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似仙（修文中）》大壮

14、小人之心，君子之腹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接下来乙霄竟没有为难我，而是一直与冥主闲聊，偶尔也会转过头来浅笑着问我的看法。

　　这让我愈发忐忑不安，总觉得他又在酝酿什么坏水。

　　不能怪我太过小人之心，实在是乙霄这厮算不得什么君子。况且我听说他向来不苟言笑，今日却频频朝我展开笑颜。

　　他笑的模样跟没心没肺的萧子独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日落般的美丽，好似耀眼的中天之日染上了柔情，瞬间化作天边最美的红霞。

　　这让我频频失态，根本没心思听他们说话，因而被问到时，常常前言不搭后语，可乙霄不但不恼，反而对我笑得愈发好看。

　　直到二人结束谈话，准备离开大殿时，我才猛地惊醒过来——敢情乙霄这厮这次用的是美男计？
　　“两位上仙，这是要去哪里？”

　　我盯着乙霄的背影，正暗自庆幸自己不是好色之徒，乙霄却恰好回过头来。

　　没料到他会突然回头，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我只觉心头一惊，下意识就想逃跑，却又猛然想起我早已不是当年几乎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小妖。

　　虽及时止住了自己要逃的冲动，可脚下仍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等我站定，却发现乙霄前一刻还灿若红霞的脸庞，蓦地阴沉下来，那双狭长的眼眸也逐渐变得锐利。

　　他紧紧地盯着我看了许久，才终于咬牙切齿地道：“你不是说参不透么，我带你去看萧子独的命盘！”说完一甩袖，率先走了。

　　我愣了一下，转头问冥主：“我方才说错什么话了么？”

　　冥主却不答，一手捻须，一手负在身后，表情高深地走出了大殿。

　　*

　　别人的命盘都是一生作为尽显其中，只需一看便知他的一生是贫穷还是富贵，是悲惨还是喜乐。

　　萧子独的却很奇特，只看得出前十六载的平坦，再往后都被迷雾牢牢遮盖，充满了变数和未知。

　　“因轮回时魂魄残缺，所以他至今灵识未开。”冥主似不经意地看了乙霄一眼，继而指点着命盘向我解释道，“很快他便会遭逢大难，此难攸关生死，如若安然度过，则灵识可开，前景无可限量。”

　　“如果不能呢？他是不是会死？”我问。

　　冥主点头，见我皱眉，他安慰我道：“小友安心，他只是凡身消失，魂魄会回到地府，再度转世轮回。”

　　再度转世轮回？那人也不再是萧子独了吧。

　　不知怎的，我竟然有些不舍。他毕竟叫我一声师父，虽有些骄横纨绔，但他对我不坏，甚至是言听计从。

　　“神尊大人，您怎么看？”我小心翼翼地看向乙霄，想起他应该比我更担忧萧子独的处境。

　　本以为他或许会要求我回到萧子独身边，助他渡过难关，而我则趁机提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要求，想必他也不会拒绝。

　　却不想，他的反应竟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他这一劫会历经多久？”乙霄没有理我，反而询问起了冥主。

　　冥主捻须微算了片刻，答道：“短则三年，多则五年。”

　　“那好，”乙霄点点头，然后唤我，“多情仙子，从此刻起，五年内你都不必去见萧子独。”

　　我正酝酿了满肚子的小主意，打算趁机来和他讨价还价，此刻听他这么说，只觉如鲠在喉，一时之间竟然没了言语。

　　从未想过，原来乙霄不但对敌人心狠，连对自己也如此心狠。

　　起先我以为他不让我去见萧子独，是害怕我趁机捣鬼害他，后来才知道，他仅仅是不想有任何人来帮助萧子独。

　　这让我感觉很是挫败。因为天君派我下凡的目的，就是防止乙霄偏颇萧子独。虽然我之后又改投了乙霄，但既然乙霄压根就不打算徇私，那么，我之于他不过是个多余的人，他为何还要特意来威胁我，要我为他所用？

　　他分明讨厌我，不亚于我讨厌他。

　　难道仅仅是为了不让我好过？那他记仇的本事可真是……连我也自叹弗如！

　　看完萧子独的命盘以后，乙霄很快便离开了地府，临走前再次警告我不许去见萧子独，而后丢下一个“否则后果会很惨”的眼神。

　　我心中愤恨，待他走后，便将路边一株地狱草当作是他，指着鼻子大骂了一通：“不见就不见，我正巴不得，别以为谁都愿意见到你那张臭狗屎脸！”

　　却听冥主在一旁笑吟吟道：“小友息怒，既然乙霄仙君如此安排，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这个小肚鸡肠的小人能有什么正经理由，不过是要故意为难我罢了。”我冷哼，“分明是他让我去撮合萧子独和霞姝仙子的姻缘，我好不容易让他们相聚了，但是如果萧子独死了，我就得全部重头开始！”

　　“你误会乙霄仙君了。”冥主忽地摇头叹道，“其他我不敢保证，但他绝对不会拿与霞姝仙子有关的任何事来儿戏。”

　　我听得狐疑，气也消了不少。

　　想起从前在天宫听到的八卦，顿时来了兴致，道：“这么说其实乙霄也喜欢霞姝仙子？可我听闻，当年是他拒绝了仙子，仙子又阴差阳错将事件闹大，才落得被贬下凡的下场！”

　　“当年的你可没有现在这般多嘴多舌。”冥主斜睨了我一眼，脸上再度出现那让我抓狂的高深表情，“世事多变，谁又能保证当年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如今的那个人？”

　　的确，世事多变，我从一个小妖变成妖王，又变成如今的小仙，这当中的是非曲折，谁也说不清错。

　　*

　　我离开地府，才记起自己最初来地府的目的。

　　经乙霄这么一搅和，居然全部忘得干干净净，看来这乙霄还真是我的克星。

　　本可以再跑一趟，只不过既然乙霄让我五年内不必去见萧子独，我想要刨根问底的欲望就不那么强烈了。

　　最后我决定去人间，天宫自然是不能回的，乙霄不好惹，天君也不是什么上善之辈。

　　我在人间洛阳的一方小镇落了脚。

　　此小镇名唤一柳镇，数千年前此处荒无人烟，只有一株十人合抱的大柳树，树老成精，逐渐有人发现只要对着柳树许愿，大部分的愿望都会实现，便在此建了座寺庙。

　　不想经过数千年，寺庙修葺了又修葺，竟一直保存了下来，并且香火不断，许多人汇集此地，最终让这里成了一方规模虽小，却颇热闹繁华的小镇。

　　我之所以知道得如此详细，其实是因为数千年前我曾来过此地。

　　那时我正被乙霄追赶，途中又遇见了几位对我不怎么友好的“故人”，身负重伤，走投无路之际昏死于此地。

　　本该是在劫难逃，谁知再度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粗壮的柳树枝干上，“故人”和乙霄都不见了踪影。

　　虽不明就里，但想来应该是那柳树精救了我，可惜那日他正好化仙离去，我甚至没来得及向他道谢。

　　我如今之所以选择在此处落脚，一则祭拜恩人，二则方韵之的“雅韵芳香”在洛阳，我离得近一些能省不少事。

　　去寺庙上完香，却不知怎的，心中无法安宁。

　　直到有个半大的小道士朝我走来，恭敬道：“这位姐姐留步，唐道长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着递过来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条，不待我发问，便向我鞠了一躬走开了。

　　我想起萧子独第一次开口跟我说话，也是称我为“这位姐姐”，还真是难得他有这么礼貌的时候。

　　忍不住微笑，继而又叹了口气。

　　离开他的时候没料到变化会来得如此突然，因而什么也不曾对他交待过，也不知道此刻他正受着什么样的劫难。

　　我打开纸条，上面是一排隽秀的小楷，末尾落款人：唐秀。

作者有话说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