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墨青城

2、第二章

　　天后的寿辰当日在定坤宫设宴，我和翡翠赶到时大殿里已经来了不少宾客。随着引路童子向座位走去，一路上听见不少姑娘窃窃私语。

　　仙娥甲压低了声音说：“你们听说了么？青丘那个琉璃为了抓猫差点把清和宫给拆了。”

　　“噗，她难道连锁足这么简单的法术都不会？”乙掩着嘴笑。

　　“我看她法术倒是精明的很，不然太子殿下怎么会三天两头往清和宫跑？”丙冷哼一声，语带轻蔑。

　　“我还听说她假装摔倒去抓殿下的胳膊。”丁很迅速地加入讨论。

　　我仔细回想，印象里好像没有这一段，于是蹑手蹑脚地潜过去问：“什么时候的事儿呀？”

　　那几个仙娥并不认识我，见我也有兴趣，以为是同道中人，便道：“听说昨儿殿下找她去游湖，她假装站不稳，硬是要殿下抱她下船。”

　　我勒个去，刚还是扶，这会儿都成抱了，再过一会儿是不是下船要传成下床了？我捏着拳头做扼腕叹息状：“各位仙友，太子殿下难道就这样让她给轻薄了？”

　　“殿下恪守礼法怎会做那等出格的事，听说这个琉璃公主又哭又闹，生了一晚上气呢。”仙娥丁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

　　“凡间有句俗语‘丑人多做怪’，用在她身上正合适。”甲挑了挑眉毛，脸上抖下来一小块粉。

　　“她很丑吗？”我托着腮问。

　　“何止啊，听说还很胖呢，像个汤团。”乙答。

　　我觉得再听下去很快我就被她们形容成地瓜了，于是很友善地拿过桌上的白玉茶壶为她们添茶：“来来来，咱们边喝边聊。”

　　“对了，我还听说……”丙抿了一口茶，正说话，突然感觉一阵腹痛，接着便放出一个气韵悠长的屁来。引来周围众多仙家侧目。她大惊失色，眼泪都快下来了，捂着脸匆匆离席。

　　仙娥甲满脸疑惑，正要张嘴。我将食指贴在她唇上，“嘘。接下来是谁先说话谁放屁的游戏，你可要想好了再出声哟~”

　　剩下的三人被吓住，一时不敢开口。

　　“我长得很丑吗？”我捏了捏乙的脸。

　　她一脸惊恐地摇摇头。

　　“很胖吗？”我戳了戳丁的鼻子。

　　她也一脸惊恐地摇摇头。

　　“乖，下次说坏话要躲起来说，被人听见就不好了，懂了没？”

　　她们憋着眼泪一齐点头，然后又摇头。

　　我心情大好，冲她们摇摇手，去找翡翠。

　　翡翠今日穿了一件绿油油的衣服，像颗青菜，很好辨认。

　　我在她身边坐下，她瞟我一眼问：“上哪儿去了？”

　　“刚才那边有群碎嘴的仙友，过去打了个招呼。”

　　“和她们较什么劲，不过是一群小心眼儿的丫头片子。”她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里的玉杯。
　　于是我也加入了她的行列，把酒杯当陀螺在桌上转圈打发时间。奈何狐族与生俱来一对好耳朵，隔壁那一桌冲这边的指指戳戳一字不落听了个清楚。

　　坐在正中的那位是西海龙王的小女儿龙玖，上次与衡逸同游的时候见过一面，边上的几位一个个神色凛然趾高气昂，看样子也是龙族的小姐们。

　　“姐姐，哪个是她？”声音稚嫩一些的仙娥问。

　　“那个穿嫩黄色衣服的。”龙玖朝我们这边扫了一眼。

　　“堂堂一族公主竟然倒贴，真是辱没门风。”另一个挂着一脑袋珍珠的仙娥大约是瞪了我一眼，主要珠串太多跟帘子似的，把脸都遮住了，看不清表情。

　　“狐族的女人嘛，都那样。一个个的都不会好好看人，就知道抛媚眼。”一旁鹅蛋脸的仙娥摇摇扇子，不耐烦道，“怎么会把我们安排在她们边上的，一股腥臊气。”

　　我心中不爽，正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戏弄一下那四只长舌妇，只觉红光一闪，一道剑气从面前掠过，将边上的那张桌子劈成两半，深深刺进龙玖脚尖前三寸的地面中。

　　四位龙女齐齐尖叫出声。那一脑袋的珠帘被剑气切断，大颗大颗的珍珠噼里啪啦滚落一地。引得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一众神仙都往这边看过来。

　　我正诧异这是怎么回事，只见翡翠起身走到龙玖面前，将剑拔了出来，眯起眼勾了勾唇角道：“抱歉，手滑了。”

　　“……天后生辰，你竟然携剑入宫，是何居心？”龙玖起身斥责。

　　翡翠眸光一动，反手将长剑横在她眼前，惊得她后退半步：“你，你……”

　　“我当然能携剑入宫，因为这把雍华剑便是我青丘的贺礼。”翡翠腕上用力将剑一推，便飞入放在桌上的剑鞘中，动作干净利落，力道分毫不差。她压低了声音在龙玖耳旁道，“不过我听说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斩螭。下次我要是再拿不稳，你可要当心。”

　　斩螭。魔君夜无月用九天玄铁所铸。剑身萦绕之红光，乃曾斩百龙之血气。若龙族被它所伤，轻则元气大伤，重则元神俱灭。

　　翡翠这厮要么不出手，要么就下狠手，连威胁这种事都做得这么张扬，实在是我的……楷模。

　　在一片压雀无声中翡翠重新落座，我看她一眼：“刚是谁说‘不要和小心眼的丫头片子较劲’的？”

　　她抿了口茶：“刚想起来，我也是小心眼的丫头片子。”

　　桌子塌了，龙女们拒绝了另搬一张放在原位的建议，主动要求迁徙到别的地方去坐。我们这块地方瞬间空旷了起来，空气里也没了脂粉气，舒心许多。

　　“她们居然会被你这种不靠谱的威胁吓跑，实在是太嫩了。”我表示不可理解，“谁会真的在天后寿宴上动手？”

　　翡翠但笑不语。

　　待天君天后落了座，酒宴便正式开始了。我酒量甚浅，便拖着翡翠去敬酒。绕了一圈，好容易见衡逸面前空旷了些，赶忙从口袋里摸出个药丸子悄悄递给他：“这是醒脑丸，解酒可有效了。”

　　他冲我笑笑：“你担心我喝醉？”

　　我点点头。

　　“多谢关心。”他将药丸收进袖中，目光温柔地看着我，“有人记挂，便是醉了，也是高兴的。”

　　我脸上红了红，心里乐开了花，扯着翡翠继续敬酒，又绕了一圈，彻底醉了，连怎么回的住处都忘了，只记得一路上都在问一个问题：“翡翠啊翡翠，你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第二天一早，我酒还没醒透，就被翡翠从床上拖起来。

　　“这是要干嘛？”我晕晕乎乎地抱着被子，问。

　　“回青丘。”

　　“我不回！”我伸手抓住床沿。

　　“礼也送了酒也喝了太子也见了，你还想干嘛？”

　　“我还没和他告别啊啊啊……我不能走啊啊啊……”

　　凄厉的叫喊声中，翡翠抖了抖，松了手。

　　第三天一早，翡翠用地瓜将我砸醒。

　　“昨天不是已经道别过了！你今儿为毛还赖着不走？！”她吼道。

　　“说好了晚上和衡逸一起去北天界看烟火的，我不能失约啊啊啊……”

　　凄厉的叫喊声中，地瓜受惊撞在了墙上，四脚朝天。

　　第四天一早，翡翠一剑砍断了我的床架，浑身杀气地吐出六个字：“你再不走试试？”

　　整个清和宫抖了抖。

　　我无奈地咬着手帕出门。

　　衡逸来送我，眼里都是温柔：“二位公主得空便来天界坐坐。”

　　我忙不迭地点头，打算约个时间再见，谁知一不留神被翡翠踹出了南天门。

　　“还没到么？”飞了一天一夜后我拨开云雾向下瞅了瞅，沮丧地翻个身躺在云上，“怎么这么慢。”

　　“明明是和去时一样的路程，哪儿慢了？”驾着云的翡翠表示不满。

　　我撇撇嘴。去见衡逸时满心欢喜，时间自然过得快，现在是归程，心情差了许多，只感觉度日如年。

　　她叹口气，徐徐降下云头。

　　我一怔：“怎么了？”

　　“你不是闷了么？去凡间逛逛吧。”

　　“只有你懂我！”我扑过去一把将她抱住，差点从云头上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