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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申时日辅 ...

  •   申时子墨篇
      此时太阳早已不在正中,以到了下午,热气在琉璃瓦青石砖之间升腾,凝聚,找不到地方倾泻。此时的宫闱内外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不同,即使是守护皇宫的守卫们换了一茬,但依然安静,肃穆,井然有序。
      我站在大殿里,里面除了我还有许多王公大臣,大家被“请”来已经半天了,整个大殿无不弥漫着火药味,还有深深的恐惧和猜测。但是,我知道,我知道一切,下面要上演的戏码,我早就知道了唱本。莺歌婉转唱不尽,闻道世间短与长。我看着,看着阳光透过窗棱投射下来的阴影,这是一种美,未为人知。
      正在这时候,大殿的殿门訇然中开,突然那种细水长流从窗棱的缝隙里挣扎出来的斑驳的阳光突然犹如玄天瀑布般从斗大巨石间爆出,我觉得自己仿佛就在着怒海狂涛般的光辉里消融,我想苦笑,果然,生活在深宫大院里的人,是也只是黑暗的奴隶,在阳光下,他们只能徒劳的眯起眼睛,在阴影里暗暗等待黑暗的到来。
      走进来的,是三个脸孔陌生的小太监,白冠白服,均是一身孝衣,领头的那个拂尘一挥,扬声喊道:“皇帝薨逝!”说完,又将拂尘挥到半空中,“跪!”“哀!”他身边的两个小太监立刻跪倒,撩开了嗓子嚎哭起来,声泪俱下,性状动人。
      大殿里的声响,刚刚还是窸窸窣窣的,有点像夏末御花园的草丛,现在,除了我,反应大致都是一样的,倒吸口凉气的声音,我回头,环顾他们脸上的表情,有的是迷茫,有的是震惊,有的是恐惧,有的是不知所措,有的是悲拗。此时的我,应该是什么表情?我不知道,我的所有的表情都在这座大殿里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用完了。这个时候的我,理论上应该是第一次听到我最爱我的父皇的死讯的我,应该是一副什么表情?我要仔细琢磨,我想找一面镜子,因为此时,我的脸,我面颊上的每一条经络似乎都没有一点的悲伤和仓皇,我要怎么办,我要用什么来描画我的脸,在上面写满父慈子孝,年少丧父的悲痛,还是深深的绝望,该是哪一种?
      现在,我脸上,一定刻着迷茫。
      这么一个炸雷就像是甩了了一个水波粼粼但还算平静的湖面上,开始咕咚一声,略略沉了半寸,然后才爆炸,巨大的能量在水中炸开,将在池中的安静的懒惰的水一下子甩到了半空,将他们暴力的吵醒,从沉睡的河床里惊醒,他们像受惊的水鸟一样,蹿到了几尺高的水面上,然后又重重的摔倒在水面上,粉身碎骨,变成水花。
      此时的大殿,于其说是朝堂,我倒觉得更像是刚开了市的坊间市场,一时间如炸了锅一般,平时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学究们都呆了,好戏在短暂的休憩后接连上演。一点前兆都没有的哭叫声一时间充斥了这个大殿。失声痛哭,悲拗至极有人当时应声跪倒,有人晕厥,有人需要旁人搀扶,有人捶胸顿足,有人扼腕叹息,有哭声直上干云霄之感。
      我一时迷惑,到底是谁死了亲爹。是我?还是他们?
      于是,我直直的跪在地上,双手掩面,这是我该做的,只是,掩的不是悲戚的容颜而是我的笑容,是的我在笑,我丝毫都没有忍住,但此时,又不能让人看穿,我在笑,笑我自己,笑他人,笑命运,笑这大殿里上演的一幕幕精彩的戏,应该,应该有点醉昏漱寒泉的闲情逸致来让我消磨,让我嘲讽,让我笑。
      我的人见状都来扶我,于镜锋也紧紧的攥着我的袖子,生怕我有所失控,伤了局面,他和旁人说话“太子悲拗过度,拿水来!”,他的手掌压在我的肩膀上,他和我一样,我们一样年轻,我能感受到从他的掌心里传来的热,和血管的悸动,有力但是不规律,我笑,你其实也是紧张的吧。
      这时,忽然听闻有丧钟哀乐之声渐行渐近,些许脚步声也从门口传来,我抬起头,来的正是皇后,那个此时不施脂粉黯然憔悴头上只有一个素色的玉饰将头发草草绾起的女人,刚刚,杀了她的丈夫,我的父亲。
      皇后衣着庄重,朴素,一身的孝服配上素色的容颜,看着,风姿也不减当年。她一步步的走在大殿的正中央,所有的臣子都泪迹未干的慌忙起来给这位新丧了丈夫的全天下最尊贵的寡妇让路。
      皇后走得庄重走得严肃,走得一步一顿,像是在完成一个无比尊贵的仪式,她走上台阶,先在龙椅前俯身拜了一个大礼,顿了顿,擦了擦眼角,然后站起身,长袖一摆,转了个脸,看了看地下的群臣,又看了看我,用略带嘶哑的声音开始说话:“今日午时,吾皇突感不适,医救不及,薨。”说罢,一抬手,一个巨大的棺木被抬了上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和父亲还有这样一种会面。虽然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是来的如此之快,还是我没有想到的,这是上等的好木头,木头上包裹的是上等的绸缎,装饰着南海进贡的珍珠,我站在那里,死死的盯着棺裹长眠的父亲,没有出声。
      “圣功奠远服,今,吾皇薨逝之前已有口谕,着太子子墨夜拥笙歌霅水滨,行为不归,公子鸠为嫡出,且是皇长子,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即,让太子之位与鸠,鸠年少不宜即刻即位,烦有其母代为掌管朝政,在后百年之时,位于鸠,钦此!”
      刚刚我说道,那个炸雷,现在恐怕都不足以形容大殿上的状态,但是反而,没有人再出声了,所有的臣子,无不是在家被“请”来了,宫闱变天,这个恐怕是早已经了然于胸,皇帝薨逝,这个虽然震惊,但也能说得过去,鸠代替了子墨只能说皇后党已经取得了胜利取而代之了,但是,皇后,这个时候,要做皇帝,这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皇后陛下,子墨能上前见一见父皇么?”我开口,我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眼睛,她有些迟疑,我心里更加愉悦,没等她发话,我就走过去,走到棺椁边上,低头,看着那张犹如熟睡的脸,那是我的父亲?
      “父亲,父皇,您这午觉,睡得约莫也太长了些,您醒醒,看一看,这是子墨给您点的戏,您起来看看,好不好?”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但是我没有,我摸了摸父王的脸,然后将棺盖盖上,一步步的走上了大殿的台阶,走到皇后的面前,给皇后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后退了几步。
      “皇后殿下,您刚刚的一番话,真的是父皇临终之前所留的遗言?您让底下的列为臣工说说,这,可能么?切不说殿下一介女流父皇如何将江山托付,这父皇身体康健如何午时突然暴毙恐怕也是个迷,殿下,难道您不打算给天下百姓,还有满朝文武,甚至是早已经去了阴曹地府的父亲一个交代么?!”
      皇后低头一笑,“哀家无需交代什么,天下亦是如此,此时,哀家立于此地,成王败寇,子墨,随你母亲去吧。”
      话音刚落,一大队身着戎装的武士拿着各色冒着寒光的兵器闯入了大殿,皇后喵了一眼,笑的更深了,“去吧子墨,去吧。团聚去吧……”
      我也笑了,笑的放肆,张扬,一点都没有顾忌,我抬手从袖子里拿起一把短剑架在皇后的脖子上“不如我送你下去吧,你去和他们说,和我母亲说,父亲说,和他们在判官阎罗那里对峙,这辈子,谁欠谁比较多?”皇后刚想反抗,却见进来的武士竟不是鸠与王老将军的队伍,一时气血攻心。
      我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还是觉得告诉她,“你想做皇帝吧,一个女子居然妄想统治天下,你看,我只是将你想要做皇帝的事情告诉鸠,他就不来帮你了,皇位,权利,能让你不顾自己的儿子的利益,你儿子也可以为此不在意你的生命。一样的,他不在意你了,他给你的那十几个暗卫已经被我铲除,现在皇宫内外都是我的人,他丝毫没有前来救你的意思,里应外合,却少其中一个不都是天大的破绽,他,嫉妒自己的母亲,恨自己的母亲,想借他人之手杀了自己的母亲,你该感到高兴,当鸠真的到了这个地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他了。”
      我将气急攻心晕过去的皇后交给手下送入天牢,看着底下一脸茫然的臣工,“我父亲死了,我是太子,我即位,有什么异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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