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墨晕素白

8、逃避（上）

　　我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车库入口，额头上依然残留着冰凉的触感。伸出手想要摸一下额头，却赫然看到了手上的血迹。去附近用来浇灌花坛的水龙头那里洗掉手上和脸上的血迹。我打量了一下自己。黑色长裤还好，但是蓝色羽绒服上的血迹非常醒目。叹了口气，我脱掉羽绒服，寒风吹在只穿着薄毛衣的我身上，又一次感觉到血液快凝固了。

　　两只购物袋还好好地放在路边，我一只手拎起一个快步回家。一路上遇见的人都以异样的眼光盯着衣着单薄的我。

　　对着家门口公告栏上的玻璃再次确认脸上的血迹已经洗干净之后，我轻轻打开门溜进房间。房内的暖气让我感到自己又活过来了。

　　“黎语心！你出去买个东西居然买了两个小时！我们都以为你失踪了。”一进门就听见老大黎语城的声音。

　　“啊，我在路上碰到了个朋友，所以耽误了一下。”我这样说也不算是在说谎吧。突然想起顾晨夕上次说的“改日再聊”，脸突然有点发烫。

　　客厅里，四个人依然在麻将桌上奋斗。

　　看到我的样子，黎语城皱起眉头：“你遇见了什么朋友，怎么热成这样。”

　　热？我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脸色发红，头发上还残留着水迹又脱了羽绒服，也难怪会被误解。不过这样正好。老大也不过是随口这么问了一句，并没有要求我回答。

　　回房间洗了个澡，把换下来的衣服一股脑全扔进洗衣机里，加了两倍的洗衣液。回到房间，我再次加入了打麻将的队伍，但因为一直想着顾晨夕的事，我再一次输得一塌糊涂。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再次面对黑暗。刚才放生的一切逐渐变成影像在脑海里播放。因为开始突然经历太多所以没有觉得奇怪，现在突然不明白顾晨夕为什么没有发现那个黑色身影的存在。虽然那个人的颜色接近于车库的颜色，但顾晨夕并不是靠颜色来分辨对方的位子而是可以直接看到对方吧。而那个黑色身影似乎也惊讶于我能看到他。

　　能在黑暗中看到各种颜色应该是从第一次见到顾晨夕的时候开始的。在顾晨夕那里见过两次，然后这是第三次，发现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颜色……

　　我正梳理着自己的变化，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妈妈打来的。

　　“语心，你还没睡吧。”虽然是疑问句，但妈妈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嗯，刚躺在床上，现在还没睡着。”我回答。

　　“这么早就睡了？”妈妈用惊奇的语气说，“你们不是在打麻将吗？”

　　“嗯，”我又再次倒在床上，“输得太惨了，所以提前收班。”说着我看来一眼闹钟，已经过了12点了，这也不算早了吧。难道我夜猫的形象就这么根深蒂固吗？

　　“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妈妈换上关切的语气。

　　“是五个人啊。”我纠正道，“虽然做饭什么的都要靠我一个人。”

　　“没发生什么事吧？要不要找个人过来……”

　　我打断了她的话：“放心吧，家里一切安好。再说了，老大老二都是成年人了，老二又是医生，不会有问题的。”

　　“那好吧。睡觉的时候要关好门窗，绝对不要让陌生人进来。”妈妈继续唠叨。

　　“知道了，知道了。”我有点不耐烦。每次听妈妈唠叨我就有睡意袭来。

　　“那好吧，你先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晚安。”

　　“晚安。”我懒散地回答。

　　挂断电话，我又再次想到了那个黑色身影。

　　“难道吸血鬼比你的同类更重要吗？”

　　“你知道他们杀了多少人吗？我们人类怎么可能和吸血鬼和平相处？”

　　“现在他们需要你的力量所以对你客气，等到你没用了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把你当成食物。这点你一定要想清楚。”

　　越是不想去想他说的话，那些话就越是在脑袋里来回播放。

　　“有实体，所以就不用害怕吗？”

　　“不是你不让我吸她们的血的吗？还好附近有医院，就在血库里找到了袋装的血。”

　　“还真是阴魂不散。这么快又被找到了吗？”

　　“今天谢谢你了。”

　　与此同时，顾晨夕说过的话也穿插其中。

　　渐渐的开始有了睡意，半梦半醒之间，我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无论是吸血鬼还是那群人，我都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的好。

　　一夜无梦。早上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昏暗。拉开窗帘，发现又开始下雨了。每次这样的天气都会让我心情低落。时间还早，似乎堂兄们都还在睡梦中。我把咖啡煮上，随手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面包。

　　看看时间，刚过六点。这个时候，顾晨夕和小正太都已经睡觉了吧？转念一想，突然想到如果这时候那三个人再次去车库那顾晨夕他们就危险了。虽然已经决定不再和吸血鬼扯上关系，但昨晚黑色影子掐住我脖子的感觉依然清晰。所以，这一次，就帮到底好了。

　　这么想着，我拿出应急灯，匆匆忙忙出了门。忘记了带伞，不过好在雨下得并不大。

　　车库门口没有什么异常，就算昨天带出了血迹，现在也被雨水洗刷干净了。打开应急灯，我走进车库。应急灯的光让我可以勉强看清车库的格局。

　　“顾晨夕，你在吗？”我的声音回荡在车库里。

　　“不要过来。”顾晨夕的语速急促地提醒。

　　但应急灯的灯光已经照到了车库的最深处。灯光所及之处，遍地是老鼠的尸体，几乎全都被吸干了血液。有一只老鼠似乎还没有完全断气，一只脚不停地抽搐着。鼻子捕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血腥味，与老鼠的味道融为一体。我突然觉得反胃。

　　“黎语心？”顾晨夕的声音传来。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不想去看顾晨夕，也不想看到这里的一切。没有理会他，我一口气跑出车库，靠在车库门口的墙上大口喘气。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明白，自己和顾晨夕是截然不同的种族。

　　明明是人类，为什么要帮吸血鬼？若是现在问我，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昨天说着那样冠冕堂皇的话，其实内心深处也不过是不希望自己认识的人在自己面前受伤罢了。今天突然发现自己对顾晨夕的了解仅仅只是他的名字以及他是吸血鬼这个事实。且不说对于顾晨夕从哪里来，敌人是谁这些事完全不了解，就连小正太的名字我都不知道。刚才那样的场景，即使我有心理准备也不见得可以接受。

　　淋着雨慢慢走回家，心情低落到了极点。看着散发出铜黄色的天空，我突然觉得像是被人抽空了般没有精神。

　　小时候看见有一只老鼠大摇大摆走在路上，我一时兴起跑过去吓它。没想到那只老鼠根本不怕人，索性停在我面前，用它那蓝色的眼睛挑衅般盯着我看。第一次被那样的生物盯着看，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从心底涌出一种恶心的感觉。从此以后我每次见到老鼠都会绕道走，连以前一直喜欢的蓝色也都一并讨厌起来。今天看到满地的老鼠本来就已经觉得够恶心的了，再想到顾晨夕居然吸了那种动物的血，我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回到家里，其他人依然没有起床。我胡乱地用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水，重新躺回床上。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车库里的清静，但睁开眼又觉得很累。就这么在床上持续翻来覆去，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砰”的一声撞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