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河边被拾 ...
-
天刚蒙蒙亮,王二牛穿着一双烂草鞋,捡了个竹筐,正出了门往西拐。走了没两步,迎面碰上王七根。王七根老远就叫到“老哥,起得早啊,看田去啊?”王二牛回道“是啊,昨天那雨真他娘的大,半夜那雷公响得人都睡不了,我去看看田里淹了没。你也去看田?”“是啊,这么大的雨,我的田又低,水肯定积满了,就怕把垄给冲塌了。”“那是,赶紧去看看是正经。”说话间,两人擦身而过,匆匆奔向各自的田土。
王二牛家的田在西边,地势还算比较高,但挨着一条小河。王二牛一路心中着急,就怕河水涨上来淹了田土,那这一年的收成就惨了。奔到近前,憋着的那口气总算松了半口,涨上来的河水堪堪挨着边。他赶紧摸出个大土碗,把田里积的水都舀出去。舀了大半天,肚中一阵叽咕,腰也累得直不起来。王二牛直着腰喘了两口气,总算把积水排得差不多。他走到河边,冲了冲那双泥脚,涮了涮土碗和竹筐,正打算回去热点饼吃。抬头一瞧,看到不远处的那颗人粗的老栗子树被雷给击断了。这可老栗子树有一定年纪,王二牛记得他小时候都爬上去很多回,这回居然断了。他心头一紧,赶紧上前去瞧。
这颗老栗子树果然是被雷击的,枝上一片焦黑。“这以后可就打不了栗子了”,王二牛心中一叹,转念一想“看看能不能拾回些棍子板材去”。他绕着倒下的枝转到另一边,突然发现那边地上一滩焦黑。他上前仔细一瞧,闻到一股焦糊味,随手捡了根棍子,打算拨弄着看看。突然,那滩焦黑底下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吓得他心中猛跳,跳后几步。又看了一阵,那滩焦黑就再没什么动静。王二牛再次走上前,拨开黑灰,竟拨弄出一个小动物来,棍子一戳,那动物又动了两下。他小心着继续拨弄,那小东西居然是个人,还能动弹,只是全身上下一片黑。王二牛上手把它扒出来,捉起来仔细一瞧,也不知是不是拉扯着了,小人儿发出一声猫叫一般的细微声音。王二牛抱着它到了河边,就着水清洗一下,发现这小人两腿之间居然是平的!他赶忙将它下身洗干净,果然,居然是个女娃,估摸着也就一两岁!王二牛心中一阵狂跳,赶紧大把泼水冲上去,结果那小人突然叫出声来,他这才发现这小人的背上和腿上有大片的烧伤。他赶紧收了手,想了想,脱下外面罩的衣裳,将小人裹了起来。看着那张黑糊糊的脸,他还是又伸手舀了些水擦上去。小女娃除了烧伤之外,皮肤很是白皙,把黑灰冲掉之后,脸也很是齐整。不,不应该是齐整,王二牛想,他这辈子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女娃,肯定不是村子里的,他从来没见过村里有这种娃娃,肯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不对,前面庄子里住的官老爷的夫人怕是也没这么好看。王二牛心中一阵乱,突然那小女娃再次哭出声来,王二牛这才回神,猛的一个激灵,抱上小女孩就往回走。
这会儿天已经大亮,村里人怕是都已经起来了。王二牛把小女娃放在筐里,包裹严实,看着就像一团衣服。他背着筐走回去,一路就像做了贼一般,心跳如鼓,碰上几个村民都随口招呼了几句,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啥。小女娃倒也安静,一路没发一声。回到家中,他长嘘一口气,到水缸里打了些干净的水来,趴开衣服把小女娃上下清洗了一下。那小女娃叫了几声,有气无力的,睁了几下眼,黑珠子似的,好看极了。洗剥干净后,王二牛把小女娃放到床上,这一晌再也没出门,光坐在床沿翻弄着她。他心里又紧张又慌乱,家里也没个女眷能照看一下这女娃。他一个佃农,爹娘早就死了,没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一个哥哥,早就被征兵的拉走了,这么多年没半点消息,估摸着也不在人世。他就这么一间破屋,几亩田土,相貌也丑,又有人传言他克亲,那个女人肯嫁给他?在世上混了快三十年,连棺材本都没着落。这会儿白捡了个这么漂亮的女娃,好像老天爷终于睁开眼看见了他。看着这白嫩的女娃,他一下想着,要是再年轻些,多吃点苦,把这女娃养大了,做了老婆多好;一下又想着,不行,还是没钱,他也不奢望取个这么漂亮的老婆,把这女娃儿当女儿养,大了肯定水灵灵,嫁给镇上的官爷,从此他也土鸡变凤凰,哪愁没钱娶媳妇,隔壁那骚娘们他都看不上眼;一下又想着,他已经快三十的人,等这女娃长大,估计他也已经入土,哪里还娶得了媳妇?又想着,天上那就有这等好事,把个女娃丢在山沟沟里,不会是什么狐狸精怪变的吧?这一下,真是一团乱麻,各种想头冒出来,让他直愣着眼盯着那女娃干坐了大半天。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神来,突然想起这女娃一直没有动静,不会已经死了吧?又忙忙地在女娃身上摸捏一番,那女娃挣动了两下,猫叫两声,一幅将死的样子。他这才冒出一头汗,想着这女娃一看就是个不怎么好养活的,管她是什么鬼怪妖精,要是死了他那些飞黄腾达的梦就半点影子都没了。翻看到那些烧伤,好几片红红黑黑,衬着周边的白皮肤,让人心里发毛,就怕要发烂。王二牛赶紧下床去到处翻倒,大半天只找到一些陈米酒,和一小坨不知道多久了的药膏。村里倒是有个会瞧病的,但家里又没钱去请,而且他私下里还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捡了个女娃。再想了想,还是厚着脸皮去别家借了点烧酒来,又凭着经验挖了些受伤用的草药。回到床边,王二牛先拿着烧酒往那些伤口上一倒,小女娃猛地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他赶紧捂住小女娃的嘴,只感到小女娃在怀里一阵阵抽搐。他一边反复念叨着“乖乖,擦了酒才不会发烂,痛是痛一点,忍一下”“好了好了,不擦酒了,乖乖,不痛了”。过了好一阵子小女娃才停止抽搐,王二牛收回手,只看到一手的眼泪鼻涕。他擦干净手,把那些膏药和捣碎的草药敷上去,用布条绑上。那小女娃又没了声息,王二牛把手往她鼻下一探,还活着,就小心地让她侧躺着。他下去烧火煮了点稀粥,结果那小女娃一直不醒,他也没辙,只得胡乱填饱了肚子又守到床边,心头一阵乱麻,呆愣着盯着她,时不时地摸两把,看看有没有好一些。
到了傍晚,那小女娃气息急促起来,王二牛摸着觉得不对,再仔细对比一下自己,估摸着小女娃发了烧。这下他着急起来,这么小的娃子,一旦发烧,很容易病死。他心头有些发慌,还是继续守着,盼着女娃能好转过来。没多久,小女娃身上越发热了起来,王二牛这下真着了急,想了想,咬牙摸出自己全部的钱财,奔到村东王大树家去请人瞧病。