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深海粉黄鱼

27、申时日辅

　　此时的郊外，灰茫茫的一片，从天空岛大地，仿佛都是同一种颜色的不同的渐变。漫天的黄沙混淆在了每一丝的空气里。灰黄的帐子，灰黄的土和人，在一连串频繁焦急的鼓点里凝聚着。
　　鸠回头看了很久，他小心翼翼的呼吸着每一口气，却依然觉得像是肺里进了沙子似的，一呼一吸，都是那么的粗粝。他抬起头看天上的太阳，日光已经早不在正中，光线暗淡，昏昏沉沉的被笼罩在黄沙里。
　　士兵们已经长矛盾牌在手，队伍已经整装待发了，老将军骑着黑色的高头骏马冲过来，一勒马头，朗声道：“殿下，一切早已准备妥当，队伍也整编齐全了，可以出发了。”鸠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吼道：“开拔！”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今日一战，能抵得上十年的辛苦，鸠坐在马上，悠悠的想着。可是，母亲的事情还是让他无比的介怀。现在是申时，这种事情迟则生变，而自己比母亲给的预期晚了整整一个时辰，这样估计，酉时才能到禁宫。
　　鸠自己也说不清楚，事情怎么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鸠早也陷在深深的矛盾和自责中不能自拔。就是这一个时辰，母亲的性命很有可能被自己推入了险境，而自己的心里，自己心里的某一个角落确实明知如此而非要这么做的。为什么呢？究竟是为了母亲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她的夫婿而对她失望，觉得她薄情寡幸不念亲情；还是因为她要夺自己的皇位？
　　这两者在鸠的心里，早就捏在了一起，他一边悲慠痛苦的数落痛斥自己母亲的种种的不是，一边还在为因为自己有意拖延而陷母亲于危险的境地而自责内疚，鸠惊讶的发现，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甚至还在为这姗姗来迟而欢呼着。
　　远远地，看见路的尽头有个闪闪绰绰的人影，鸠马上挥手叫队伍停下。定睛一看。仿佛是自己的密宗暗卫。但是所有的密宗暗卫都不曾像这个人一样，暴露在日光里，如此大大喇喇的慌张蹒跚的前行着。鸠下意识握了握剑柄。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
　　直到那人走近，确实是自己的人，只是近前一看脸色灰白，脖子上道道血痕，衣衫破烂滚打的都是灰黄的尘土。一见到鸠的马，他眼睛亮了亮就仰面摔了下去，鸠皱了下眉头，摆了摆手手底下的一个小士兵走过去扶了人起来，送了口清水下去，那人才慢慢好些，醒转过来。
　　“主…子……皇后殿下……被子墨算计……颁布先皇遗照时……被扣住了，您奉命保……护皇后殿下的人，都……都没了。”
　　鸠眉头一皱，心中一时间翻江倒海，自己为了这些事责怪母亲，怨恨她，就这么弹指一挥的刹那自己的父亲没了，母亲也因为自己的苛责和犹豫就要丢了性命，这犯了大罪的不仅仅是母亲。现在连自己也……
　　正在鸠眼神空蒙心乱如麻的时候，那个带着重伤前来报信的人忽然一个鲤鱼打挺，支起上身然后踩着扶着他的小士兵的膝盖就腾起了数尺来高，眼露凶光，照着鸠的面门就直直扑来，鸠正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哪能对付这突如其来的变数，那人在马头上轻轻一点，一手猛地扣住了鸠的衣领，一手朝着鸠的天灵盖上就打过去，这是迟那时快，鸠抬手一个格挡，拂开揪住衣领的手，反扣住了朝面门急急过来的手，摁住腕子一扭，一时间骨骼脆响，那人眉头一皱，刚要逃走地下的小兵便一刀劈过来。他身子一翻伤到了小腿，。
　　鸠感到胸口一阵刺痒，心中暗道不好，低头一看，领口上还沾着暗绿色的粉末，果然！鸠扒开了衣领，胸口已经红肿一片，鸠有些气急败坏“给我抓活的！”
　　可是，就在那人发现突围无望的时候，反手一掌，打上了自己的脑门，由于是实打实的用力，一瞬间血花脑花到处飞溅，场面十分骇人。“给我搜身！”鸠命令道。几个小兵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在尸身上摸了摸，便回来报告，说是身上什么都没有，既没有解药，也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鸠一下又陷入了恐慌，究竟是谁？这分明是自己的暗卫，却早就降了别人。
　　鸠心乱如麻，马上传了手底下的军医来看，军医上前仔仔细细的瞧了半天，才抖抖索索的开口，说自己才疏学浅，只是认得是西域沙漠里哪个小国家里的奇门专毒，但是要解，就束手无策了，只能先弄些白花蛇草穿心莲半枝莲什么的先压着。
　　鸠一挥手让他退下，自己从衣服里摸出了颗趋毒丹，就了些水先咽了。此时老将军也风尘仆仆的赶上了前来，见鸠正在整理衣衫，忙上前询问情况，鸠轻轻摇摇头，倒了句不妨事，叫老将军安心，便扯了嗓子，让本来已经停下来的队伍开拔。老将军皱了皱眉头，忧心惙惙的看了鸠一眼，没有再说话，勒了马也上了路。
　　队伍是急行军的速度，没走多久就从官道进了城，城里的人到底是住在天子脚下，常年也会有打了胜仗或是别的什么时候，所以这种穿着盔甲提着刀枪的军人也见了不少，倒也是比较淡定。街上零星的摊子，看着有队伍来，也就匆匆忙忙的收了，躲到一边，低着头，等着队伍过去。有些好奇的孩子把头伸出来看热闹，家里的大人发现了，忙把孩子捂了嘴扯进屋，再不让出去。
　　皇城离得越来越近，那鲜红如血的宫墙，那精光万丈的宫门，流光溢彩的瓦楞，在鸠看来，早就应该是厌了，但是今天，今天却如此的耀眼，亮，就像太阳的光线，叫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宫门口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汉白玉的石桥，护城河的河水在下面静静的流淌，就像百年前，千年前一样，安静，缠绵。怎么会这样？
　　一小队先行的侦察兵先一步从宫墙外翻进去。约莫半炷香不到，宫门打开了，来开门的不是那一小队的领头人。有个人，穿着闪亮的银色的甲胄，带着插着孔雀羽毛的头盔，踏着一匹乌云踏雪的宝马，手里攥着银枪，慢慢的出来了。
　　他就是于镜锋。于镜锋伸手一抱拳，“鸠殿下今日大军压境，莫不是要逼宫？”
　　鸠没说话，老将军已经趋马上前，低声道“殿下，老臣与镜锋迟早有此一战，兵贵神速，您不宜在此久呆，早日进宫里，和皇后殿下见了，把事情弄明白才好。”说罢，走到阵前，长枪一摆“镜锋！昨日你我之情谊，到今为止，就算是了了，只是在老朽有生之年，未见鸠殿下登上大宝，乃是我终生憾事，今日，你我毕要一战，让老夫见见，这么多年了，我教你的那些个玩意儿是不是都还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