懂地扶着师叔祖择路而行。
　　身后，敲了半天门的衙役们终是等不及破门而入，只听得砰的一声，大门被众人撞开后，满地的横尸便映入眼帘，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带刀捕快见这情形最先从惊愣中反应过来，当即转过身对向那徐徐远去的老少和尚大喝一声——“和尚，给我站住！”
　　有才一愣，他同师叔祖转回身子，看向一伙衙役奔波地跑来围住二人，一脸疑惑，“施主是叫我们？”
　　“幸亏我刘壮发现得快，否则还不让你二人逃了去！”捕快刘壮得意洋洋地看着二人，“这真是老天长眼，还好我来得及时，及时阻止你们两个凶手逃之夭夭，还想扮成和尚偷逃，殊不知本大爷火眼金金，你们这根本就是小小把戏！”
　　“阿弥陀佛，”师叔祖双手合十，“这位施主，贫僧法号广源，在白露寺挂单，想必施主是误会贫僧了。”
　　“我管你是不是真的和尚，”刘壮哼了哼，“爷只知道，这么凑巧我领着手下来抓梁明成，结果这么凑巧就在他门前看到你二人，又这么凑巧你们出现的时候，昨夜还好好的梁府今天竟无一人存活，你们还敢说这一切都是巧合？”
　　“可是，”有才看了看百口莫辩的师叔祖，又看了看故作聪明的刘壮，忍不住说道，“方丈大师说过，世间事，无巧不成书......”
　　“呸，休要再做狡辩，你二人不是凶手也脱不了干系，”刘壮怒道，“来人，将此二人拿下！”
　　“他们不是凶手。”
　　清冷的声音自唇齿间溢出。众人下意识转身望去，竟不知何时在梁府大门口站定个绝美的锦衣少年，衣绣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足屡镂金丝墨靴。腰挎一把白玉长剑，真真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但见这少年一双凤目扫过众人，视线落在刘壮身上，一开口，冰冷的语气让人心头一凛，“这几个死者尸体呈完全僵硬状态，尸身上分布大量融合的尸斑，眼角角膜刚刚开始浑浊，嘴唇皱缩，皮肤呈粉红色与红色不等——以上总总表明死者死去三个时辰以上。而这两个僧侣两个时辰前尚未到达桃花坞，并没有作案时间，再者，广源大师在江湖上颇具仁义之名，又同梁明成素不相识，更无杀人动机。”
　　“小子，”刘壮嚷道，“你是谁？敢管官府的事情？我怕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在下严飞，”少年仍是一脸冰霜，“六扇门捕快。”
　　许是严飞那倨傲的态度刺激到多日来备受县太爷压迫的刘壮，刘壮怒极反笑，语气中尽是讽刺，“哟，看不出啊，长得跟小娘们似的，还是个六扇门的，可有凭证？”
　　严飞蹙了蹙眉，似是反感刘壮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却是未作多言，伸手就向腰间摸去，但腰间的令牌竟是不翼而飞，再无半点踪迹。
　　“怎么，小白脸？”刘壮看着严飞一脸凝重的表情，“找不到？不要跟爷说你的令牌恰好也给弄丢了。”
　　“正是。”严飞颇觉头疼。
　　“哈哈，”刘壮嗤笑道，“你就别装了，我看你们啊，就是一伙儿的，来人，将他们一并锁了去！”
　　说着，几个衙役便一涌而上，将三人扣得死死的。
　　刘壮见这情形甚是欢喜，吆喝着兄弟几个浩浩荡荡就回了衙门。

作者有话说

　　亲们，画雪是新手，这篇文绝不加V，大家可放心看，一定要多多支持画雪，随后会有几位小主角的画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