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
一大早伸个懒腰就禁不住往李沉那跑，却不料有人比他先到，认出了尹逸箴的背影，青年吃惊之余却笑得暧昧：“原以为世子是不爱早起的，怎么也一大早起来了。”
尹逸箴扭头瞥了他一眼，他深知对方笑意下的阴狠之处，本不想同他多说什么，可回过头又见到李沉的模样。他怕自己再不说什么，李沉就要在这荣亲王府里死掉了。
“他已烧的不行了。好歹是皇帝的御用太医，再不送走，晚些如果在荣亲王府死了你我都没法脱干系。”
“烧的不行了？我看看。”青年看了看李沉，笑了笑便绕到花园中间，伸手用手背探了探李沉的额，轻飘飘一句：“倒是有些热度。”
尹逸箴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便起身道：“我让王泷把他送回去。”
“等等。”
见他还要阻拦，尹逸箴的声音终于不受控制的抬高，吼道：“安浩书。你想置他于死地吗？”
而口吻中的愤怒，并不全因为此事。
当日他进宫见了妹妹匆匆一面，却居然没看出她愁容下的真意。如烟怀有身孕的事，所有人都瞒着他，天底下仿佛只剩他一人不知道。
父亲的狠心，如烟的无奈，因为是他的亲人，他可以用时间去接受和原谅。但面前这人的置身事外，就让尹逸箴不得不耿耿于怀。
青年正是安浩书。
“……”蹲在李沉跟前的安浩书完全未被吓到，反而露出一笑，抬头的他坦白的目光直直望入尹逸箴的双眼，带着笑意问道：“为什么不？”
比起他的绵里藏针，更无法招架的怕还是他的坦白，面对他的直言，尹逸箴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再者说了，不过是些小烧小病，他自个儿是大夫，用得着世子瞎操心吗。”安浩书说着站起身来，扬眉笑道，“还是说世子……心疼了？”
尹逸箴暴跳如雷，他不过是不忍，与心疼有什么关系？！
“你……简直不可理喻！”尹逸箴怒不可遏丢下一句，便一甩袖便回了房。
尹逸箴虽不懂医理，却也知道高烧会出人命，他回房路上本就心中不安，谁料刚回房看了会儿兵书，外头天色转阴又开始绵绵的下雨。
他感觉坐立难安，放下书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下人见他出来以为他要出门，急忙跑去取了把纸伞打开替他撑着。
“小王爷，别淋着了。”
见有人打伞，尹逸箴便无法控制的再度朝李沉所在的小花园走去。
走到前院，他透过茶花枝桠见李沉依然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看来是没醒来过。原本整齐的头发有些凌乱，雨水打湿的发梢贴在额前，一缕一缕的顺着轮廓滑落水珠子。
“昨天也是这时候下雨，这公子……也怪可怜的，都烧了一整天了。”下人见王爷看着李沉，神色关切，便道，“看这模样也像是家境不错，这饿了三天三夜的，只有口水喝……”
“什么？”
“……啊？”打着伞的下人被突然的回头一瞪，也不知自己说错了哪一句，吓得没了声。
“他在这儿跪了三天，你们也没给他送点吃的？你们……！”
下人连忙跪了下来不停的求饶赔罪：“唉呦，小王爷息怒。您没交代，安公子又说这公子是得罪了王爷罚跪在此，奴才们这哪敢啊。”
“……难道你每日吃饭睡觉也需要人交代吗？”京城的荣亲王府竟然会有下人愚蠢到这种程度，尹逸箴感到有些天旋地转，他先前还当是李沉的身子弱，可想想原来如此饥寒交迫，又有几个壮年能顶得住。稳了脚步，他急忙绕过成排的茶花树走入花园。
那下人见小王爷走了，急忙站起身来重新打开伞，弓着身子紧跟其后，但手中的伞很快便被夺了过去。
尹逸箴将伞放在李沉身边，然后解下身上的披风蹲下身将李沉滚烫的身子抱了起来，然后抬头看向束手站在一旁的下人：“还不去叫人来，再安排辆马车。”
“哦！哦！”
支走了下人，尹逸箴用双臂将李沉翻转了过来，即便如此大的动静，李沉也没有转醒，只是动到双膝时痛的拧紧了眉，半启的干涸嘴中传来沙哑的嘶声。尹逸箴探了探他的额，只觉得愈发的烫手，急忙抱着他将披风裹得严严实实，一番动作之后，李沉终于有些醒来了。
半睁着眼，一醒过来，他的手便无力却坚决的推着尹逸箴，口中喃喃道：“不……不走……”
声音沙沙的没有能听清，尹逸箴焦急的等着下人来，随口应付道：“你说什么。”
“我不走……”
这一回听清了，尹逸箴却一时答不上话来，他忽然百感交集，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口堵堵的。
他想起与李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尹逸箴为人不爱附庸风雅，交友随性，无需什么惊才绝艳，让他觉得特别，觉得有趣，这朋友就交上了。而从第一次见李沉时，尹逸箴便想交这个朋友，因为这个从外表看上去胆小怕事的太医，事实上恐怕是尹逸箴见过最笨又最固执的人了。
纯真与固执，若在山林小镇的农夫身上或许是优点，但对于一个为皇帝办事，混迹朝野中的人来说，两样都是不能再致命的毒药。
尹逸箴想，这人是有多么好的运气，才在这明刀暗箭中浑然不觉，我行我素。他就像在峭壁上见到了不该存在的一株碧草，于是想瞧瞧……他能维持多久的春意盎然。
即便李沉与他划清了界限，尹逸箴也没觉得气馁，因为如果每次经过能见到他不变的模样，也一定会是惊喜非常。
可他彻底误会了，李沉哪有什么好运，他本是太医院默默无闻的太医，自打受了皇命，便是霉运连连，终日提心吊胆，刀山火海几番来回。
于是时隔半月，第二次再见他，已沾了血腥，变成这番落魄的模样。
世易时移本再平常不过，尹逸箴只觉得自己看错了人，因此而无名的失望。
可李沉变了吗，依然是这样的实诚，实诚到参不透别人的善意歹意，依然是如此的固执，固执到认准了就不回头。
花了好久才理清思路，尹逸箴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宽慰道：“三日期限已到了，你赢了……”
“我……我赢了……？”
“嗯。”尹逸箴点头。
“谢……世子。”
这一句说完，李沉便像失去了最后丝气力一般，头一偏，原本放在尹逸箴胸前的手也无力的滑落，尹逸箴在那一瞬只觉得心一窒，像心窝被李沉的手掏空了一般，许久没回过神来，直到伸手探了探他的颈，在触到那跳动的脉动后，尹逸箴才渐渐找回了自己的心跳一般，松了一口气。
“这荣亲王也有意思，刚来京时气急败坏的要彻查此事，可朕都任他怎么胡作非为了，他却只要革职太医院提点。”看着荣亲王递交的奏折，尹君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想不通为何，便只好付之一笑。
“……”现在宫中早传开了李太医为父跪王府门外的事，李太医为皇帝办事众所周知，事出却只能自己收拾，人皆道君王薄情寡幸。皇帝没有听闻，楚公公近来在宫中还是能听闻一些情况的，便不置可否，只陪着笑。
“李臣顷本就年事已高，革职不过是与退隐说法不同。不过这太医院提点总归是要寻个新的，荣福你看谁可胜任？”
荣福躬身：“奴才不知。”
“就李沉吧。”几日未见，说到这个名字竟觉得有些陌生了，皇帝有些感慨道，“朕许过他平步青云，却一直没履行，如此也算对得起他了。”
“……”楚公公不知如何回答，便保持沉默。
敏锐的察觉了楚公公神情有异，不爱被隐瞒的尹君白冷冷问道：“怎么了。”
不敢不答，楚公公只好如实的挑拣着陈述：“奴才只听说，李大人已好久没有去太医院了。”
李沉入狱与出狱皇帝是知道的，但李沉几日未来太医院的事，皇帝没有传唤他所以并不知。
“……他怎么了。”
“奴才不知。”
“……”思忖着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皇帝心想李沉大概只是担心父亲担心出了病，于是道，“传旨下去，李臣顷身居重职，玩忽职守，革去太医院提点一职。此事就此了结。”
皇帝这无心的圣旨却救了李沉一命。
当时李沉已从荣亲王府回来了数日，母亲王氏虽已请来了京城最好的大夫，可高烧依然不退，大夫束手无策，都说烧了这么久，就算醒过来，大概也已烧坏了脑子。被释放的李臣顷回到府中时，老伴正在抽泣，独生儿子依然发着高烧说着胡话，如此混乱局势，李臣顷也来不及多问，便慌忙的在床侧坐下一手探他额一手把脉。
得亏了李臣顷身为前太医院提点的医术精湛，学识渊博，冒险改了几味重药，两日后，李沉的烧终于退了些。
当李沉苏醒之后低低地唤了第一声娘时，守在床头的母亲王氏当即老泪纵横。
稍一恢复意识，便感到头疼欲裂，李沉扶着自己额头，皱眉茫然的看着头顶的床幔帘子：“我……我，我怎么了……”
说罢，李沉用手肘撑着身子试图坐起来，却让母亲拦了下来，母亲含着泪却笑道：“沉儿，你烧好多天了，来，好好躺着。娘去喊你爹来。”
李沉莫名的看着一脸紧张的母亲离去，不一会儿父亲李臣顷便赶了过来，也是一副神情激动的模样。李臣顷问了几句关于家中的事，又问了些医理，李沉虽然觉得有些滑稽，不明白为何要问，却也一一答了。见他都答了上来，李沉父母这才安下心来。
李臣顷已打定主意不提及这次的事，母亲王氏也心照不宣，便都避了这些事，李沉发觉自己腿脚痛的很，便莫名其妙的又在家中静养了几日，直到李沉的腿脚也灵活了，父亲才让他出家门。
于是时隔半月，李沉才再一次回到太医院。
还未迈入大门，李沉便远远见到一个宫女跑的气喘吁吁朝太医院跑来，那宫女见了他便急忙平缓了呼吸，露出一笑。李沉有些莫名，便也回以一笑，可那宫女却还朝他走了过来。
“李太医你可回来了，听说您这半月生了重病，担心死我了。”走到李沉的身前，宫女带着娇羞的表情埋怨道，“这不，刚才云裳告诉我在宫门口见到了李大人你，十巧立刻跑过来了。”
“……什么。”
见到他特有的那讷讷的反应，十巧笑的更羞涩了，却关切问：“李太医，你到底是生了什么病，现在好些了吗？没事了吗？”
十巧这半月来在宫中担心的不得了，托各方打听，可要得知宫外的事却难上加难，如今见到了李沉完好的站在他身前，自然是又欣喜又激动。但她没想到，李沉回答她的话，却远远的出乎了她的意料，如一桶凉水迎头浇下。
面对十巧的关切话语，李沉带着一丝尴尬的笑容，许久不知如何回答，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和善地开口问道：“姑娘，你是……？”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