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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樽明月笑闲花 ...

  •   且说三娘本是老老实实坐在花厅里扑蚊子的,可人一闲着脑袋就闲不住,她索性把之前懒得想的事重新理顺一遍。很多事她不是不知道,比如她不是不知道师兄带她出来的目的不纯,可师兄是师兄,所以她消停了一盏茶时间。可惜她最近担心客栈耐性下降许多,立刻走到相反的极端,具体表现就是一盏茶之后她撇下扇子,纵身一跃上了花墙,又几个起落,就穿进灯火与黑暗交缠的夜。这是朦胧说法,其实她不过是撅着嘴巴回了客栈。

      推开房门之前她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没出息地想起张此。不知道他发现她不见了会怎么样,不知道他会不会发脾气会不会寻找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只淡然一笑就继续走他自己的路。三娘有点难过。她很清楚,就凭张此,着实没道理陪她老死在这客栈里,着实没道理。可是直到今天以前,她都还在暗暗期待张此他愿意。真傻,不是吗。

      可是,当三娘推开房门之后,所有的伤春悲秋就立刻滚走了,取而代之的是高度警觉。哪路毛贼啊这是,居然敢半夜撬窗,真是活腻歪了。三娘不声不响地反手关了门,侧身躲进暗处,存心看看对方是什么来头。好一阵子窗户都窸窸窣窣响,却半晌不开,三娘在一旁暗自心急,真恨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去把窗子拉开让来人进屋子她好乒乒乓乓揍那人一顿权作出气。好在,这窗到底还是开了。借着点月色,三娘眯起眼睛。哎哟喂我说好你个贼呀,你穿身白的是要作甚,大半夜不怕晃人眼睛么,还有我说你还能爬进来么……

      白衣贼扒着窗框就势翻进屋,却低低“哎呦”一声叫唤,似乎是硌到腰,又听“铛”的一响,有什么东西掉了,还骨碌碌滚出一段距离。白影儿也顾不得形象,单手撑着腰,在地上搜找起来。可怜这边厢三娘紧攥拳头,想笑又不得笑,想动手又怕搅了好戏,正忍得辛苦时,那边厢白影儿已噗地吹起一支火折子,猝不及防间,他与三娘大眼瞪小眼了。

      火苗儿一晃一晃,须臾工夫三娘已把对方打量个十成十。这货饶是弯腰屈膝,也颇有神采,黑眸漆发如落星辉,暗夜里也历历可见。忽然,男子直起身子,一袭白衣垂落如云,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不慌不忙摇起来,刚刚扶着腰的虾米样已经完全不见了。“好无教养的小丫头,见了江湖前辈不知行礼么!”

      如果三娘这会儿离桌子近的话,她绝对不能保证自己不掀桌子。他不是说笑吧?摸进别人的房间当贼偷儿反而要别人跟他讲礼数吗?三娘不悦地将手缩进袖子,摸到几枚梅花镖。不过她不打算轻举妄动。之前跟着师父时经常听说,江湖上有些怪人,专心修习内家功夫,轻功之类的雕虫小技他们是不屑一顾的。虽说白衣男子刚刚笨手笨脚爬着窗子,也不能掉以轻心。想到这里,三娘先笼了笼手:“前辈说得极是,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白衣男子轻笑一声,拢了扇子:“好说好说,我乃……”话音未了,只听嗖的一声,却是三娘的梅花镖擦着他的发顶而过。三娘本是试探之举,却不料对方反应极大,扑通一声,就跌坐在地上,抱住头,瑟瑟发抖,与方才的风度翩翩沾不上半点边儿了。反差如此巨大,三娘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过她可不是什么正常人物,否则也不会出手偷袭,于是,她迅速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大步流星奔过去,一把拎起白衣男子,扬起拳头:“敢跟老娘装大虾?把你打成烂泥巴!”说罢,男子明显又缩了缩。好嘛原来是个软脚虾,险些让他蒙混过去!想到这一层儿,三娘脸色又冷了几分,喝问:“说!你是什么人?”

      可怜男子刚受过惊吓,神智尚未清楚,又遭此逼问,哪还能理顺思路,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讲得磕磕绊绊。三娘把他顺手安置在桌边的一把椅子上,耐着性子听完,按揉着额头,替他做最后的总结。

      “所以,你叫暮流河?”

      “对头。”

      “每餐无酒不欢?”

      “对头。”

      “科举不顺所以现在四处漂泊?”

      “对头。”

      答完第三个问题,暮流河只觉脊背一僵,不自在地别开头,不去看忽然凑过来的女子。三娘却不管他自不自在,扯着他的衣服逼他与自己对视,眼神亮得让人不安。“你既然读过书,可通晓术数?”

      暮流河分明感觉到三娘的呼吸像蝴蝶翅膀一样扑簌而来,脸上不禁一热,他慌忙转开头去,沉声答道:“在下略知一二。”

      “哈哈哈哈哈!”三娘兴奋地笑起来,拍打暮流河的肩头,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坐的椅子都压塌,“小子你听着,老娘有个客栈,正缺个账房,你跟我走,我保证你顿顿有酒喝!”

      您这是说甚哟……暮流河连哭的心都有,跳跃未免太大了啊,他面前站着的是人吗!还是他老不闯荡江湖,江湖规矩变更了?可他又不能直接说出不字,只好暂且拖延道:“姑娘稍待,在下尚有东西掉落在此,且容我寻找片……”

      “哦你找吧。”三娘倒也爽快,挥一挥手表示随他去,自己则到床榻那边一屁股坐下,两腿垂着踢来踢去。于是暮流河又开始单手撑着腰,另一只手持火折子找来找去。不过两个呼吸时间,三娘就忍不住,向他搭话:“喂我说,那玩意儿很重要吗?”

      暮流河头也不抬。“算是吧。人嘛,总需要给自己找一样需要认真保管的东西权作寄托。或者你可以把它看得比生命都重要,这样好歹也不会轻言放弃。”

      “哦,是吗?”三娘的口气忽然变得淡淡的捉摸不定,“如果这样说来,我想我也有一样东西,我想我会用生命守护它。”

      暮流河不由抬起头,火折子晕染出的昏黄的光中,三娘的凤眸比夜色沉,半点光亮都未曾倒映,暮流河忽然看不透。他愣愣直起腰,甚至想要再靠近那个女人一些。三娘却又问道:“对于你来说,那样东西也是一样吗?”不由自主地,暮流河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三娘笑得比初时更为张狂,暮流河未看清她动作,只见她身子一矮,从榻下捞出一样细长的物事,“暮流河,你认得这个吗?”暮流河一惊,盯着那管通体碧绿的玉箫,脸色阴晴不定。三娘趁热威逼:“现在跟我回我的客栈,不然我摔了它!”

      暮流河忽然很后悔他今晚出门没看看黄历。但他后悔的时候已经和三娘共乘一匹马往锦阳城外赶了。而且……“再乱动小心老娘把你踹下去!”所以,说过自己不会骑马后,就注定了如此被欺压么?暮流河几乎可以想见自己当了账房的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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