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撒旦的救赎》庸夫

5、转合1

　　那天是叶沐把安娜送回家，送上楼的。这也难怪，安娜冻得僵成冰棍儿，连车里暖气也不好使。幸而周燕回那时不在，实际上，安娜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送走叶沐就急急地冲进洗澡间，她要洗一个熨彻烫肤的热水澡。饶是水调的特别热，安娜周身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到热水带来的灼烫痛感。这是怎样的荡彻全身的快感啊！无可比拟的舒适令她浑身禁不住颤抖着，热辣的水珠流过安娜的眼睛，使她睁不开眼睛。睁不开就睁不开，安娜闭着双眼打着晃荡，或许是因为双眼半闭着，有一种陶醉感油然而生，和那时母亲亲了自己的感觉一样。
　　周燕回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热水衍生出太多热气，使密小的房间内有一种蒸腾的效果，恰似仙境的氤氲。
　　安娜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看见他的。两人透着缭绕的水汽互相凝视着对方，或者说是探寻。那种临刑前的超脱与释然超越了女性的羞耻，使安娜没有本能的躲避周燕回的目光。她想，该来的总归要来的吧。
　　他呢？
　　周燕回几乎当即就察觉到眼前的女人曾经受过虐待，虽然没有明显的伤口作为佐证，但他知道一定没有错。人的精神可能会被长久的折磨变得麻木，但是身体本能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她在战栗，可这个女人却没有意识到。他明白了，她的那种冷静与处之泰然的态度，实际是出于一种司空见惯，精神的强大依然替代不了□□的软弱，强烈的反差造成的违和感让周燕回觉得好笑，所以他笑了，说不上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
　　然而他这轻轻一笑就把安娜刚才视死如归的淡然全部击碎，就像一个大人见不得孩子说谎，不管孩子的谎圆的多么可信，大人都能轻而易举地识破。难堪的血液在体内翻腾，瞬间就顶了上来，安娜甚至能感到它蔓延过脖颈，延展到耳根后的燥热过程。也就是在那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裸着身子面对着一个男人，安娜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谁能说得清，夏娃的羞耻感到底源于吃了智慧果，还是受了蛇的蛊惑？
　　谁又能说得清，那条传说中的蛇，仅仅是条蛇，还是与眼前一样是位像蛇一样的男人？
　　她的那份羞怯慌乱无形中取悦了周燕回，让他觉得“逗弄”这种游戏原来是这样富有刺激。一种早已他以为被桑桑杀死的情感突然复活呈现，来势之猛，令他惊讶不已。他幻想着把她哄唆着裹入身下，他渴望着听到她不是欢乐而是痛苦的哭叫，玩味的坏笑在他面容上加深。
　　房间里沐浴露混着的处女特有的清甜气息，叫周燕回冲动。最终他还是硬生生转身走出了房间。不为别的，安娜，无疑是他所遇见过的最特别的女人，这种特别源于深藏在女人下意识之中的秘密，而所有这些都幻化为一种几乎可以觉察的力量，将他推向安娜，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使他觉得自己早已了解了她。她不是一般的女人，自然他也不想用一般的方法对待她。囫囵吞枣并不符合他的美学，于他来说，吃枣子，他要有滋有味地吃了肉，然后才会把淡而无味的枣核唾弃到地上。他要她像解剖台上的尸体，每一部分都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他知道她怕他，但他要的不单单是她的怕这么简单。于是他走到客厅，单腿盘坐在沙发上，同样的动作在别人做来是痞气、下流，于他反成了闲适与不羁。他就在那儿动也不动地坐着，极有耐心的等着，半点焦躁都没有，笃定她会来似的，守株待兔的气息变得很浓烈起来。
　　安娜果真来了，她只在身上缠了条白色的浴巾就来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周燕回轻轻一哂转身走了的那一刻，安娜的主心骨就被人抽了，销声匿迹。她仿佛沦落成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无数的恐惧、无助的意念化成黑色的触手，缠绕着，一点一滴地把她拉下地狱的最底层。出于本能求生心态，她需要抓住些什么，即便是把利刃，即便会绞得双手血肉模糊，也没什么。她要见到周燕回。这份急迫，领先于人类任何一种理智与情感，促使她随便抹了一把身上的水，裹了条浴巾就出来了，现在她端坐在周燕回的旁边。她的坐姿如此标准，又如此卑微——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背变得有些躬，导致身子有些前倾，这样，她的头发就像面纱一样遮住了她的脸庞，像极了犯错的小学生，又似受审的死刑犯。仅是坐姿，两人的高下就见了分晓。
　　有些人天生就有这种魔力，人与人的关系是由他们来掌控，如果他们愿意，倾盖可以如故，白头也能如新。所以他们的谈话是由周燕回开始的。
　　“你倒厉害，从‘流逝’出来没几个月，就参加了真人秀。”
　　安娜叹了口气道：“我总要找个吃饭的地儿吧。”
　　“哦？”男人笑了，“别人参赛是为了拿冠军，你却为了吃饭？”
　　有时提问的人，反而是引导答案的主导者，所以为什么老师总喜欢问答式教学，世上为什么还有一种句型叫反问也不难理解。
　　“冠军不过是别人给的，饭定是要自己去吃，”安娜换了一种口吻：“我又没有背景，又没有财力，人家凭什么给我冠军？人最重要是有自知之明，我所能做到的不过是努力并不断祈祷，明天不要淘汰我，因为这样，我又能多吃到一顿免费餐。”
　　“所以这是你得到第五名的秘诀了？”周燕回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