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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巧扮红娘拨云见月,守得云开当局者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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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供,刚好过了十七。过了治学之年,却未到及冠,不偏不倚。
十七,古往今来,都是青葱岁月中一段美好的时光。
因为有涉世未深情窦初开,因为有诗情画意活力无限。
纯粹。
而我们的九王爷,正半蔫着窝在院中的藤椅上,似乎在………赏日。
管家贴心地站在一旁,以便王爷用着顺手。可他见着自家主子一副等鸟屎的模样,就很是心不安。
“主子,不然,您动活动活,天太冷,怕您受不住。”
载供充耳不闻。
于是管家万分贴心地噤声。他很了解载供的脾气。只要是心理不顺了,就惜字如金,可能是怕自己情绪不好得罪了其他人。唉……小王爷,您要是气不顺,骂老奴几句,只要心里舒坦了,老奴毫无怨言啊……
这不,董辙一进府,看到的便是半死不活的九王爷,和忠心耿耿的大管家。两人静得好似一幅画。既无法论证绝对运动,也无法论证相对静止。
董辙自是不讲究什么礼仪,兴冲冲地走来,请安这件很重要的事他根本不会懂。
这几日这臭小子的劳什子七哥更是臭,时不常地骚扰爷的温柔乡。那个人简直地莫名其妙,让董辙不禁地也有些迁怒。
见着这样的王爷,他也和他妹子一个脾气了,有话不会好好说:“哎?九王爷,几日不见,竟过得如此舒坦,子路相当佩服羡慕!”
载供终于动了一动,让许多人都知道那藤椅上的原来不是蜡像,是个活物。
他抬头看了眼某人的二哥,整个人都蔫蔫的,有几分可怜相。而董辙却知道,对这个呆子,还真要像妹妹学习,只能来硬的。
“怎么?瞧九王爷如此神色,想必是非常不待见子路,那子路就不便叨扰了。”他又一声轻咳,“可有些事情九王爷要是不知晓,虽是可惜,但也罢了。反正妹子在王爷心里一文不值,子路何必自讨没趣。告…”
一个“辞”未出口,载供已经坐直了身子:“二哥快说!”
董辙旁观者清,心中也是轻轻一叹,你们这都是何苦?
“她不太好。”有些钓鱼上钩的意思。
载供愀然,不好意思问,又很想知道,半天才挤出来:“怎么,不好?”
董辙抬眼看看周围玩隐身的下人,“人多眼杂,子路不便多说。”
明明就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却是这般的弯绕。载供不爽地屏退了众人,眼神中清楚明白地写着:你快说!
董辙还是有些谨慎地放低了声音:“我妹子近日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载供愣住了,直直地看着与她少有相似的董辙的脸,想看出些什么似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茶饭不思?为什么你日渐消瘦?
本王已经不会再给你带来困扰,不会让你头疼本王,如此合你心意的事情,你怎么会为此动容?定不会是了。那你为何?听闻你如此,本王亦是感同身受,心如刀割。
“那子彧近日可是有什么心烦的事?”
董辙白了他一眼,“自然,不然你以为我妹子嫌自己胖?”又不是宋代。
“为学业?”她那么好学,这点是重中之重吧。
“不是。”否定。九王爷你真傻假傻?
“为亲朋?”家中人丁兴旺,也有几名好友,这点是可能的吧。
“不是!”他青筋也是跳跳,唉,跳跳更健康。不用怀疑了,九王爷,你是真傻不是假傻。
“那……为何啊?”载供纠结了。凭借一己之力,他不会想到正确答案的。
董辙本就没什么良好德行,此刻也是忍了各种邪火好让不中听的话咄咄出口。
“为情!”就不信你还不懂!
载供听了,先一愣,接踵而至的,除悲伤别无其他,可真逆流顺流都成河。他以为,最终,董瑗还是和富家子弟高干什么的产生情愫,而正在害相思呢。
这么一想,就导致他完全的全族死绝就剩他一人的表情,闹得董辙阵阵发毛。
莫不是本公子识人有误,这人其实就是一智障?
面对如此准妹夫,董辙内心说没有凄凉那是不可能的,他怎么就沦落到红娘这个位置了呢?与他本人游戏人生的态度非常不符啊非常不符。
“那……来找本王做何?又与本王无关……”饶是他为人忍字当头,这次,你也可以听得出那酸酸的滋味,嗯,赶上崤山以西的老陈醋了。
这么中看不中用的别扭娃子,我妹子那么挑剔的人到底是怎么看上的?!董辙不禁问天。怎奈天正忙,没理他。
“骢仁,你当真一点也不明白?”
载供的眼神袒露出疑惑。他原有的慧根,此时也燃起了一些。他有一个答案,可惜那个答案太过完美,完美得不真实。
于是他摇摇头。与其妄自尊大,那宁可妄自菲薄。他就是这样想的。他不相信也不会明白什么叫做两情相悦。
看着妹子整天对自己的精神折磨、□□虐待,董辙很是心疼。可他没办法直接地劝说这位迷糊的当局者,只得借道曲线救国。
没有料到的是,真是……怎么两人傻都能傻到一块儿去?
该笑该哭,他董辙也糊涂了。这样要也是缘,那就是孽缘…
“水中月即天上月。”董辙想点睛一笔。
有些痴痴的载供默默地念着:“水中月即天上月,水中月即天上月……眼前人即意中人?”还没等董辙夸奖,自己就连连否定,“不可能啊,她明明知道的……”
董辙气结,表情多变,一座小火山几近喷发。如此直白你都如此?!
他不知道,这两位年纪尚轻的当局者,都是如此。不但他们,饶是别人,遇到这种情况,都是如此。
因为情,所以小心谨慎,不确定,也不敢猜,怕错,怕得厉害。
他便断了所有弯绕,干净利索:“除了你,旁的还有谁!”
载供一时僵硬在藤椅上,仿佛连呼吸这件事都不会了。
枝头的喜鹊从最高枝蹦到末枝,又返回,来回地蹦着,叽叽喳喳,像在嬉闹。
“可是…..二哥,这,真的不可能,别逗骢仁了,这一点也没意思…”载供心思纠结得只想哭。
董辙重重地叹口气,蹲下身子,手撑着藤椅。
“骢仁,只问你,你的心,可动过?”
载供见事已至此,旁的又没人,没拗过,也点点头,颇有视死如归的情绪。
“那,它是真是假?”
“真。”
董辙瞅着载供的灰败也是不忍,他何尝没有消瘦?
“只要你说,二哥便信你。二哥想说,子彧她也是这般。”妹子,二哥给你当红娘,日后,你可要好好孝敬你二哥啊!不要再阻拦哥去那八大胡同了,可好?
“二哥,别再说这些了,你不清楚…..”
“我都清楚。真的。”他更放低声音,也想帮着守护这个秘密,“但,只要子彧选了,二哥半个‘不’字不会说。”
载供彻底地愣住了:“你……她……我……”没有个所以然。
董辙其实也懂他的意思:“你放心。子彧她现在是不清楚自己已经如此,更是不能确定你,为今,只有做兄长地来答疑解惑了。”像是看出来了,补充道;“放心,我自是看得明白。”
欣喜若狂,也带着不确定。
子彧,你二哥说得对吗?原来你对本王,也是有情?!原来一直以来,本王都不是很惹你讨厌(这不是重点亲)?
无疑,这一刻,载供解除多天的封印,此刻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本王要见你!
他只是想确定,不想错过什么人生中万万不能错过的。
董辙拍拍他的肩,不再多说,起身离去,依旧如来时的痞气。
这样的动作,再次的重复。载供半睁着眼望着董辙的背影,心里也是有感动和感谢。
做人,什么是内里,什么是表象。原来外人都是说不清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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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除夕,载供默默地跟着董辙进了红火喜庆的董府,董辙只嘱咐了一句:“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然后就又去了老地方。好像那儿是他的家,这里反而像是什么不重要但是每天都要在一会儿的场所。比如茅厕。不过今天日子特殊,他看在大哥和三妹的面子上,守岁的时候会回来。
载供按照记忆走到董瑗的房门外,一路上忙忙碌碌的下人都认得载供也未敢阻拦。见房门紧闭,像是两人紧闭的内心。更是有几分酸楚。
他抬手轻轻地扣了扣门。
里面没有应答,于是又敲了敲。
“什么事?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吗?离晚上尚早。”好像有些哑。
这一两个月,对他们来说,可能比那一个世纪都长。
一个世纪都没再听到意中人的声音,载供浓浓的思念到如今才承认。
这边董瑗期期艾艾地坐在床边做着日常必修课——怔怔地出神,以为丫鬟有什么事,可今日奇怪,怎么没人搭腔?
她便起身去看。
与此同时,载供也鼓起勇气,抬手再欲敲门,然后准备一鼓作气说个清楚。
可巧,适逢董瑗开门的瞬间,载供的手也伸了出去,停到董瑗的脸旁。
子彧,怎么真如你二哥说的一般消瘦?好像比那天学院见你愈发清减?这叫本王,何堪?
原本神采尽失的董瑗见了来人,也是愣住,可眼睛却把着对方不放松,眨眨眼,以为自己幻觉了。
那一刻,酸酸甜甜的感觉齐齐涌上来。
一两个月,足以让她或多或少明白自己的心,顶多是不愿意承认。这一段时间,也正是怨恨渐渐消除,思念愈演愈烈的时间。
想着,长天女侠不能自已地,眼眶越发湿润、水汽缭绕,终的,几滴玉珠欲落玉盘。
载供的手就在那里,他便将它移动了些,正好轻轻拂去那珍贵的液滴。他更是知道,那液滴代表了什么。
“本王来了。”
温声细语的四个字,不偏不倚,轻轻击碎了董瑗姑娘最后的心底防线,她顾不得矜持,直直投入对方已经不算羸弱的怀抱,手也顺势环上对方,专心致志地哭了起来。
胸前的玉,顿时也温热起来,直暖到两人的心底。
载供也小心翼翼地伸出还带些湿润的手,抚摸着董瑗的背,想平息她此刻的哭泣。
长时间以来的爱慕所带来的所有的困扰和赌气的话语,好像这一抱,便烟消云散了。
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房檐上的积雪随着风,点点地下落。
天寒地冻,抵不过妖童媛女两情相悦。
载供的世界,只剩下董瑗渐渐平稳的呼吸声,和对方在自己怀里这真切的体会。心满意足。
当董瑗恢复了性情,她一把推开载供,“谁叫你来?谁叫你又来招惹我?不是说好了不见吗?怎么又来?”可惜好像再无杀伤力,“你,你走,走,我不想再见你!”
到底是谁见着人家就哭,是谁一把抱住人不撒手生怕跑了,是谁,现在又傲娇地推开别人想挽回自尊。
载供这次不会抱怨,他只想,两个人中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放弃情这里的自尊,那么那个人,是他自己就好。他发自内心的,不想子彧再难过了。
“本王不走,来了便不走。”
这样的话,惹得本来已经好些的女侠,再度泣不成声。
她一边带着哭腔怒骂,一边又用拳头像挠痒痒地砸在载供身上。
载供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好失而复得的佳人,他又一向笨嘴拙腮,于是只好做个完整的行动派。
他一把将傲娇的董瑗再次带入怀中。
像是安排好的,院中的爆竹冲天,烟花绚烂,在布满繁星的天空绽放自己夺目的人生。
可能是烟火的光芒色彩繁多,映照着董瑗的侧脸也格外的迷人,鬼使神差的,他慢慢偏头,轻轻地在佳人脸上一啄,犹如蜻蜓点水。
也许太浪漫,那一瞬,载供他,记了一辈子,记了整整三十载,不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