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通天地》山雨溪风

1、起

　　脚踢球般撞在易拉罐上，易拉罐喷地飞出去，砸在灰扑扑的水泥墙上，发出霍霍声响。

　　暖色斜晖，照在整壁陈旧的水泥建筑，给这些常年经历尘世洗历的死气沉沉的生物，带来阵阵生命的阳气，这里世界遗忘的一角，也依然是世界的一部分。

　　踢易拉罐的，是个少年，少年有着白净清秀的面孔，头发短短的，没什么样式，沿着大脑轮廓削去多余的长度。光洁的额头底下，是眼睛周围因睡眠不足留下的一片乌青，长久睡眠不足导致乌青累积颜色颇难消除。

　　少年眨着干涩眼睛，目光不知道看向了哪里，脸颊比平时略鼓，嘴角露出愤恨不平神情。步子又急又快，像是要把没有发泄完的不满宣泄出来。要是五中的人经过，他一定会认得出这个少年，五中鼎鼎大名的高二七班的白岳霄。

　　不是因为白岳霄，在成绩榜上居年级十五位，也不是因为白岳霄斩获今年学校的小小说桂冠，更不是什么优秀学生之类的名号。白岳霄出名，是因为他在学校集会，校长亲自为他颁发优秀学生获奖证书后，在全校上至校长，下至校园清洁工的众目睽睽下，下台的时候被他脚下散开的鞋带绊住，一个跟头，毫不拖泥带水，直直地从台子上摔下来，以狗啃屎的姿势。

　　当事人没受重伤，轻伤都没有，却让所有人都愣住。高二七班班主任哭笑不得，有点无奈，抱歉的看向台下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后悔没站到第一排，这样好歹也能让这孩子不至于摔得那么难看。

　　哈哈哈哈，所有人想笑又都得憋着，忍在肚子里的笑想要喷口而出，脸上却要做出严肃的表情，忍不住笑的痛苦夹在严肃的无奈里，还真是精彩。

　　校长大人眯着眼，解——，卡在喉咙里的散字，最后在白岳霄努力的爬起来的蹒跚的背影里，在整个操场里响起。不厚道啊，不厚道啊，校长自己汗颜，这学生蛮可怜的。饶是白岳霄冷漠惯了，脸皮也发烫，心揪得紧紧的，咬着嘴，压下身上的痛，埋着步子，拿着还沾着灰尘的获奖证书，朝高二七班走过去，短短的五十米，费尽白岳霄所有的力气。

　　高二七班有不少人都想笑，被班主任凶光一照，又吞回去了。

　　这段距离，其他班的学生都散了，有些站得太远的学生并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一听校长说散会了，高兴得立马就跑回教室了，不过不用担心，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七班那个整天抱着读书的少年今早的事迹了。

　　其实在朝会上摔个跟头，也只是一时的笑料而已，很快就会被别的新事物代替，成为人们无聊时的谈资，凭白岳霄冷漠的性子，也没人敢当面嘲笑这个读书还算不错的少年，至少老师那一关就过不了。

　　作为白岳霄的同桌，秦琴担心的看向白岳霄，她没发觉，自己的目光看得太久了。“有什么事吗？”听不出情绪的很标准的普通话，是白岳霄的标志。

　　“没，没事。”

　　“哦，我有话。”白岳霄压着声的说。

　　“啊，啊，什么话？”女孩干净的脸，还看不出朝女人发展的迹象。

　　秦琴是个个性很直爽的女孩子，在男生也很受欢迎，很聪明，倒是难得看到这样以后肯定是精明能干的女人发呆。

　　“什么啊，你说啊？你不会是因为早上的事，是男人就不要扭扭捏捏的，生气就生气，没必要藏着。”

　　无语的听女孩唠叨，白岳霄识趣的转头，把头藏进课本里。

　　“秦琴，你来归纳。”眼镜女老师，板着脸，严肃的表情下面孔扭曲，在她四周刮起一道黑色旋风，瞬间扫荡教室。

　　全班五十三个人，集体沉默。

　　“啊？”感受秦琴愤怒的目光，无声的控诉。白岳霄无奈的耸肩，脸上写着，我想跟你说已经上课了，是你自己不让我把话说出来。

　　秦琴的成绩在七班也不错，在年级上却只能在一百名内浮动，跟白岳霄这个稳坐班里前三的尖子生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眼镜女老师可以忍受白岳霄上课不认真，其他人她可不需要忍。秦琴是逃不了下课去办公室受教育了。

　　白岳霄被鞋带绊倒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曾经上体育课，白岳霄在跑步的时候被绊倒在操场上，后面的人刹不住脚，很不忍心又无能为力的把白岳霄踢出了操场，塑胶跑道的缓冲，才使白岳霄只是把皮曾红了，擦药酒就好了。也因此，白岳霄轻易不出现在运动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