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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警】本篇含狗血失忆梗
话说齐衙内流放刚满一年那会儿，某日午后，罗疏经商归来抵达卫所，却发现往日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等在大门外的人，从齐梦麟变成了老王头。
事有反常，她心里一沉，连忙下马问话：“老爷子，我家相公呢？”
“哎呀呀，”老王满脸愁云，向罗大娘子报信，“夫人你可算回来了！早上三爷念叨着你要回来，非要架梯子去修漏雨的屋顶……”
罗疏瞬间急白了脸，打断老王：“他人怎么样了？”
老王闪了一下神，心想怎么刚开腔罗大娘子就知道要问什么，连忙道：“军医来看过了，人没事，就是一跤摔下来磕着脑袋……”
“连书都不在这儿，他怎么会没事！”
老王被罗疏一口否定，愣了愣才回她：“三爷真没事，手脚全乎着，人也醒了，就是脑子空了一块儿，把过去好几年的事都给忘了。”
罗疏猛地睁大眼：“你是说，他失忆了？”
老王点着头叹气：“是啊，他还当他是过去那个齐衙内，从富贵窝窝里噗通一声，掉到了咱们卫所来，一睁眼人生地不熟，哭得跟什么似的……”
话未说完，罗疏已经撇下人跑进了卫所。
她一路飞奔，一路担心。
总督府的贵公子、辽东卫所的流放犯，一个天、一个地，这样的距离眨眼间摔下来，他得疼成什么样？
果然还没到门前，就听见屋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罗疏心里一痛，连忙收住步子，轻手轻脚地过去将门推开。
对着门的大炕上，齐三爷脑瓜子变回了十八岁的齐三少，正搂着连书嚎啕大哭：“老祖宗、爹、娘、大哥……”
屋里光线莫名一亮，他泪眼朦胧地望过去，就见一位陌生妇人拨开门帘走了进来。
那妇人衣着朴素、风尘仆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看着他，唤了一声：“夫君。”
齐梦麟浑身寒毛竖起，刚要张嘴怒斥，一直给他拍背顺气的连书却扭头叫了声：“夫人！”
他心里又是一惊，赶忙将连书的脸扳正，盯着他问：“你叫她什么？”
“夫人啊！”
齐三少脑袋嗡嗡响，为家人流的泪都吓没了，慌乱地与书童耳语：“这人到底是谁？为何你叫她夫人，她又叫我夫君？”
“唉，少爷你全都忘了。”连书苦着脸，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简单道，“夫人是少爷的娘子。”
齐梦麟一把将他推开，圆瞪着眼睛否认：“不可能！我何时娶的娘子啊？”
“少爷流放前，在牢里娶的。”
牢里？听着就无媒无聘的，怕不是私定终身吧？
齐梦麟警惕打量着屋中人，继续与连书咬耳朵：“这事传出去没有？有多少人知道？”
连书是少爷肚里蛔虫，听口气就知道他想赖账，连忙拿话打消他的念头：“齐家上下、整个卫所，都知道她是你娘子。”
是啊……连书说他已被流放一年，一年的工夫，什么生米都被煮成熟饭了。
齐梦麟一颗心直坠谷底，看着面前妇人一步步走向自己，脸上写满关心：“夫君别怕，我真是你娘子。你再仔细想想，我叫罗疏，网维罗，暗香疏影的疏。”
她语调轻柔，却又沉稳，竟让齐梦麟真的安静下来，定睛细看她。
眼前人骑装马靴，一看就是行走四方的当家娘子，眉如远山、目似点漆，气质虽温婉可亲，却与自己幻想中的国色天香、琴心诗魂相去甚远。
家道中落！连娶妻都这么凑合！
齐三少悲从中来，万念俱灰地往炕上一瘫：“得妻如此，我不活了……”
“！”连书大惊失色，扑上去一把捂住少爷的嘴，“少爷，求你少说两句，免得日后悔青了肠子！”
他怕夫人生气，一边按住少爷，一边回头可怜巴巴地解释：“少爷不小心摔到了脑袋，醒来后只记得四五年前的事，莫说夫人，连临汾的事都给忘了。不过军医说了，少爷没什么大碍，或许过两天就能恢复正常了。”
罗疏听得心疼，哪会计较这个，径自脱鞋上炕，捧住齐梦麟的脸：“摔到哪儿了？我看看。”
她手指冰凉凉，动作轻轻的，让齐梦麟瞬间失神，不知怎地就任她摆弄，侧过头露出脑后的肿包。
“真是好大一个包，摔这么重，也难怪会忘事了。”
“少爷就爱逞能，使唤瓦匠还不够，非要自己爬到屋顶上去，要我说，这辽东又不是江南，哪那么容易下雨？”
头顶上方嘀嘀咕咕，没一句中听的话！齐梦麟被夹在中间，气呼呼开口：“你俩就这么聊上了，晾着我算怎么回事？小爷再不济，也是这一家之主吧！”
连书立刻闭上嘴，眼巴巴瞅着罗疏，憋了半天补上一句：“少爷是真失忆了。”
“罢了，只是忘些事，不算大碍，”罗疏看着自家相公噘着嘴一脸拧巴，有些犯愁，又觉得好笑，目光怜爱，“这段日子我不出门，就在家里照顾他。”
“太好了，有夫人在，我的心就定了。”连书刚松了口气，肚子就咕噜噜叫起来。
罗疏听得莞尔一笑：“出了这样的事，手忙脚乱的，午饭都没吃吧？”
连书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不过厨房里食材都齐全，少爷昨日备下的，今天没顾上做。”
说着说着，两人都不自觉地看向齐梦麟。
躺在炕上的人把眼一瞪，粗声粗气放话：“你们看我干什么？小爷我像是会做饭的人吗？”
他再落魄也是总督府养出的公子，想要他干活，倒反天罡啊！
连书急忙收回目光，对罗疏道：“夫人稍等，我去做饭。”
说着人往炕下滑，却被齐梦麟一把拽住。
齐梦麟如今就认连书一个，说什么都不能让人走，至于做饭么……他看向罗疏，使了个夫纲满满的眼色。
这颐指气使的霸道劲，还挺让人怀念的。
罗疏被他逗得一笑，揉揉他的脸直到他炸着毛躲开，才扭身下炕，叮嘱连书：“这会儿他离不开你，我去做饭，你好好陪着他。”
“哎！”连书点头答应着，等罗疏走了，才端坐在炕上，语重心长地教育少爷，“我劝少爷对夫人好点，否则以后想起来，可没后悔药吃。”
齐三少掏掏耳朵，根本不把书童的话放在心上：“哼，我还没问你呢，为什么你叫她夫人，叫我少爷？听着竟压了我一头，不成个样子。”
“少爷落难那会儿，多亏夫人买下我，我才没跟少爷分散。夫人出门经商，留我在卫所照顾少爷，我如今已是夫人的人，不比从前了。”
齐梦麟听明白原委，暗自庆幸，又不想领那女人的情，别别扭扭地猜测：“当初是不是她仗着自己有钱，故意买下你，挟恩图报逼我娶她？”
“哪需要逼着娶啊，”连书笑嘻嘻道，“是少爷你成天追着夫人不放，为了娶到夫人，屁股都被老爷打烂了。”
齐梦麟瞪大眼，指指自己鼻子，又指指门外。连书认真点头，看到少爷一掌袭来，吓得赶紧闭上眼睛。
巴掌对着连书的脸蛋比划两下，没找到地方下手，只好屈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她是什么天仙，值得我追着娶？再胡扯，真抽你了啊！”
连书揉揉脑门，觉得跟自家少爷讲不清，鼓鼓嘴不再说话，径自摆好炕桌碗筷，等着开饭。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罗疏两手提着个沉甸甸的食盒进门。
连书上前帮忙，两人费劲地将食盒拎上炕桌，齐梦麟在一旁看着，心脏莫名一阵狂跳。
什么吃的这么沉？莫非有诈？
等到食盒掀开，露出一碗油汪汪红馥馥的大肘子，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又纳闷自己那么紧张做什么？
难道还怕她趁着自己不济，谋杀亲夫吗？
哼，就算他如今失忆了，方圆百里也找不出比他更俊的郎君，还知道做他爱吃的菜来讨好他，算她有眼力见！
肘子、烧鹅、炖羊肉、四喜丸子，一道一道从食盒里取出来，摆满了一炕桌。
齐梦麟瞄瞄桌上的菜，又瞄瞄罗疏，从醒来后郁结的心终于渐渐敞开——他的流放生活也许真像连书说的，没那么糟……
愣神间，罗疏已经舀了一碗鸡汤，笑吟吟地端给他：“夫君，喝汤。”
齐梦麟接过汤碗，看着眼前人温柔的笑脸，心情不知为何分外爽快。
待他这么贴心，当初为了嫁给他，肯定没少花心思、费力气！
齐梦麟越想越美，脸上飘飘然浮出一朵笑靥，眼神也多了几分迷离。
连书在一旁看着，对罗疏笑道：“夫人，我觉得少爷很快就会想起来的。”
齐梦麟立刻回过神，狠狠瞪了他一眼：“吃你的饭，少啰嗦！”
怼完人埋头喝汤，第一口就觉得极对胃口，忍不住抬头寻人，视线就刚好与罗疏撞上。
罗疏含笑看着他，柔声问：“好久没下厨了，味道如何？”
小衙内刚想开口夸奖，又怕损了大丈夫气概，吨吨喝完，矜持地放下空碗：“还行吧。”
罗疏笑而不语，继续给相公夹菜，吃完饭又与连书一同收拾屋子，铺床叠被。
齐梦麟看着炕上两人份的枕头被褥，如临大敌，一把扯住连书手腕：“今晚你陪我睡！”
连书如今是夫人的人，才不听少爷使唤呢，他坚定撸掉齐梦麟的手，用心良苦道：“少爷是有娘子的人，不是小孩子了。乖，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日就恢复正常，你还会感谢我呢！”
说完也不跟齐梦麟掰扯，一溜烟窜出了厢房。
房中只剩下夫妻二人，顿时烛光暧昧，空气凝滞。
齐梦麟喘了口气，扯了一床被褥铺到地上，利索地躺下：“今晚你睡床，我就睡这儿！”
罗疏坐在炕上，劝相公：“你刚受过伤，地上又凉……”
“现在又不是冬天，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罗疏像是被他呛住，静静地与他对视，摇曳烛光映得她玉面蕴秀，目光如水。
齐梦麟忽然一阵心软，怕与她闹得太僵，喃喃补上一句：“我不是嫌弃你，虽然连书说你是我娘子，可我眼下什么都不记得，得先对得起我自己。”
“知道了，睡吧。”罗疏蓦然一笑，笑容里藏着一段齐梦麟看不懂的旧时光，让他辗转反侧，一直琢磨到深夜，忍不住撑起身子往炕上看。
罗疏背对着他，安安静静地躺着。
她是睡着了，还是醒着？若是醒着，是在生他的气，还是在伤心？
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这一幕好熟悉。
好想爬过去，偷偷瞧她一眼……
正想着，炕上罗疏忽然翻了个身，在昏暗中与他对视：“冷不冷？”
齐梦麟浑身一激灵，卷着被子嘀咕：“冷倒不冷，就是这地有些硬……”
“上来睡吧，炕那么大，你不想挨着我，离远些就是了。”
顺着杆儿爬，顺着台阶下，都是他齐三少的强项。
齐梦麟立刻起身上炕，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当着罗疏的面将腰带打了个死结：“上来睡可以，但你不要有非分之想。”
罗疏撑不住笑了一声，闭上眼不再搭理他。
知道她好好的，还会对着自己笑，齐梦麟松了口气，也闭上眼睛，朦朦胧胧进入梦乡。
梦里不知身在何乡，他两眼一睁，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县衙门前。
一日变换三秋，他头脑混乱，已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这是哪儿？好生眼熟……”齐梦麟仰头望着县衙匾额上“临汾县署”四个大字，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车辚辚。
他慌忙转过身，就见一辆马车停在县衙门口，竟有个县令模样的男子站在车下，深情款款地将罗疏扶下马车。
！！！
什么情况？罗疏不是他娘子吗？那这男人是谁！
齐衙内就算失忆，也绝不吃亏，立刻撸起袖子冲上去，嚷嚷了一声：“罗疏！”
罗疏手还搁在别人掌心里，转头看见他，嫣然一笑：“夫君。”
一声“夫君”，将齐梦麟推进无边醋海，酸得他抽抽鼻子，红了眼眶：“你还知道我是你夫君！就算我忘了你，你也不能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吧？”
“夫君别急，你只是忘了，”罗疏柔声安抚齐梦麟，也牵起他一只手，笑着介绍，“这位临汾县尊，也是我夫君。”
“胡说！”齐梦麟目眦欲裂，险些叫破喉咙，“这世上只有男人三妻四妾，没听说女人也可以啊？”
站在他面前的男子挑眉一笑，似在讥诮他不学无术：“齐公子有所不知，按照《大明律》，女户主可以多夫，所以你我成三人之美，都是罗疏的夫君。”
《大明律》对齐三少来说，也就是“大明律”三个字而已。
他顿时如坠五里雾中，望着眼前光风霁月的一县之尊，心虚地问：“真的？”
“君子坦荡荡，我何须骗你？”
对方一脸坦然，倒让齐梦麟没了主意。他暗忖这人是个官身，而自己是个流放犯，越发面上无光，赧然启齿：“那我们俩……谁大谁小啊？”
“你我皆爱慕罗疏，情意无法衡量，因此不分大小，同为平夫。”
齐梦麟听了这答案，醋意一丝不减，反倒往地上一坐，摆出妒夫嘴脸：“说得好听！我在辽东苦寒之地，一年才能见娘子几面？说是平夫，其实一点也不公平！”
“齐公子莫要无理取闹，”这时县衙大门一开，一个绿袍县丞走出来，板着脸教训他，“你也知辽东苦寒，岂可拖累罗大娘子？要我说，她冬天在临汾陪县尊，夏天去辽东陪你，不是两全其美吗？”
齐梦麟被他头头是道的话堵住，一时哑口无言，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迭声叫嚷：“不行，那娘子岂不是年年在临汾过年？她说好了要与我一起过年的！韩慕之、陈梅卿，你们欺人太甚！”
记忆随着脱口而出的名字，如洪水瞬间涌入脑海，齐梦麟两眼一睁，想起了一切。
去他的平夫，去他的《大明律》，罗疏就是他一个人的娘子！
他心中狂喜，看向睡在大炕另一头的罗疏，悔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好容易把娘子盼回来，结果白耽误一天，连睡觉都隔这么远！
他连忙蛄蛹着凑近罗疏，正要抱住人亲热，忽然想起腰间的死结，不由暗暗骂了自己一声，伸手窸窸窣窣去解腰带。
死结越解越死，动静越动越大，罗疏终于转过身，睡眼惺忪地问他：“夫君怎么了？还是睡不着？”
齐梦麟冲罗疏一笑，刚要告诉她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忽然想起今夜娘子的种种温柔，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机会难得，实在应该多享受享受！
“那个，我就是在想啊……你我既然已是夫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你做点什么，帮我回忆回忆？”
他嘴上吞吞吐吐，一双眼在夜色里却是骨碌打转、精光闪亮。
罗疏心中一动，脸上浮起一抹笑容：“哦，那夫君要我怎么帮你呢？”
“就……就你当初怎么对我好的，再对我做一次，还有我爱吃什么，你也做上点。”
“好啊，我记得夫君爱吃羊肉烧麦，对不对？”
“对！”不对，这答得也太猴急了，他急忙改口，“确实还行，你做了试试，要是不合我口味，我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
“好，知道了。”罗疏笑着凑近齐梦麟，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当初在上元夜，夫君就是这样亲我，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印象？”
齐梦麟一颗心狂跳，努力稳住呼吸：“好像有，又好像没有，要不再试试？”
“想不起来就慢慢想，来日方长。”罗疏将脸埋进被子里，闷声道，“睡吧。”
齐梦麟怕罗疏起疑，见好就收，望着她露在被子外的一窝青丝，咧开嘴无声窃笑——他这是什么运气！摔一跤都能因祸得福，娘子不但亲了他，还要给他做烧麦。
明天他得吃五盘！
齐梦麟幸福地闭上眼睛，后半夜全是美梦，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睁眼醒来不见娘子人影，他急忙爬起来，正要下炕去找罗疏，就见门帘一掀，罗疏端着盘羊肉烧麦走进来，身上竟穿着不知从哪儿寻来的捕快官衣，一把腰扎得细细的，英姿朗朗向他走来。
齐梦麟盯着罗疏，眼神迷离，露出做梦般的傻笑。
当年有眼无珠，只觉得她这身打扮怪模怪样的，如今忽然这么一穿，竟让他心如鹿撞，脉管里的血都不知道往哪儿窜了！
坏了，他该先吃哪一样，才能不叫娘子看出来？
天人交战间，罗疏端着烧麦，问齐梦麟：“想起来了吗？夫君？”
齐梦麟喉结滚动，朝娘子招手：“还得再回忆回忆，你，你过来……”
“好呀。”罗疏笑着走过去，忽然揪住他的耳朵，狠狠一拧，“这样呢，想起来了吗？”
“啊啊啊啊疼疼疼疼……”齐梦麟疼得龇牙咧嘴，瞪着罗疏，如梦初醒，“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夜一眼就发现了，你这双眼睛何时能瞒过我呢？”罗疏没好气地松开手，坐到齐梦麟身边。
齐梦麟揉着耳朵，没脸没皮地挨着娘子，笑嘻嘻道：“你都识破了，怎么还亲我，还打扮成这样，给我做烧麦吃？”
罗疏被他问得面红耳热，不知该怎么回他，干脆拈起一颗烧麦塞进他嘴里：“你不是喜欢吗？快趁热吃吧。”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喜欢callback？那就多来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