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玉纾》月下小酌

66、第 66 章

　　朝堂上渐渐安定了下来，龙玉纾又一次在朝堂上颁布了轻赋税减徭役的诏令，就要入夏了，不必为寒冷担忧的百姓在这条诏令下得到了喘息，大祁二百余年，一片升平里国库还有些余钱让龙玉纾去乾纲独断。最基本的温饱解决了，民心自然就慢慢的齐了，民心齐了，龙玉纾也就有足够的底气去整人了。
　　可是龙朝堂是一刻也不能让帝王省心的地儿，玉纾坐在高高的凤座上看着仿若泾渭分明的朝臣心中冷寒一片：此刻的宁静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就看身为帝王的她接下来有什么样的举动了。
　　已经有大臣上隐晦的奏请帝王为江山社稷着想，请帝王多亲近后宫了。龙玉纾看着上书的人名眨眨眼，虽然有心把这位“敢于直言”的臣子拉出去给天下人做个典范，但是不行，于是只能忍了。忍了怎么办，在后宫里斗智斗勇呗，反正都是不死人难受的主儿，索性就多解决几个，省着回头出了什么秽乱宫闱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岂不烦死。
　　司徒云升那里龙玉纾没有刻意去关注，但是至少紫菱从龙玉纾渐渐走近后宫的举动里是看出来了，陛下最终的目标还是司徒云升。
　　夜晚的游戏仍在继续，而且已经到了最后一步，龙玉纾在想，最后出来的是最弱的还是最强的。为自己揭开答案的那一刻龙玉纾满足了，现在的影卫是打碎后有重新排列的多米诺，可以推倒除去的个体构成一幅可以入眼的图案了。
　　龙玉纾对这群活下来的影卫的第一个命令是：“除掉羌王！”
　　紫菱在影卫散后疑惑的问龙玉纾：“陛下为何如此吩咐？”
　　“羌王死不了，朕自然这么吩咐！”龙玉纾好心情的回答，扬了扬手里的密信，“太凤后的仪仗被留在康安有些时日了，朕的皇妹也该按耐不住了！”
　　“西北已经平定，大军已经没了停在西北的理由了！”紫菱皱了皱眉。
　　“忘了朕的身份了？”龙玉纾笑哼一声，将密信丢进火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的军队，朕想将它放在西北防范戎狄，想让它留在康安安定陇右百姓们的心，她敢说半个不字，朕就更有理由治她个反叛之罪！”
　　紫菱敛了眉：陛下最擅长下快棋，一个月，康安可以发生的变故她也想象不出来。
　　龙玉纾微微一笑，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奏折上，这里的事掌握住了，也该让后宫里分出个派系来了。
　　一日一共就十二个时辰，龙玉纾专注在奏折上的时候一转眼已是用晚膳的时间了，龙玉纾举箸的时候对紫菱吩咐道：“把玉牌都呈上来罢！”
　　紫菱一愣，随即躬身应下了。
　　晚膳过了，该是帝王掀牌子、找人侍寝的时候了，紫菱着了内侍监来人，细细地叮嘱了几句之后才放人离开。
　　许久未曾出现在帝王面前的玉牌被内侍监送到了甘露殿，而且是全部送了过去，帝王这个举动是告诉所有人：对于后宫朕心里有数，但是帝王家事，勿需她人多言。
　　龙玉纾翻着美玉雕成的名牌，每一个名牌头上的花都不一样，她看了一下，林鸾的牌子孤零零的放在一个托盘中，上刻的红鸾衔珠浮雕与后宫所有人都不同。
　　帝后失和自来都是大忌，而能被封为凤后的自然是有着显赫的背景和极好的家世，是帝王必须笼络的人。帝王不一定会宠爱凤后，但是也不能冷落了凤后，所以大祁的凤后名字也在玉牌之中，却为凸显尊贵，独占一位。
　　龙玉纾手里把玩着的是羌竹的名牌，淑君，她都快忘了，他还有这样一个典雅尊贵的封号。羌竹的名牌上刻的是帝王家独有的血莲，用血玉雕成的名牌据说还是羌竹当年被封淑君时其亲自挑选的。龙玉纾随手将羌竹的名牌放进第二个托盘里，托盘中其余的三个玉牌还都是空的。
　　第三个托盘里是九位侍君的名牌，这个占的倒是全：昭仪、昭容、昭俊、修仪、修容、修俊、充仪、充容、充俊各有一人。
　　第四个托盘里是从侍君九人，这个不全，龙玉纾也只是一眼看过。
　　第五个托盘里是俊人九人和才人九人，玉牌并非用上等的玉雕琢，他们是后宫里类似于大侍人的存在，地位与有侍君之名的人不可相提并论。
　　其下的宝李、御俊还有采俊，龙玉纾暂时没有去看。
　　可就是龙玉纾看在眼里的就已经让人头疼了，她敲了敲额头，难道见后宫就只能是在晚上了？
　　紫菱看了龙玉纾的脸色，挥手让内侍监的人退下，这才走到龙玉纾身旁低声解释：“祖制里对临幸后宫有说法，尊卑有序，陛下您看，您是不是在前三个盘儿里挑一个？”
　　“还有这说法！”龙玉纾哭笑不得，指着后两个明显大很多的托盘说道，“那安排这些人干嘛来了？给朕安排各种‘偶遇’呢么？”
　　紫菱知道自家主子说的是遇见过的那些琐事，这内廷自打风青玉的事情之后偶尔就会有大胆的后君与帝王‘巧遇’，希望有机会能像风青玉一样得到帝王的隆宠。
　　“还有规矩呢吧！”龙玉纾把神游天外的紫菱拉进怀里，戏谑的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说道，“争得你死我活的可偏偏就是后两个牌子里的人！”
　　“回陛下！”紫菱的脸腾的就红了，但是依旧温顺的任由龙玉纾抱着，“每月十五之后要颠倒过来的，在祖制里这叫礼让！”
　　“天家的话怎么说都是正理儿！”龙玉纾摇了摇头，松开紫菱站起身，顺手拿起一个玉牌，“摆驾吧！朕也许久未见徐昭容了！”
　　紫菱颔首，走到殿门唱喝：“陛下起驾。。。。。。”
　　先来通传的宫人到了华清殿的时候就看见三位侍君在殿园内赏月饮酒呢！宫人一拍大腿，急慌慌走到三位侍君面前，行了个礼立马说道：“三位主子，可别悠哉了，陛下来了！”
　　徐昭容皱了皱眉，却颇为冷静对另外两个人说道：“宫里虽对各宫落锁管制不严，但是被陛下撞见误会了总归不好！”
　　两人担忧的看了徐昭容一眼，李修仪开口说道：“明日我们来看你！”
　　徐昭容含笑点头，三人同入宫廷，又同为侍君，再者都无心帝王，感情自然真实而且深厚。
　　两人离开后，徐昭容想要回内殿整理一下仪容，宫人那边几乎要急得上火了，若不是宫规板着，几乎要去拉这位不知着急的主子了，他匆忙的说道：“主子，别打理了，侍君是要去殿外百步的地方相迎的，来不及了！”
　　徐昭容怔了一下，他对宫里的规矩熟，但是对侍奉皇上的规矩真不熟，于是在心底做好了被帝王责备‘御前失宜’的准备后跟着宫人走出了华清殿。
　　凤驾不紧不慢的向华清殿走去，龙玉纾看了一眼凤辇旁精致的步辇，心中不解，但是当她看到跪在当不当正不正的路中的徐昭容时，恍然地嘀咕了一句：“这么回事儿，哪来的这么多规矩！”
　　“臣下恭迎陛下圣驾，陛下万福金安！”徐昭容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从知道帝王来他宫殿的那一刻起他的心跳就没慢过，不是期待，而是紧张中带一点惧怕。
　　“起来罢！”龙玉纾手撑着下巴，淡淡的说，“赐辇！”
　　“谢陛下！”徐昭容谢恩后在宫人搀扶下上了步辇，低下头不再说话。
　　到了华清殿，龙玉纾亲手将徐昭容接下了凤辇，进殿门的时候问了距：“卿叫什么？”
　　“回陛下！臣下徐怀！”徐怀福了福身回答。
　　“徐怀。。。。。。虚怀。。。。。。！”龙玉纾眯着眼睛咀嚼了这个名字一下，露了个笑容，“不错的名字！”
　　“谢陛下赞赏！”徐怀跟着龙玉纾进了正殿。
　　看人看他住的地方也挺重要的，就像长门殿的端庄典雅、善柔宫的妖娆精致还有颐兰殿的清新灵动，这里透着股平淡，是真的平淡：平平无奇的摆设，平平无奇的装饰。但是就是这份平平无奇，让它们的主人在后宫里无波无折的度过了五年的岁月，也让一个少年在这里磨尽了锋锐后成长为青年。
　　“你如今，也有双十年华了罢！”龙玉纾挥退了一殿宫人，倚在软榻上似感慨似疑问的低语，“宫廷幽深，是朕冷落了你！”
　　“陛下言重了！”徐怀回答的很快，没有丝毫生硬，“臣下得幸入宫坐享荣华已是天大的福分，求的太多了，老天会看不惯的！”
　　龙玉纾轻笑一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淡淡道：“过来坐，陪朕说会儿话！”
　　徐怀应是，走到软榻旁放好的软凳上，低头看着帝王身上常服的纹理却不知道说什么。
　　龙玉纾在心底叹了口气，此人多亏了平淡度日，否则绝难在这内廷里活的舒坦。但是龙玉纾要的就是这样的人，一个安分守己又还没学会争宠耍滑的侍君。
　　可是再怎么想，龙玉纾也不能让这冷下来，她摇了摇头后半真半假的说道：“你为人本分，朕今天来你这里了，你可是想本分都本分不起来了！”
　　“臣下自是省得！”徐怀索性放开了，抬起头对龙玉纾清淡一笑说道，“这宫里的是是非非臣下这五年来看的够多了，无论是宠极一时的，还是地位稳固却无缘圣宠的，浮浮沉沉看得多了，也也就淡了。陛下您瞧，这宫里哪天不死人，便是陛下这一年多来不亲近后宫，这后宫里也没少了死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圣宠争也争不来了，哪个又不想自己家中过的好些呢！”
　　龙玉纾笑道：“这不挺好！”
　　徐怀还给帝王一个微笑，像是得了鼓励似的继续说道：“臣下不是想说这些个事儿给陛下添乱，但是有些话终究是不吐不快的。”说完这句他停顿了一下，抬眼小心的看着龙玉纾的脸色。
　　龙玉纾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
　　徐怀叹息着说道：“头年里没人敢拿这内廷的事儿烦您，季宝李是个天生的美人，跳的舞也曾受过您的赏识，在头年里正准备给您献舞，怕是有人怕了，年前便给解决了！”
　　“这事儿朕知道！”龙玉纾顺手将软榻旁的书册拿了起来，边翻看边说，“朕依稀记得那引得彩蝶翩跹伴舞的人，但是朕不会因为这些护着他！你知道为什么么？”
　　徐怀摇头，心底一圈圈泛出森冷，帝王的表情告诉他，他若听下去，这平静的日子就从此离他而去了。
　　“内廷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你要赢就得付出代价！”龙玉纾却没有给他掩耳的机会，话语轻柔却透着森寒，在殿内如波浪般一圈圈地散开，“宫廷幽幽，多的就是这些个腌臜，不怕死人，饶是有俸禄领的正六品宝李，也不过是内廷潮涌中微不足道的一朵浪花而已。内廷最高是御夫凤后，即便是为了家族想，也总有人想要去争一争的。争了，你第一个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你的心，你不能去爱自己、爱别人甚至不能去爱帝王，如果你付出了哪怕一点点的真心，在这内廷里，你便没了立足的地方！”
　　“第二个要付出的就是与你同时进宫的那些人，那些人与你最亲，若是他们之中谁得了宠，便是与自己家族有牵连的也要想办法接近他，然后取代他，最干净利落的方法就是朕的永巷，那里死了太多的人，没人会记得一个被朕贬黜的侍君！”
　　“如果有必要，你还要付出你的凤胎，内廷不一直都是朝堂争斗的缩影么？最能连累族人的就是这谋害凤胎的罪名，且不论腹中孩儿没了之后还能不能重得圣宠，除掉了碍眼的人，为家族谋取了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后君背后的家族送其进宫是为了什么，说到底不过是找寻朕的心思，借后宫之手除了政敌罢了！”
　　徐怀静静的听着，这些事情他明白清楚，但是听到帝王亲口诉说，这冲击对他不是一点半点：陛下都知道，却假装不知道，那么陛下究竟有没有正眼看过整个内廷。
　　龙玉纾安静下来，朝堂与后宫的牵连她懂，可若是后宫的人情她却是不太懂了，嫉妒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这是龙玉纾还不懂，她能说的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徐怀紊乱的呼吸渐渐停了下来，波动的目光重新澄澈平静下来，最后他对龙玉纾平和地说道：“如果是这样才能在内廷安然无恙，那臣下选择死亡，至少那样死后不会在地狱受煎熬，还有轮回的路！”
　　“不后悔？”龙玉纾似笑非笑的看着徐怀，微微扬起的眉梢让她的表情变的意味不明了起来，“又或者你没有想过出宫？！”
　　心重新安定下来的徐怀摇了摇头，轻声回道：“臣下生是皇家的人，死亦是皇家的鬼，臣下心中所想所念是臣下心中的矜持，而且要臣下抛下自己那两个弟弟，臣下是万万做不到的！”
　　“那么朕今日后便再也不会踏入华清宫一步了！”龙玉纾坐起身，正容与徐怀对视，“若你的虚怀若谷能如此，朕今后便不会再来叨扰！”
　　“臣下谢陛下给臣下还有两位弟弟一片安宁的天地！”徐怀起身，大礼以对，太多事染上权力就会变质，他不想与自己的朋友成为这内廷染缸里的一员，不痴不怨，能得安宁就已是足够。
　　“摆驾！”龙玉纾起身，对跪地的徐怀柔声道，“朕走了！”
　　“臣下恭送陛下！”徐怀施礼相送。
　　龙玉纾出了华清殿就看见紫菱一脑袋的不解，她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在心底淡淡说道：“朕没必要将一个无心这里的人拉进来，时日到了，便放他们离开！”
　　“陛下咱这是。。。。。。”紫菱点了点头，小心的询问龙玉纾的意思。
　　“颐兰殿！”龙玉纾淡淡的吩咐，倚在了凤辇上，“几日没见青玉了，怪想的，这里既然无趣，何必跟这呆着！”
　　“陛下摆驾颐兰殿！”紫菱的唱喝比平时响亮，陛下难得的人情味儿，自己可得附和着。
　　龙玉纾看着倒退的景色想着，君无戏言，放弃了徐怀就等于一口气放弃了三个侍君，得在剩下的五个侍君里面找更合适的人选了，风青玉自然是直接排出在外了。
　　风青玉还是那样安静，因为不能行礼，所以安静的站立在那里等待帝王。
　　龙玉纾看到风青玉的时候，眼神刹那间柔和了下来，这个值得细心呵护的人绝对不能被牵扯进内廷的争斗中来。
　　龙玉纾下了凤辇，牵起风青玉的手笑道：“怎么样？！”
　　“回陛下！”风青玉的嗓音带了点沙哑，显然被小家伙折腾的不轻，“臣下和小殿下都很好！”
　　龙玉纾拉着风青玉一同走进殿内，坐在软榻上，她打量了一下后者略微憔悴的面色后柔声询问：“愿不愿意跟朕去甘露殿住些日子！”
　　龙玉纾的一句话将风青玉带回了那个血腥的夜晚，他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的惧怕，但终究是渴望占据了内心的上风，于是他敛下眉轻语：“臣下听陛下安排！”
　　龙玉纾轻叹一声，伸手将风青玉眼角的泪拭去，轻声安抚：“不是要你陪着朕一起去面对风雨了，这次，朕要将你放在身边，护得周全！”
　　风青玉抬头，在龙玉纾脸上看见了疲倦，心中一痛，话已经脱口而出了：“是臣下成了陛下的负累！”
　　“说什么负累不负累的！”龙玉纾笑着说，揉了揉额头揽着风青玉一同躺在了软榻上，“你将所有放在了朕身上，朕怎会视你为负累！”
　　风青玉低垂下视线，双眸中的悲伤没让龙玉纾看到：您没有动过心，却是百般温柔的待我，纵使知道您编织下的谎言带着蚀骨的毒，我依旧没力气去挣脱。
　　龙玉纾看不到风青玉的表情，还没有学会怎么真正的跟另外一个人正常相处的她当风青玉是放不开的玩具，既然放不开，她就会去用心保护，直到哪天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