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你所不知道的那些事》德仓

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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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兰生出国后，几乎每周都会打电话给百里屠苏。打电话的时候，也主要都是方兰生在那边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什么老师口音好奇怪压根听不懂、邮政效率太低下还容易丢失信件、打工的主管好严厉洗盘子好累等等，百里屠苏只是静静听着。方兰生在大洋彼岸的生活开端不太如意，先是国内刚买的手提电脑在图书馆里被偷，再是新买的二手车一个不小心撞树上了保险公司不受理，好不容易修好了开到学校里又因为违规停车被拖车公司拖走，赎回来后又因为晚上开车打远光灯被警察拦下罚款，这周更是遭遇了惊险的公寓失火而那该死的平常烧焦菜都会瞎叫的报警器该叫时反而成了哑巴，好在发现及时灭火及时没有太大损失。方兰生自己都在电话那头自嘲，按照人品守恒定律，自己这两年必定门门考试一百分科科课程拿全A。
　　抱怨完一大通，方兰生才问百里屠苏，这周可有什么特别的趣事。百里屠苏也只是简单回答，和平常一样，上课，做实验，上课，做实验，课堂实验室寝室三点一线。
　　聊得也差不多了，看时间，也该是方兰生睡觉的时间了。方兰生先在电话里开了口，声音还是如往常一般轻快：
　　“木头脸，晚安。”
　　“嗯，晚安。”
　　在电话的这一端，即使对方看不见，百里屠苏还是微点了下头，好像对方就在自己眼前。
　　说完这句，两个人就都沉默了，谁也没挂电话。横跨大半个地球横跨半个昼夜的电磁波信号里传播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两个人都在等，等对方先挂电话。
　　终于还是方兰生先打破了这场僵局，很轻很短的一句话：
　　“木头脸，我想你了。”
　　如果不是周围足够安静，百里屠苏几乎就要漏听。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电话里就只剩嘟嘟声了。

　　第二年五月份，紫胤要去方兰生所在的国家参加学术论坛，这次带百里屠苏过去。论坛关闭后，百里屠苏坐上4个小时的飞机，来到方兰生所在的城市。方兰生刚结束冬季学期，春季和夏季学期他们系里没有课，暑假长达4个月。他本来是打算立刻回国，回方氏企业实习。但是得知百里屠苏要来后，他便决定先招待百里屠苏在这边玩一圈，再一起飞回国。
　　方兰生所在的大学，坐落于一座安静颇富文化气息的小城。整座城市以大学为中心，到处都是免费开放的博物馆艺术馆，到了夏天艺术节，全国各地的自由画家都会跑到这里来沿街贩售自己的作品。百里屠苏来的时候，艺术节还没有开始，许多学生都已经回家，街上还很安静，两边的大树才刚抽出嫩绿的枝叶没多久，暌违了一个冬天的松鼠花栗鼠小鸟们又纷纷开始冒头，和人们一起享受阳光享受春天。这座城市靠近这个国家北边，冬天几乎要到4月份才结束。虽然5月份了，温度却也不算高。
　　这边的教堂也比较多。百里屠苏来的第三天，方兰生带他去逛这座小城的商业街，意外地在某个十字路口发现了一座安静朴素的小基督教堂。虽然两个人并不信基督教，方兰生更是因为家庭影响受佛教熏陶较多，二人还是一时兴起，进去参观了一下。他们去的时候，刚好碰上一对新人在举行婚礼。不知什么原因，教堂里只有这对新人，没有其他的亲人朋友。他们虽然穿的也还算正式，但是明显可以看出这对夫妻经济状况并不好。两个人望着彼此的脸上，满是幸福和喜悦，眼神里也满溢着爱恋和珍惜。
　　百里屠苏和方兰生进去时，正赶上牧师在念着结婚誓词。
　　“你是否愿意娶Julia Varian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离开世界？”
　　年轻男人激动地回答道：
　　“我愿意！”
　　牧师又转向年轻女人，问她是否愿意成为男人的妻子，然后重复了一遍和刚刚类似的话。
　　女人也同样激动而热切地回答道：
　　“我愿意！”
　　然后在牧师的示意下，男人掏出一早准备好的戒指。是个很朴素的铂金戒指，没有抢眼的钻石在上头闪耀。他颤抖地握住自己新娘的手，要跟着自己走过一生一世的手，一句一句地跟着牧师说：
　　“这是我给你的结婚信物，我要娶你、爱你、保护你。无论贫穷富足、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实的丈夫。”
　　女人也掏出一枚戒指，给男人戴上，跟着牧师说了一遍相似的话。
　　新人们交换完戒指后，就到了最后一个环节。年迈的牧师再次开口：
　　“请你们两个人都一同跟著我说：你往那里去，我也往那里去。你在那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根据圣经给我的权柄，我宣布你们为夫妇。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百里屠苏和方兰生静悄悄坐在最后一排观礼，不敢出声惊扰了这神圣的一幕。牧师苍老却又威严的宣誓，新人们激动却又严肃的回答，响彻在这座素雅整洁的基督教堂里。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重重敲击着观众灵魂的耳膜。
　　当听到最后一句时，百里屠苏终于忍不住伸出了手，握住了那只放在长椅上放在自己右边的手。
　　方兰生却没有挣开，只是静静地任由百里屠苏比自己大一圈的手掌包裹住自己的左手。
　　方兰生的体温一直都偏低，而百里屠苏则一直偏高。一冷一热，正好互补。虽然已经在室内呆上了一阵，但是方兰生的手还是有些冰冷。百里屠苏不自觉将掌心里那只手握得更紧。两个人都静静地坐在光线昏暗的后排，沉默地感受对方传递过来的体温。
　　前方新人们在欣喜若狂地吻着彼此，激烈的，温柔的，缠绵的。他们的关系，已经得到了神得到了以牧师为代表的世人的承认，没有亲友的祝福，也已经无所谓。
　　他们拥有彼此。他们可以在神前在世人前在阳光下，毫无忌惮地昭示着自己的爱恋。
　　我爱她浅金色的卷发，爱她蔚蓝多情的眼睛，爱她俏皮明媚的笑容，爱她的温柔与坚强。
　　我爱他深栗色的头发，爱他深邃的黝黑眼睛，爱他敏捷睿智的头脑，爱他的宽容与善良。
　　看呐，这就是我爱恋的他/她！
　　他们用语言用行动向世人宣示着这份炽热的爱情。在这幸福的日子里，他们在自己得到幸福的同时，甜蜜地祝福着他人：愿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
　　却不知道，不是所有爱情都能享有自由的权利，不是所有爱情都能得到神和世人的祝福。有些爱情，前方是荆棘路，是万丈悬崖，想要前进，须得有受伤流血粉身碎骨的觉悟。
　　可是，明知如此，却还是，情难自已。

　　方兰生在国外留学两年，拿了硕士文凭后便回了国，进入方氏企业。作为未来的领导者，他还有很多的东西要学。这些不是课本上能学到的，只能通过实战一点一点慢慢体会和摸索。百里屠苏也早就通过了博士资格测试，继续埋首自己的课业和科研。
　　两个人都很忙，但是回国后发现百里屠苏这两年都在用泡面和外卖荼毒自己本来就不好的胃的方兰生，整整念叨了百里屠苏两个小时，最后拍着胸脯说：
　　“木头脸，本少爷看你可怜，以后我周末都过来给你做饭吧！拯救你可怜不受善待的胃！”
　　百里屠苏自然是不会告诉方兰生，自己的胃早被方家小少爷出品的美食养刁了，也因为习惯了吃饭时身边总会出现的那个聒噪的身影，所以这两年他不在时才失了胃口。现在方兰生主动提出要来做饭，即使内心喜悦，面上仍是淡淡的：
　　“嗯。”
　　方兰生早已习惯百里屠苏这种态度，虽如此，搁平常必定要和百里屠苏呛声，但他真的担忧百里屠苏继续虐待自己的胃迟早有一天吃不消，便也懒得和屠苏计较了。
　　此后周六周日，只要不是被三姐逮着加班或是公司的事务脱不开身，方兰生一定会出现在百里屠苏房里，替他做饭，顺便做做别的家务。百里屠苏有时候因为实验室原因，也不能保证一定在家，便给了方兰生一把钥匙，让他自己进来。
　　有时候天气晴好，方兰生把刚从洗衣机里拿出来的床单拿到阳台上去晾晒，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笔记本查阅资料的百里屠苏，默默看着方兰生的背影，恍惚回到了几年前的高中时光。那时候也是这样，到了周末不补课的时候，方兰生就会到屠苏这边帮他做家务。初时，百里屠苏还会和方兰生一起做，被屡次嫌弃以后，百里屠苏索性就彻底放手，抱着紫胤的笔记本，坐在沙发上打游戏。那个时候，他偶尔也会抬头，寻找好友的身影，看一眼那个忙碌的瘦小身影，然后又低头投入眼前的游戏里。
　　只是今非昔比，一晃八年已逝，心境却已是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