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头鬼]山吹花开的声音》山吹雨

59、58 鲤伴爸爸 （上）

　　58 鲤伴爸爸 （上）

　　音姬低着小脑袋，沉默了一会儿。
　　对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大人之间的事太过复杂，她想了解，又没人耐心解释给她听。音姬莫名其妙有两个爸爸，而且提到鲤伴爸爸的时候，酒吞爸爸就一再强调他是大坏蛋，妈妈也会露出很悲伤很悲伤的表情。
　　整个将军殿里，似乎很少有人愿意提起奴良鲤伴的名字。

　　旁边，阴摩罗鬼时不时瞥一瞥鲤伴，开始催促音姬赶快回去。
　　音姬无视掉唠叨的阴摩罗鬼，蹭到西瓜太郎叔叔身边，说：“西瓜太郎叔叔，你是刚来地狱吗？”
　　鲤伴点头，揉了揉音姬的额发。
　　音姬甜甜一笑，问道：“人间好不好玩？”
　　“人间啊，有个叫东京的地方，东京的街道很宽敞，很繁华，大家都特别友好。东京都里有个浮世绘町，浮世绘町住着奴良组的妖怪们，这个奴良组支配着整个东京，保护东京的人们不受坏妖怪欺负。奴良组可威风了，每天晚上都会去东京的街道上百鬼夜行。浩浩荡荡的队伍的最前方，是你的鲤伴爸爸，他身边，是你妈妈，陆生还太小，没加入到百鬼夜行的队伍中，不过，十年以后他也会成为魑魅魍魉之主。”
　　“你认识鲤伴爸爸？”
　　“嗯，相当熟识。”
　　“那鲤伴爸爸是怎样的人呢？”
　　“他啊……他非常爱自己的妻子和儿女，一直盼望着同一家四口团聚，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音姬拿小手拍了拍鲤伴的背，好像在安慰他：“西瓜太郎叔叔，不要替鲤伴爸爸难过了。等妈妈回来，我和妈妈一起坐飞机去人间，到时候就能看见鲤伴爸爸和陆生了。”
　　鲤伴笑了笑：“为什么是坐飞机？”
　　“妈妈说地狱的天就是人间的地面，穿过地狱的天空就是人间啦。”
　　鲤伴牵着音姬的小手，音姬笑得特别幸福，跟鲤伴一起玩到天快黑了才回家。
　　临走的时候，音姬还恋恋不舍地问西瓜太郎叔叔住在哪里。鲤伴说他就住在将军殿外的小屋子里。

　　之后，音姬每天都往鲤伴的住处跑，有时候一呆一整天，听西瓜太郎叔叔说人间的故事。
　　音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酒吞爸爸已经跟她讲了很多人间的故事，但她还是想从西瓜太郎叔叔那里听第二遍。
　　西瓜太郎叔叔还会给她准备很多吃的，虽然这些吃的不如将军殿里美崎阿姨做的好吃，但都是音姬最爱吃的，而美崎阿姨从来不问她喜欢吃什么。
　　西瓜太郎叔叔知道很多鲤伴爸爸和妈妈的往事，从他们的高中时代到结婚之后，每一件是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连最细枝末节的诸如妈妈的表情和妈妈衣服的颜色都会描述出来。
　　音姬问：“你不会偷偷跟踪他们吧。”
　　鲤伴笑笑，没有回答音姬。
　　他想把这几年音姬缺失的父爱加倍补偿给她。
　　鲤伴觉得自己能来到地狱简直太好了。能见到他和山吹的女儿，也得知了陆生就是他和山吹的儿子。
　　唯一的缺憾就是山吹了……她最后用的那把刀是魔王的小锤，山本五郎左卫门的心脏。
　　听说魔王的小锤每吸一个妖怪的血，就会获得那个妖怪的力量。
　　鲤伴要在地狱根除山本五郎左卫门的存在。
　　“小音，让我见见你酒吞爸爸吧。”
　　“哎？我每天来西瓜太郎叔叔这里都是让阴摩罗叔叔保密的，这样不就说穿了吗？酒吞爸爸会骂我的。”
　　“他骂你？”
　　“也不是……就是，有时候看起来挺凶的。酒吞爸爸对我很好的，比童话里的后爸后妈强多了。”
　　“你喜欢他么？”
　　“喜欢。”
　　鲤伴默默叹气。他不想追究当初酒吞童子是怎么成为音姬的后爸的，他只知道音姬和陆生是他和山吹的孩子就好。
　　“你喜欢我么？”
　　“当然喜欢！”
　　鲤伴使出最让人无奈的杀手锏：“小音最喜欢谁？”
　　音姬想了想，说：“鲤伴爸爸！”
　　鲤伴的下巴咔嚓一声，差点掉到地上。
　　鲤伴问：“真的？”
　　音姬答：“真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因为，因为他是我的亲爸爸。所以，酒吞爸爸和太郎叔叔都对我这么好了，鲤伴爸爸一定对我更好。”
　　鲤伴觉得自己幸福得快晕过去了。
　　“小音真乖，明天想吃什么？叔叔给你做。”
　　“你做的超难吃，我才不稀罕呢。”
　　“……那我带你出去玩？”
　　“不不，你告诉我鲤伴爸爸长什么样吧。妈妈给我描述过，说是跟我一样金色的眼睛，黑黑的翘翘的头发，不离身的深绿纹和服……”
　　说着说着，音姬的目光停留在鲤伴身上，不说话了。
　　鲤伴干笑几声：“怎么了？”

　　“天呐，你长得跟我鲤伴爸爸好像。”
　　“哈哈哈，当然了，我是他哥。”
　　……

　　音姬本来想说的是，‘你就是我鲤伴爸爸吧’，可她没说出口。如果站在这里的是鲤伴爸爸，那鲤伴爸爸就已经死了……妈妈经常说鲤伴爸爸是人间的魑魅魍魉之主，是最最厉害的妖怪，最最厉害的妖怪怎么可能会死呢。
　　音姬提到鲤伴爸爸的时候，双眼会流露出无比崇拜和憧憬的神采。
　　鲤伴知道，在音姬心目中，鲤伴爸爸是谜一般的存在。音姬经常对他说，鲤伴爸爸是一统人间大陆的国王陛下，是超级厉害的魑魅魍魉之主。她说，这样的话，她就是穿着白色纱裙的公主殿下，到了人间，会有很多很多骑着白马的王子殿下。
　　原来，泼辣的‘酒吞童女’也会做公主梦。
　　大概她读了很多童话书，却发现地狱里的生活和童话世界相去甚远。
　　她也想穿上红舞鞋，可地狱里没有白马王子，只有一天到晚喝的醉醺醺的酒吞童子。
　　越是听音姬的幻想，鲤伴越是无法说出自己就是她的鲤伴爸爸。
　　鲤伴希望自己在音姬心目中永远是国王。

　　当天晚上，鲤伴潜入了将军殿。
　　也不算潜入，鲤伴是正大光明进去的。音姬抱着一团火在院子里乱跑，经过鲤伴身边，也没发现鲤伴的存在。
　　鲤伴拉开酒吞童子的隔扇门，看见酒吞童子正一个人对着空桌子喝酒。桌子的另一头，摆放着另一套酒具。
　　鲤伴愣愣地望着那套酒具，几乎以为那是酒吞童子为山吹准备的。

　　“奴良鲤伴？”酒吞童子放下酒杯，“坐吧，酒壶和酒杯是给你准备的，听说你是个大烟鬼，可惜我这里只有好酒，没有好烟。”
　　鲤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道：“我对茶和酒也想当喜欢。”
　　酒吞亦举杯：“有话直说吧，我酒吞大爷不喜欢绕弯子。”
　　“正好，我也不喜欢绕弯子。”鲤伴睁开双眼，暗金色的瞳眸渐渐失去了温度，“山吹的敌人到底是谁？”
　　“你猜，猜对了就告诉你。”
　　“山本五郎左卫门……或者是，羽衣狐的孩子，鵺？”
　　“算是吧。”
　　“鵺现在在地狱？”
　　“废话。”
　　“在地藏殿？”
　　“你都调查的差不多了，还来烦我干什么？”
　　酒吞不耐烦地往嘴里灌酒。
　　以前，他只在茨木童子的眼中见过奴良鲤伴，就算山吹再喜欢鲤伴，鲤伴和她的距离是生与死的距离，而她和自己的距离，只隔着几层空气。现在奴良鲤伴也到地狱来了，山吹却返回了人间……奴良鲤伴这个男人，却如此镇定。奴良鲤伴难道不怕他抢走山吹吗？
　　那神色，简直像那时候的山吹。
　　当他告诉山吹，陆生的发色和眸色都变成了棕色、还是棕发棕眼的若菜送到奴良组的时候，山吹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微笑着说，陆生真是个幸福的孩子。

　　酒吞越想越生气。酒红色的长发周围，一些星星点点的火焰在空气中凝集，眼瞳的颜色也由绛红色变成了亮红。
　　鲤伴注意到了酒吞童子的变化。
　　对面是有千年修为的大妖怪，鲤伴不可能不紧张。不过滑头鬼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对付酒吞童子不是没有胜算。

　　酒吞童子站起身，缠绕在他身上的火焰已不可遏制地爆发出来。酒吞双眼猩红，狠狠地瞪着鲤伴，大声道：“我酒吞大爷要亲自把你踢进轮回！”
　　鲤伴的和服被酒吞童子的‘畏’吹得上下翻飞，鲤伴笑了笑，道：“可惜没有山吹给我缝衣服了。”

　　隔扇门咔嚓咔嚓直响，酒吞的房间里早已盛装不下鬼王和魑魅魍魉之主的‘畏’。终于，隔扇轰然倒地。
　　“小公主小心。”门外是阴摩罗鬼的声音。
　　鲤伴猛然回头，看到了睁大双眼的音姬。
　　音姬的瞳眸不再是金色，而是换上了和酒吞一样的火红。
　　“……小音？”鲤伴挡在音姬身前，“这里太危险，赶快跟阴摩罗鬼叔叔躲开。”
　　音姬没有动弹。
　　“快啊，躲到其他地方去。”
　　音姬拽住鲤伴的衣摆，喃喃道：“你就是鲤伴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